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王莽发迹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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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毒杀平帝,立孺子婴(2)

太后宫中,王莽恭敬地侍立在太后的身旁,等待她的决断。太后王政君也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不是皇帝死,就是王家灭。每次那个脸色苍白、弱不禁风的小皇帝来给自己请安的时候,王政君都会因为怜悯而感到一阵阵的心痛。因为自己早晚要除掉这个跟自己的曾孙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就像拗断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羊羔的脖子。这一天终于来了。

太后王政君点了点头,说道:“计划一定要周密,万无一失,不能留下任何马脚。”王莽答应着退了出去。

元始五年(公元5年)腊月初八,王莽向汉平帝进献椒酒(花椒浸制的酒)。汉平帝饮用后,次日就莫名其妙地病倒了。小皇帝捂着自己的肚子,一个劲儿地叫“疼”,浑身发抖,头上渗出冷汗。御医轮番上阵,但也诊断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

从那天起,汉平帝就起不来床了,终日有气无力地躺着,口中发出微弱的呻吟。太后、王莽和王皇后都不分昼夜地守候在病榻前,公卿大臣们则在宫门前等候消息,为病危的皇帝祈福。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焦急万分”的表情,好像得病的人是自己的至亲,对皇帝的病痛自己也感同身受。

汉平帝的病情在一天天地加重,不时会陷入昏迷当中。当他从一次深度的昏迷中醒来的时候,浮现在眼前的又是那几张熟悉的面孔——太后、王莽和皇后。他最期望看到的母亲卫姬依旧没有出现,为此,病重的他已经不止一次地恳求太后和宰衡王莽,让他和母亲见上最后一面,自从他登上皇位以来,母子二人就再也没有见过。

汉平帝艰难地开了口,用非常微弱的声音问道:“我娘亲还没赶到吗?”

王莽一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边痛心疾首地回答道:“臣死罪啊!还没能把卫太后接来,路途遥远,太后经不起颠簸,所以迟迟未能赶到。请陛下赐罪!”王莽说着,便在龙榻前痛哭了起来,老泪横流。

汉平帝面无表情地望着王莽洒下一行行鳄鱼的眼泪,把视线转向了太后王政君。王政君的表情是慈祥的,神色忧伤,仿佛是在看着自己生病的孙子一样。汉平帝虽然已经奄奄一息,但他的神智是清醒的,这两个站在自己面前,同情和关心自己,甚至为自己落泪的人,就是谋杀自己的凶手。

他也记得王莽献给自己的椒酒。当时,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但王莽却神色如常,表情中没有任何异样。语气还是那么平静,神色还是那么从容,举止还是那么中规中矩、一本正经。但坐在龙椅上的汉平帝却本能地意识到,自己的死期到了!

平帝望着眼前的椒酒,很清楚地知道这就是索命的毒酒,但他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恐慌,也没有产生逃避的冲动,反而很平静。这种没有权力、自由和尊严,不能表现自己的喜怒哀乐,只能戴着面具、强颜欢笑,生不如死、痛苦煎熬的日子,用这一杯酒就可以结束了。这几年,他活得太累了,已经支撑不住了。就这么了断,未必是一件坏事。

平帝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自己解脱了,母亲会怎样呢?她肯定会痛不欲生,但自己的死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改善母亲的处境,让她在别人的眼里不再是个威胁,从而解除她的生命危险,让她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想到这,汉平帝不动声色地端起了那樽椒酒,注视着王莽,一饮而尽。王莽读懂了汉平帝的眼神,甚至在平帝的嘴角看到一丝笑意。王莽内心很诧异,但没有表现在脸上,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女婿喝下了夺命的毒酒。

凶手和被害人之间心有灵犀,配合得非常默契。凶手是策命九锡的辅政大臣,被害人是皇帝;凶手是岳父,被害人是女婿。

这些场景从平帝的脑海中掠过,他把目光转向了王皇后、自己的妻子。小皇后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几天没有梳理,头发蓬乱着,脸上依然挂着一道道的泪痕。她伤心的样子让平帝感到一阵心痛,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连平帝都觉得奇怪,自己竟然对这个平时小心防范的女孩子,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感情。

“她的泪水是真的,对我的关心也是真的!”平帝感到一丝欣慰,除了母亲之外,她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自己往日那么冷酷地对待她,在床上摧残她,在愧疚中平帝的心又疼了起来。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那么,她就要一个人在这空旷、寂寞的深宫中生活下去,平帝的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平帝想抬起自己的手,摸一摸皇后的脸庞,但他连举起自己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王皇后从平帝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心思,抓起平帝那冰凉的手,按在自己的脸颊上。平帝会心地笑了,小皇后也笑了,这是他们成为夫妻以来最甜蜜的一刻。这种会心的微笑是从来没有过的,也不可能再有。平帝带着满足的心情闭上了眼睛,不能见到母亲的遗憾在那一刻得到了缓解。

看到这个场景的王莽再次落泪了,这一次他的眼泪是真的,为自己成为政治斗争牺牲品的可怜女儿。

陷入昏迷的汉平帝再也没有醒转过来。几天后,他驾崩于未央宫。悲剧的一生终于画上了句号。直到他去世,他最想见到的母亲卫姬也没有赶到。等卫姬进入皇宫时,看到的只是儿子的棺椁,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但她只能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在王莽的安排下参加皇帝的葬礼,按照礼法的要求约束着自己的一言一行。即便是哭泣,也是压抑着的,只有在所有人都散去的时候,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房门,蒙上厚厚的被子,她才敢放声痛哭,把所有的委屈和悲痛都倾泻出来。

