书城小说青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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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知道青树怀疑是自己杀了纪明,孙开平还是不能真正生青树的气,青树是个女人,女人到了没办法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青树这么做,也是太想找到凶手了。孙开平是个大男人,他不能象青树一样小心眼。青树把他当凶手,他还是一样把青树当青梅竹马的女友。出去了做完了一件事,回到红房子,孙开平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去看看青树。不管青树高兴不高兴,对他是什么态度,他都会这么做。看到孙开平进到了屋子,青树想到了接下来要做的一件事,想到了这件事,青树就不能不对孙开平态度好一些。青树给孙开平倒了一杯茶,说孙开平刚从沙漠工地上回来,一定渴了吧。一般情况下,孙开平到青树这来,青树从不会客气,也许太熟悉了,不觉得是外人了。这一客气,孙开平就想到了青树要有什么话说了。果然,坐了没有多大一会,青树说,孙开平,我们结婚吧。听青树这么说,孙开平看看青树,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青树说,你好象并不高兴。孙开平说,是的,因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青树说,你是不是不想娶我。孙开平说,如果不想娶你,我就不会呆在红房子了。青树说,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孙开平说,你是不是不再当我是杀了纪明的凶手了?青树说,和这个事没有关系。孙开平说,这么说,你还当我是凶手,也就是说,你想我和结婚的原因,一定不是因为爱。青树说,这重要吧?孙开平说,当然重要。青树说,是不是不是因为爱,我要跟你结婚,你一定不会答应。孙开平说,一般来说,会是这样。青树说,那也就是说,还有一种特殊情况。孙开平说,那要看什么特殊情况。青树说,为了母亲,为了我的亲生母亲,为了你那个虽然不是亲生的,却把你当亲儿子看的母亲。一听青树这么说,孙开平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跟自己结婚的话了。母亲临死时说的话,孙开平也听到了但孙开平并没有把这个话当回事。母亲活着时,她的话,青树都不听,她死了,青树就更没有必要听了。孙开平说,你从来都不是个听话的女儿。青树说,所以,母亲的最后一句话,我不想再不听了。孙开平说,既然那么多句都没有听,这一句听不听,也没那么重要。青树说,这一句不一样,这一句不听,母亲就会合不上眼。孙开平说,看来,为了母亲,这倒是个没法拒绝的理由。青树说,这么说,你同意了。孙开平说,让我再想想。

和两个男人谈了两件事,谈的事情虽然不一样,可两个男人的最后的回答,却都差不多。他们都说还要再想想。看来,到了某个时候,男人比女人还要婆婆妈妈。

他们要去想,就让他们去想吧,青树可不愿在这件事想那么多了。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去胡杨林。这些日子,先是忙着给母亲看病,后又给母亲安排后事,一直没有去胡杨林。作为一个护林员,这多多少少有些失职。骑上白马,拿上猎枪,围上黑色的纱巾,青树离开了红房子。

刚下过雪,大地真的很象是一张白纸。一张很大的白纸。上面干净得连一个字也没有写。好象在这以前,这个地方一直是这样,是一张白纸,什么故事都没有发生过。就算是真的发生过了什么,也都会让这场大雪给遮掩了,并且渐渐地被人忘记,从此不再有人提起。

和别的树不一样,别的树到了秋天,不但会马上变了颜色,变成一片枯叶,还会全都从树下掉下来。胡杨树到了秋天,霜打过以后,也会变色,不过,胡杨树的叶子,变了色后,会变得很好看。全象镀了金一样,染了彩了一样,看上去,象油面一样。和别的树比起来,胡杨树还有一点也很了不起。天一冷,风一吹,别的树的叶子就落了,只有胡杨树的叶子,天再冷,风再大,依旧会牢牢地长在树上,守护着树的躯体,直到来年春天,有新的叶子长出来,那些金黄的叶子,才会随风飘去,消失在天地间。不了解胡杨林里的人,不会知道冬天的胡杨林多有意思,尤其是刚下过雪后,雪把各种杂物遮掩了,把各种杂色统一了。一片白净的背景的反衬,让胡杨树的姿态,从各个方面得到了充分的显示。不管是一棵棵独立的,还是一片片结伙成群的,全都昂着头挺着胸,就象是了不起的大英雄。也难怪,在这个地方,风沙太大,又干又旱,别的树到了这里,活不了几天就得死。只有胡杨树,把根扎到沙漠里,随随便便活它个上千年。不过,青树喜欢胡杨树,并不是觉得胡杨树比别的树有什么了不起,她喜欢胡杨树只是因为在这里和这些树一块生活久了。就象人一样,一起呆得时间长了,自然相互就会有了感情。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有了感情,就会不由得要在心里给它一个位置。

和往常一样,青树进了胡杨林,总会先往一个地方走,这个地方就是纪明的墓地。成了习惯,总要先和纪明说几句话,才会去别的地方转转。想给纪明早想好了,青树从马背的口袋里取出一瓶酒,放到了纪明的墓碑前。放好了酒瓶后,青树说,天冷了,喝口酒暖暖身子吧。说完了这句话,青树又对纪明说,我要和孙开平结婚了,其实我并不想结,可为了母亲,我不能不结,我想能不会生气吧,你要是生气就告诉我。青树听了一会,很静,没有别的声音,看来,纪明并没有意见。青树说,不过,你放心,就算我和孙开平结婚,我也不会忘记我的誓言,那个杀了你的凶手,我一定要找到。说完了要说的,青树打算去胡杨林别的地方转转。她转过身去拿她的猎枪。刚才从马背上取酒瓶时,她把猎枪顺手靠在了一棵胡杨上。青树的手伸了过去,却抓了个空,那杆靠在树干上的猎枪不见了。青想着,是不是放在了另一个地方,自己记错了。青树四处看,去看那杆熟悉的猎枪。看了一会,没有看到那杆猎枪,却看到雪地上有一片凌乱的脚印。这些脚印不但乱,还很大,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她的脚印。也就是说,现在在这个地方,除了青树外,还有一个人,并且这个人还是个男人。如果猜得没有错,青树的猎枪极有可能已经拿在了他的手里。

