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陈氏家族全传
3751400000028

第28章 共和悲歌(3)

当陈其美陪着孙中山入场走进包厢时,楼上楼下的人都站了起来鼓掌,戏台上的演员,有的化妆已完,有的还没有化妆,有的方化妆一半,全都出来站在舞台上,他们首先举起帽子呼万岁,楼上楼下的人都应和着,孙中山激动得眼眶湿润。

散场后,陈其美陪着孙中山回到寓所喝茶。上海戏剧界的明星们也追随来访,陈其美把潘月樵、夏月珊等人一一介绍给孙中山,并描述了他们在上海光复战中勇猛冲杀的情形。当下,孙中山书写了“急公好义”四字赠潘月樵,“热心劝导”四字赠夏月珊,以鼓励他们的革命热情。

新剧作家,南社社员黄喃喃,极为羡慕地说:“先生也为我留一幅墨宝吧。”

孙中山欣然应承,遂写了“改良新剧”四个字相送。

这一晚,大家情绪激动,谈兴不止,直到下半夜方散。

翌日,陈其美又专门陪同孙中山等乘汽车到高昌庙江南制造局视察。

此时的江南制造局总理是李平书,按总统规格,他早早地就派出卫队、巡警执枪站岗迎接。孙中山在陈其美和李平书的陪同下到各厂察看了机器设备和各种军械产品后说:“江南制造局这样的工厂就是和国外的一些工厂比,也不逊色,只是我国这样的工厂太少了。现在民国已建立,今后我们一定要在实业上努力奋斗,把国家建设好。”

陈其美说:“你说得太对了。我也打算尽快撤销沪军都督府,今后和你一起,发展实业,振兴祖国经济,真正做点儿实事。”

“这个想法很好哇。不过,上海地处特殊,我已在电文中与你说过。沪督去留,当视情况发展而定。”

孙中山说的是指2月17日和2月27日两次发给陈其美的电文,在电文中,孙中山极力劝慰他留任沪军都督。说实话陈其美从当都督那天起,没有一天是安静的,也有一帮立宪派说三道四,逼他下台什么的。

在2月17日的电文中,孙中山说:

现在清帝退位,民国统一,上海为江南要区,非有大将镇守,不能维持一切。据各地纷纷来电,咸以公为民国长城,关系全局,力请挽留。人心如此,公不可告退,尚望勉为其难,勿怀退志。

在2月27日的电文中,孙中山说:

前得辞表,亟电挽留。顷闻执事去志仍坚,政府亦当成执事让德之美。唯以军事、财政、外交、交通诸大端言,沪上都督万难遽行取消,幸请顾全大局,再行勉为其难。俟前述诸大端,中央布置就绪后再商。至盼。

从电文上看得出孙中山对陈其美希望殷切。

在这期间,黄兴、谭人凤也都频频致电陈其美,建议陈其美,千万不能辞职。黄兴在电报中说:

前公辞职,经总统挽留,兴至沪又再三恳勉为其难,谅蒙允诺。兹阅报公决意辞职,为公个人计,未尝不美,但于军事交通上失公援助,宁中秩序恐致紊乱,万望以大局为重,辅助中央,筹划善后一切,必胜感祷之至。

比起孙中山和黄兴,谭人凤的电报就尖锐无比了,以至于陈其美气得要与他拼命。谭人凤在电报中是这样说的:

我公热心毅力,本党素所钦佩。自有辞职一则,前后几若两人。窃自广州败后,凤与执事规划长江流域,实以上海为总机关。武汉举义,湘赣继兴,若非光复上海,则海军官钥,掌自虏廷,苏浙联军,诸多障碍。昔曾国荃攻打南京,实赖李鸿章先规上海。然则汉阳新败之日,非执事克复上海,则南京有能骤得,民军之根据地极其动摇,此稍谙兵务者所应知也。都督一职,乃吾党起事时法律所规定,与虏廷督抚制不同。公既以实心任事,则不能以己意取消。现在南北尚未统一,诸事待理,如以为大功告成,可以捧身而退耶,是为不智。知而放弃责任,听其糜烂,是谓不仁。畏其难而希图苟安,是为不勇。捐弃会中秘密条约,是谓不信。不智不仁,不勇不信,而犹以孤洁鸣高,图个人之便利,则党中最后之手段,将于公施之。

陈其美接电,立刻回电道:

广州败后,规划长江,推功让能,究以何人为首,公岂忘凄然就道,力疾奔走时耶?现在目的既达,建设共和,自有人在。吾辈冒险家自有天职,公何不达人事,晓晓如此?其美辞职,在白头老友且不谅心曲,更望何人?前接中山、克强两公致电慰留,其美正拟与公熟商,一决行止,乃来书诘责竟与职、黄诸公一鼻孔出气。公等非岸畔闲人,何以不知舟中人支持之苦?欲其美为沪军都督,除都督之外,不能自由行事耶?公年老荒诞,牵率至此。他日如得卸此肩责,必与公一拼死命,以泄吾愤。

尽管陈其美如此欲辞沪军都督职,但一些立宪派旧人还是说他拥兵自重,想长期把持上海。为此,陈其美又写信给共和建设会、共和促进会等上海团体说:

沪都去留,应观事实,事实当去,挽我不留,事实应留,推之不去。始之担任及后之告辞,皆属事实问题,或挽或推,均非我知。

他写这封信时,正是蔡元培等人北上遇兵变之后,因而又说:

