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好友王文庆从南京到上海出差,找了好多处地方,才在汇中旅馆找到他。王文庆一进门就埋怨道:你让我好找哇!
陶成章说:若不是你相告,我不会躲得这么深。
王文庆说:原来你还怪我了?不是我老兄说你,冤家宜解不宜结,同盟会与光复会本是一家人,为什么矛盾不断呢?
陶成章说:说来话长,同盟会处处压制光复会,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孙中山这门大炮,打打苍蝇还可以,当大总统断为不可!
王文庆说:我们在南京,听到的可不像你说的,孙中山当总统是众望所归。我觉得在潮流面前,不应该再诋毁他!
陶成章一听不高兴了:我怀疑你是当说客来了。我可以当之无愧地说,孙中山是个大骗子。他的总统也是骗来的!
王文庆问:何以这样说?
陶成章说:他从国外回来时,记者问他身上带多少钱,他当场回答说一钱不名。这是天大的谎言。说是革命精神,鬼才相信他哩!据我知道,少说也有125万。他们真会吹破牛皮,连你们也信了他。
王文庆说:不是我们信谁,我们也有耳朵、眼睛,我们也会判断。
陶成章说:你承认我也不说了。我想问一问南京方面的情况。
王文庆说:南京情况稳定,但也暗藏着杀机。你要多保重。
陶成章说:昨天(1月11日),我已致电各报馆并转浙江各界:公电以浙督见推,仆自维辁才,恐负重任。如汤公难留,则继之者非蒋军统莫属,请合力对驾,以维大局。
王文庆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就对了,要低调一些。
陶成章说:可是我们的同事,对我的退让并不理解。浙东的沈荣卿、毛修洁、蒋演、滕奇、滕珏等以全体党员的名义通电各报馆并转陶成章,声称:“顷阅先生通告电,骇甚。先生十余年苦心,才得今日之收果。吾浙倚先生如长城,经理浙事,非先生其谁任?况和议破裂,战事方殷,荣等已号召旧部,听先生指挥。先生为大局计,万祈早日回浙筹备一切,若不谅荣等之苦衷,一再退让,将来糜烂之惨不可逆料,敢布区区,敬达聪听。”浙江省辛亥革命史研究会编:《辛亥革命浙江史料选辑》,浙江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356页。
王文庆叹道: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什么说法都不奇怪。我对你说还是慎之又慎。陈其美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不是我一人的看法。我走了,你要保重。
王文庆走的第二天,陶成章感到汇中旅馆不安全,又转到了广慈医院。
再说陈其美将刺杀陶成章的任务交给了亲信蒋介石。蒋介石也不敢怠慢,他很快收买了光复会的叛徒王竹卿充当凶手。弄清了陶成章的广慈医院住址,设计了刺杀的一整套计划。就在陶成章住院的第二天,也就是1912年1月14日凌晨两点,夜幕下的广慈医院,突然间,两个黑影翻墙跳入,顺着墙根走。在一个拐弯处,他们悄无声息地上了楼,查着房间号码,走进光复会领袖陶成章休养的头等病房。
这时,陶成章正面里而卧,两个西装客连声呼喊“陶先生!陶先生!”当陶成章转过身子的时候,西装客即掏出手枪射击,子弹从陶的左颈喉管旁深入脑部,立即血流如注。二人行刺后,扬长而去。
当日陶成章逝世。
1月15日,孙中山致电上海都督陈其美,内称:
陶君抱革命宗旨十有余年,奔走运动,不遗余力,光复之际,陶君实有巨功,猝遭惨祸,可为我民国前途痛悼。孙中山要求陈其美严速究缉,务令凶徒就获,明正其罪,以慰陶君之灵,泄天下之愤。
然而,孙中山哪里知道,陈其美就是刺陶案的主谋者呢!