青树不由得问了自己一句,这个人是谁呢?没想到问自己的一句话,却有了回答。在一棵胡杨的背后,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一个你想不到的人。不等青树根据声音去判断这个人是谁,这个人已经从树的背后走了出来。青树一看,这个人的确是让青树没有想到,不过,有一点青树猜对了。这是个男人,并且那杆猎枪也确实拿在了他的手上。尽管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男人,但青树还是马上认出了他是谁。并且在认出了他是谁后,青树没有觉得奇怪,青树显得很平静。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这个人是朱老三。

说真的,这些日子,我早就把这个人忘了。就象一堆垃圾一样,当我们把它清理掉以后,怎么还可能记住它呢。看来一个人真的变得象垃圾一样,他不知会比垃圾麻烦多少倍。

马东军的死,让许小桃象换了一个人。一个人想着想着,就会流下泪,和别说着话,说着说着就会说到马东军,说到马东军更会流下泪。一看到许小桃流泪,袁丽就会坐到袁丽身边。袁丽说,别哭了,哭没有用。许小桃说,不哭更没有用,哭一下,让眼泪流出来,心里还好受些。袁丽说许小桃,你和马东军,又没有结婚,连恋爱都没有谈,你怎么会这么难受。许小桃说,你知道什么,我和马东军……话没说完,许小桃又哭起来。那天,马东军把真相说了,说了他不能和许小桃亲近的原因后,许小桃就扑到了他的怀里。马东军说,我是个杀人犯。许小桃说,谁都会犯错。马东军说,我犯的这个错太大。许小桃说,再大的错也能改。马东军说,改这个错,要很长时间。许小桃说,再长时间我也会等你回来。马东军说,我不能害你。许小桃说,你要不让我等,我就不让你走。许小桃把马东军抱着,不让马东军走。马东军只好说,好吧,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娶你。许小桃说,光说不行,还得证明给我看。马东军说,怎么证明?许小桃说,你跟我走。说着,许小桃把马东军扯到了胡杨林里。到了胡杨林里,许小桃脱光了衣服。让马东军脱,马东军不脱。马东军说,这样不行,我不能这样做。许小桃看马东军不脱衣服,就上去把马东军的衣服脱了。两个人全很年轻,青春的身子抱在了一起,那就什么话都没有用了。地上是细细的沙子,铺开来,象是平展的床单。自己了脱了衣服的许小桃,在一阵死了一般的晕眩后,不肯自己穿衣服,非要马东军给他穿。马东军给许小桃穿衣服时,马东军看到了滴在沙土上的血迹。马东军不由得使劲抱住许小桃,马东军哭了。许小桃说,别忘了,你是个有老婆的人了。

知道了这些事情,袁丽不再让许小桃别哭了。

看到朱老三,青树一下子紧张了,她想到了跑,也想到了冲上去,把枪夺回来。但她只是想了想,并没有这么做,不是她胆子小,被朱老三吓住了。是她明白了,她现在面对是一只恶狼,而她这只羊,如果不想很快被吃掉,最好是象一棵树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要动。站着不动,不等于顺从。枪不在青树手上,不等于青树就没有了武器。有时,说话也一样会有杀伤力。青树说,你不在监狱里呆着,怎么跑出来了?朱老三说,监狱就象个铁笼子,谁会愿意被关在里面。青树说,不过,咬人的狼,就该关在里面。朱老三说,青树,我告诉你,这回我跑出来,可没有打算再回去。青树说,回不回去,你说了不算。朱老三说,但这回我一定会说了算的。青树说,我看你,还是赶紧把枪放下,回到你关你的笼子里吧。朱老三笑了起来。朱老三说,你不知道从那高墙里跑出来有多难,天天都有人想跑。可真能跑出来的,没几个。只要跑出来了,就不会想着再回去。青树说,可你跑出来,有什么用呀。什么地方都不能去,什么人都不能见。和关在铁笼子里有什么区别。朱老三说,区别大了。跑出来,就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了。青树说,你想干什么?朱老三说,想干的事,也不多。真说起来,其实就是一件。青树说,一件什么事?朱老三说,报仇。青树说,报仇?朱老三说,是的。报仇。青树说,谁是你的仇人?朱老三说,你。青树说,我?朱老三说,还有毁了我,害了我的的人。青树说,你落到这个地步,是你自己做恶,和别人有什么关系。朱老三说,不,是你,就是你,是你,让我生意亏损,是你逼得我,开起了黑店。是你喊来警察,把我抓了。还是你,说话不算数,我放了你妈,还还要报警。说我抢劫,害得我被判无期徒刑。不是你,我会落得这个下场吗。青树说,你打算怎么报仇?朱老三说,我样杀人。我要先杀你,杀了你,还要杀李所长。只要和我过不去的,我全杀。青树说,你疯了。朱老三说,你说对了,我是疯了。是你们把我逼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