现在代表北上,惊变又闻,趾企北方,尚多隔膜。且国都既未解决,项城尚未南来。全局通筹,势未大定。因而,不得不以其美之躯壳,再延沪都之灵魂,非敢将顺舆情,借此见好。

在信中,他最后还说:

其美以冒险为天职,此后共和巩固,已无冒险者可为事,不得已而求其次,则管见所及,无过于实边之谋。满、蒙、回、藏,僻处边陲。地广人稀,利源未辟,欲将我国跻于强大,先应筹集巨款,实力经营,利用已集之军人,拓殖未辟之边地,则富强之基,实立于此。白希著:《上海第一都督陈其美》,金城出版社1997年版,第469页。

视察完江南制造局后,孙中山感慨万端,让陈其美跟随他一道回到寓所。

“此番国都已定,先生已辞去大总统职,我打算不日辞去沪督之职。”陈其美一边品茗,一边说。

孙中山拍着陈其美的肩膀说:“北京任命你为内阁工商总长,你作何打算?”

“我不打算去做什么总长。我辞职后,想去拓殖未辟的边地,为国壮富强之基。”

孙中山颔首:“这个打算我欣赏。我想今后修铁路,改变国内的交通状况。”

当天,孙中山应黎元洪之邀,乘车取道南京去武汉。

北京会见:孙中山与袁世凯握手

1912年8月24日,孙中山应袁世凯之邀到北京会见。之后,又赴各地视察铁路。

在孙中山到达北京的前两天,袁就约清政府军咨府厅长冯耿光到铁狮子胡同老陆军部去见他。

袁说:“孙中山先生要来了,你知道吗?我有意请你替我招待招待。”

冯耿光回答说:“为什么不请招待处黄大礼官招待?”

袁说:“我希望你多留心一下,他见客说什么话,他有什么举动。”

冯耿光当时心想,让我做密探?于是就回复他:“这事恐怕我无以报命,岂不反而于事有误?”袁又说:“你看着做吧。”听口气不做不行,冯耿光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

孙中山在那天一早到达北京,下车后即到迎宾馆,即当时外交部街的老外交部,大礼官黄开文在那里主持接待。冯和黄是同乡,也很熟识,于是冯先去见黄。黄说:“这次总统谆谆吩咐我们也要称他先生,先生前面不要称名道姓,您要留心。”并说:“总统就要来拜会他的。”黄说过这话,当即向孙中山先生说明:“总统就要前来拜访先生了。”孙中山说:“还是我去吧,请他不要来了。”袁世凯从古字街炸弹案后,先是闭门不出,后来也很少出门。孙中山对此亦有些耳闻,所以这样说。

孙中山话说过不久,即听黄处有电话来说:“总统已出府门。”一会儿又有电话来说:“总统的车已到四牌楼。”继而说已到灯市口……一步步近了。黄说:“总统已到,就进门口了。”孙中山乃由内客厅步行出来,站在台阶口迎接。这时就听马队飞驰而过,大门外已经停下一部双马轿车,车旁站着五六个侍卫武官,黄开文开了车门,对袁说:“先生在台阶上面专程迎接总统了。”

袁世凯一向上下车皆需侍从搀扶,这时他摆手示意不要搀扶,自己硬撑着走上台阶,表示步履轻健的样子,走到台阶的最高两级他慢了下来。孙中山走前两步,前来握手,袁亦肃然趋前握手,说:“先生路上一定很辛苦吧?”两人一面说一面到内客厅中间坐下。

孙中山这次到京是与孙科的母亲卢夫人同来的。宾馆内客厅系一明两暗的大厅房,中间待客,孙、卢各住两配间。客室中间置三个沙发,孙、袁进来即坐中间大沙发上。彼此客气,互道辛劳。

袁世凯表面上显示得很庄敬,身穿军服、佩刀。当时的礼节是,内室宾客入须脱帽并摘下佩刀。袁或因当天过于兴奋又相当紧张,致将礼节忘记。他平素有搔头的习惯,常常以手搔鬓,因此有人说他“猢狲相”。落座以后,袁照常搔鬓,因手触帽,忽觉自己未曾脱帽、摘刀,于礼颇有不合。这时只见他用手解摘佩刀,因座位甚低,佩刀拄在腰间撑得很紧,一时解摘不下,才慢慢用左手把军帽脱下。这动作为时虽然不久,而袁又故作镇静,但他窘促不安的神情,完全表露出来,与孙谈话陷于寒暄支吾。在旁的冯耿光起初预料“国内双雄初见,必然各抒韬略”,借此相互领略胸襟,不料他们言之无物,尽属应酬之词,不禁大失所望。

孙、袁说话之间,卢夫人由厅旁内室走出相见,宋霭龄陪在卢夫人旁边。因卢夫人只能说广东话又不懂英语,因此宋兼为其做翻译。袁对卢夫人很客气,致问饮食及路上情形周到备至。

袁世凯当时五十二三岁,孙中山不过四十三四岁,孙态度肃穆自然,而袁则拘束异常,两人迥然不同。

当晚袁世凯为孙中山和卢夫人在总统府大礼堂设晚宴,约了内阁成员作陪,参加的不到30人,尽是政府要员、社会贤达。

袁世凯与孙中山对坐,饮到半酣,袁世凯起立讲话:“孙先生游历海外二十余年,此次来京,与我所商者,大有利于民国前途。各项政见,渐有端倪,一时间殊难叙及。先是谣传南北有种种意见。今见孙先生来京,与我所谈者,极其诚恳,可见前谣传,尽属误会。民国由此,益加巩固。”袁最后高呼“中山先生万岁”。孙中山起立致答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