陆军总长黄兴也同时拍来了电报。
21日,沪军都督府和绍兴沪同乡会召开追悼大会,人们当着陈其美的面,纷纷发表演说,谴责这种卑劣的暗杀行动。会场上充满了悲壮激烈的气氛。
面对这些口诛笔伐、怒气冲冲的人,陈其美大气不敢出,豆大汗珠从脸上滚落下来,好不容易熬到追悼会结束。
蒋介石吓得再也不敢在公开场合露面了。他以生病为借口,辞去了沪军第五团团长(标统改称)职务。躲在秘密机关里,整日神情郁郁。为了使这位兄弟不寂寞,陈其美从清和坊召来一个妓女,整天陪着他消磨时光。
王竹卿也暗暗躲到嘉兴去了。但陶成章追悼会后,光复会的会员们追到了嘉兴,将叛徒王竹卿击毙在家中。
蒋介石闻知这个消息,不敢再在上海待下去了,他想去日本避避风头。陈其美很不想放这位得力的小兄弟走,但又怕他在上海有闪失,最后同意他暂去日本。
关于刺杀陶案的凶手,当时人们已普遍怀疑是陈其美指使蒋介石所为。后来,蒋介石在《中正自述事略》中坦率地承认,他是刺陶案的主凶,并列举了许多理由,证明他的行动是有功于革命的正义之举。但是,蒋介石的这份自白对于说明陶成章之死仍然具有重要意义,人们从中可以看出,这一事件既有远因,又有近因,远因是同盟会长期的内部矛盾,近因则是陈其美和陶成章之间的尖锐冲突。
光复会是辛亥前后东南地区的一支重要革命力量,陶成章被刺后,该会失去了一个重要的领导人,遂逐渐解体作烟云散。
犯众怒老蒋遁日本和风流都督
陶成章追悼大会的当天夜里。
上海都督府沉浸在浓浓的夜色中。
整个上海都在睡梦里。
陈其美的窗口还亮着灯光。因白天忙了一天陶成章的丧事处理,晚上还有一摞公文公函待他处理。他决定今晚就不回去了,直到结束。
黑夜的都督府只有大门口门卫那里有灯光,其他都笼罩在夜的神秘中。都督府上空的弯月被云霭遮蔽,夜色更显得浓重神秘。
突然间,东南角方向,一个大黑影接近都督府的高墙,很快跃上高墙,翻身跳进了都督府内。片刻,又有一个黑衣人,紧追其后,也是在前方黑影跳墙的地方翻身越过了高墙,只是比前人身体更轻盈些。
这两个黑影在高墙内,一前一后,一左一右,鹿行鹤飞,跑跑跳跳,在一片林子中消失了。片刻后又出现,前一个黑影向后院奔去,后一个黑影紧追不舍。
且说这两个黑影不是别人,前者是刺杀陶成章的凶手蒋介石,后者是光复会女侠寇志锐。寇志锐已把另一个凶手王竹卿处死在家中,接着她又去吴淞口码头截获了将要东渡日本的蒋介石,二人在码头打了个照面,蒋介石认出了寇志锐,见她剑佩在身两眼露出凶光,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接着拔腿就跑,寇志锐就追。这不就到了都督府里。
再说前一个黑影,跳跳跃跃到了陈其美的办公室前,见里面灯光通明,房门虚掩,手一拉门儿,就进了屋。陈其美听到声音,抬头看到来人是蒋介石,正要开口,蒋介石用嘴嘘了一声,然后又用手向身后指了指,示意有人在追杀他。
陈其美深领其意,站起身向门外走去,果然见一黑衣人追来。这时蒋介石趁机躲进了陈其美的隔壁卧室床下面。
寇志锐口喘粗气地问:陈大都督,我要杀的凶手已逃到了你的房里,请你立即把他交出来!
陈其美说:我就没有看到有人到我屋来。
寇志锐问:那你为什么出来望风?
陈其美道:我不是望风,我是累了,出来清清脑袋瓜子。
寇志锐说:不对,你撒谎!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你出来散风?
陈其美说:就是这样巧合,我不出来散风,还能迎到小妹?陈其美说完去拂拭她的刘海。
寇志锐说:讨厌!什么小妹小妹的,我现在是公务在身!我已看到凶手跑到你屋里,我要拿你窝藏罪是问!