期间,她见过王皇后几面。卫姬看得出,这是个单纯的、没有心机的女孩子,她的悲伤和对自己儿子的感情是发自内心的。卫姬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儿媳,王皇后也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婆婆,两个苦命的女人虽然没有说过多少话,但都从对方那里获得了心理上的支持和安慰。

好在,平帝死后,王莽并没有为难卫姬,因为她已经没有了威胁,让她平安地回到了封国。

立孺子婴

平帝病重的时候,王莽为了掩人耳目,很认真地演了一场戏。就像对待当年他那些担任大司马的伯父和叔父一样,王莽衣不解带地在汉平帝的龙榻前侍奉,把自己弄得憔悴不堪、蓬头垢面,动不动就老泪横流。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真看不出他是在演戏,反而会认为他在为皇帝的龙体担忧,对皇帝的病痛感同身受。

可以说,王莽的表演艺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但他还不满足,颇有精益求精,艺术追求永无止境的风范。王莽觉得自己的戏唱得还不够火候,需要再搞点大动作,掀起一个新的高潮。该怎么做呢?

王莽不由想起了周公的故事。当年,周武王病重,周公向先王们祈祷,愿意代替周武王去死。祈祷完,把祈祷词放进金滕(古代保险柜)里,同时要求所有知情者严格保密,不得泄露消息。既然周公这么做过,自己何不照葫芦画瓢,也来一回呢!

说干就干,王莽立马着手安排。次日,在一批公卿大臣的陪同下,王莽来到了祭天的泰畤。王莽拿出自己亲手撰写的祈祷词,向上天祈祷,希望用自己的性命换回皇帝的命。祈祷词写得词真意切、感人至深。王莽投入了全部感情去诵读这篇祈祷词,抑扬顿挫,掷地有声,而且声情并茂,读到动情处,泪洒祭坛。陪同祭祀的公卿大臣们都被他的表演深深地感染了,现场一片呜咽声。

读完祈祷词,王莽情难自禁,扑倒在祭坛上,失声痛哭。其他的公卿大臣也放开嗓子嚎哭,弄得为皇帝祈福的祭礼像丧礼一样悲壮。仪式结束后,王莽也把祈祷词放进保险柜,安置在未央宫的前殿,告诫陪同祭祀的公卿大臣们严守秘密,不得向外泄露。

这种祈祷当然挽救不了汉平帝的性命。但王莽的表演是成功的,除了少数人之外,朝野上下没有人再怀疑他跟汉平帝的死亡有什么关联。对王莽和王氏家族最大的威胁被解除了,下一步就是让谁来填补空缺着的皇位。

这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因为成帝、哀帝、平帝三代都没有留下子嗣,太后王政君的丈夫——汉元帝的后裔已经断绝。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从汉宣帝的后裔中选拔继承人。汉宣帝的曾孙辈被封诸侯王的有五人,被封列侯的有四十八人。

有人在朝堂上提议从这些人里选一个出来,作为汉平帝的继承人。王莽没有说话,散朝后,他单独觐见太后王政君,姑侄二人屏退左右的闲杂人等,秘密商议皇位传承的大事。

王莽把朝臣们提出的意见转述给太后王政君。王政君问道:“你怎么看?”

王莽眉头紧锁,语气沉重地说:“平帝成年,我们不得不让他亲政,但又因为当初铲除他的外戚卫家,结下无法化解的仇怨,最后不得已将他铲除。现在拥立新君,必须避免这样的情况再度出现。宣帝曾孙辈的后裔都已年长,如果让其中的一人继承皇位,太后就必须还政给他。届时,哀帝外戚专权的局面就可能重演……”

“你的意思是……”王莽的每一句话都触动了老太后敏感的心结。

“立幼不立长。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朝政大权继续掌握在太后手里,才能保证我们王家的荣华富贵。我们也才有足够的时间制礼作乐,治理国家,招抚蛮夷,改善民生,清除扰乱朝政的居心叵测之徒,重建一个礼乐兴盛的太平盛世。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还政给皇帝,天下太平、国泰民安,我们王家也可以功成身退,长保富贵。”王莽慷慨陈词,大义凛然。

太后王政君被王莽的话打动了,思忖了一会儿,说道:“好吧!就按你的意思办吧。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王莽胸有成竹,回答说:“宣帝的曾孙辈与陛下同辈,不宜过继为后代继承皇位,可以考虑从宣帝的玄孙辈中选拔。广戚侯刘显之子刘婴,宜继承皇位。”

王莽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对太后说:“他只有两岁。”太后点了点头,皇位的继承人就这么定了下来。

王莽对外宣布,广戚侯刘显之子刘婴,经占卜后,由他继承皇位最为适宜。将来会身体强健,子嗣绵延,国祚永传,江山社稷稳固,国家繁荣昌盛。于是,一个两岁大的婴儿被抱上了皇位,成了帝国的继承人,在历史上被称为“孺子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