陈其美说:好厉害的一张嘴,你去搜吧!如搜不到呢?我可要拿你诬陷罪是问!
寇志锐说:好,一言为定。
陈其美说:你进吧!
寇志锐进了门,先是搜了办公室,没有发现情况。接着,她又去搜查他的卧室,陈其美不干了,拦住寇志锐说:这内屋有我的隐私,不能搜查!
寇志锐说:你说话不算话!
陈其美说:算话,你听我说。
寇志锐说:你不要拦我。接着她一屈身子,从陈其美的膀弯下溜进了陈其美的内屋。翻箱倒柜地搜查起来。搜来查去,没发现情况。
陈其美走上来说:小妹,不是我不让你搜,确实没有人进来!
寇志锐说:不对,你的床下我还没搜查到呢。莫非金屋藏娇不是?
就在这时,寇志锐趁势跑到床下,一把扯下了床单,露出了马脚。原来蒋介石就藏匿在这儿。再说蒋介石见已暴露,起身一跳,跳到柜子上,又从柜子上跳到窗户边,翻身跳出窗户,逃之夭夭。
寇志锐正要拔剑飞身去追,被陈其美拦腰抱住。寇志锐急了:陈大都督,我看透了,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陈其美哈哈大笑起来,说:你说对了。如果说蒋是凶手,那么说我就是主谋!
寇志锐问:为什么是这样?
陈其美说:你听我说。
寇志锐摇着脑袋说:我不听我不听!
陈其美说:你一定要听。如果我说的没道理,你可以拿刀问我!
寇志锐不再说话。
陈其美说:不是我陈其美空口无凭,而是陶成章死有应该、死有余辜啊!你想想,革命尚未成功,大清帝国依然盘踞北京,袁世凯又虎视眈眈,谁能与之对抗?可是陶成章回国后,不分青红皂白,把矛头对准孙中山,不断地发难。这是其一。
寇志锐说:这我知道。其二呢?
陈其美说:其二,孙中山当选大总统后,这是众望所归。陶成章应该反省自己,然而他不但不反省自己,反而又翻陈谷子烂芝麻的旧账,说孙总统贪污公款,骗取总统,在总统府门前叫骂,给总统难看不说,他站到了革命的对面去了,成了袁世凯的帮凶。
寇志锐说:那其三呢?
陈其美说:其三,他本是同盟会员,却又拉出来成立光复会,处处与同盟会作对,妄图以光复会取代同盟会。更不应该的是他收买蒋介石要行刺于我陈其美!
寇志锐说:陶先生要行刺于你,我不会相信。他要行刺,只会找光复会的人马,比如我们姐妹,不会找蒋介石啊!
陈其美说:小妹,你太天真了。事实就是这样无情。蒋介石你把他赶走了,他若不走,你可以当场求证不是?
寇志锐说:不,我受不了啦。接着她呜呜地大哭起来。
陈其美说:小妹,你若真受不了啦,可以朝我开枪!也可以拿我解气!对于陶成章来说,杀与不杀,人民自有定论。也许残虐了点儿,但我起码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民国共和,无愧于总统。你可以拿我定罪,但你若杀了我,就不要找蒋先生了,我们间算是摆平了对不对。你答应我?
寇志锐说:我不答应你……说着又呜呜地大哭起来。
陈其美说:如果你不说话,我就把你放在床上。事情一定出来了,我俩还是情人一对。
寇志锐只是痛哭不说话。
陈其美把她放到自己的床上,然后去亲吻她的脸蛋,说:好小妹,你让哥想疯了。这时寇志锐也停止了抽泣,顺从地让陈其美亲吻,享受人间欢乐。片刻后,陈其美的甜言蜜语消融了寇志锐心中的怨声,寇志锐顿时全身颤抖得厉害。陈其美狂吻她的额头、她的红唇,嘴里喃喃地叫着:我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