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听见枪声,身子更抖个不停。如今听说要他快点儿出来,否则开枪,简直魂不附体。于是慢吞吞挺了挺腰,蠕动了一下。洞外士兵们看见野草忽地在动,露出个亮光光半个脑袋,但突地又消失。
“准没错,是不抗日的老蒋!”
“那光头好亮,好白!”
……
紧接着,万道阳光升出骊山,欢呼声也震撼了骊山。
士兵们一声呐喊,把洞口围个密不通风,三扯两拉,把个蒋介石给硬拉了出来。只见他满脸惨白,浑身打战,大冷天光秃秃脑门上在冒热气。嘴巴干瘪得一条线,光着一只左脚,右脚却光丫穿皮鞋,鞋带早已散失。蒋介石出得洞来,两眼发直,一个士兵蹿过去拿起枪柄拦腰一下子,打得他“哟哟哟”地直叫娘;另一个士兵如法炮制,也举起枪托朝他腰里打过去,只听见噗的一声,蒋介石已经弯着腰跪倒在地。若不是孙铭九出面拦阻,非把他揍个半死不可。孙铭九把他拉开来背在背上,然后他们轮流背着他下了山。一辆小汽车在山下等待。他们把他送到杨虎城用作司令部的新市政厅。市政厅的院子里有一个军乐队和一大批高级军官迎候他,这与当时气氛很不协调。当他穿着睡衣一瘸一拐地走下轿车时,乐队奏起了国民党党歌,军官们向他敬了礼。少帅张学良走上前去搀扶蒋介石进了一个房间,让他躺在床上,一位大夫给他治伤。
至此,兵变任务完成了。
在南京,最先察觉西安发生问题的是陈果夫的老友曾养甫。因为他主管交通通讯,当西安张学良、杨虎城发动事变后,曾一度下令和外界断绝一切通讯联系,曾养甫发现这一异常情况后,立即命令查找原因,12日下午5时,证明西安发生事变。陈果夫立即从曾养甫处得到了消息,但关于蒋的下落,尚未能查明。在曾养甫查明西安发生事变之前,为查核有关西安方面的消息,陈果夫还找陈布雷打听情况,据陈布雷日记记载:“是日下午1时余方在寓,忽接果夫电话,询余有西安之消息,余怪问之,则谓西安至南京电报已不通矣。”
南京得到蒋介石被扣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大为震惊。片刻后,有人哭有人笑,政府内一种暗藏的反蒋势力抬头,各种矛盾交织一起,再加上街头谣言四起,简直一塌糊涂。
南京,追随总指挥何应钦,同意轰炸西安的官员,齐聚何应钦的官邸,在商讨轰炸方案。这里面就有陈果夫、陈立夫,他们都是主张轰炸的强硬派。
会议开到一半,宋美龄就呼天嚎地闯了进来,大哭大叫。
宋美龄哭了一阵,收住哭声道:“何总司令,一切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现在我来问你,你们轰炸是何用意?你假若发动战争,你能善其后吗?你能救出委员长的生命吗?我现在老实告诉你,你这样做简直是想谋杀他!”
何应钦一听,脸色大变。在座的陈果夫、陈立夫的脸色也不好看。
宋美龄干脆指手画脚站着讲:“幸亏是你在领导这批饭桶,要是旁人,我一定当他是异党分子看待!何总司令,这是可以闹着玩的事吗?委员长在这个时候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哼!到时候兵荒马乱,连你也跑不了!”
何应钦一个劲儿搓手,赔笑道:“那么照夫人的意思,应该应该……”
“应该停止军事行动!”宋美龄斩钉截铁,“你非给我停止讨伐不可!你非给我用尽一切办法把他救出来不可!你非要把他活着救出不可!你非要立刻去做不可!”
“夫人,”何应钦做为难状,同时也撇开自己的责任,“这是会上通过的,不是一两个人的意思。”
“Damn!”宋美龄连英语骂人也急了出来,“要不,你就重新召开会议,我也出席!”她弦外有音:“免得让你为难。”
“不不不,”何应钦一脸笑,“夫人不必劳驾,救出领袖,是我们大家的责任。”他试探道:“已经有20个师出发了!”
“200个师也得调回来!”宋美龄冷冷地说道:“何总司令,你以为武力讨伐真有把握吗?你未免太乐观了!好多外国朋友告诉我,为这件事一旦发动大规模的战争,西北方面并不是孤立无援的。广东、广西、云南、湖南、四川、山东、河北、察哈尔、山西、绥远、宁夏的各地军事政治负责人,都会乘机而动,并且可以确定,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花气力帮助你发动战争,甚至有几个人,也许他们全会走到张、杨方面去!”
“这个,”何应钦讪讪答道,“这个问题我们也曾研究过,戴笠那边可以派人前往各地设法收买……”
“收买?”宋美龄冷笑道,“别做梦了!现在他们每个人都想在这次冲突中扩充势力,谁给你收买?”
“是的,夫人。”何应钦不由不软了下来,“那么,照夫人的意思,现在我们应该先做些什么?”
“派人到西安去!”
“这怎么可以?”何应钦假装吃惊:“那不太危险了吗?而且西安附近已经开始轰炸。”
“我说我要你停止一切战争措施!”宋美龄拍拍桌子:“我明天便派端纳到洛阳,转赴西安。子文也快回来,他们也会去,我也要亲自去!”
“夫人,”何应钦劝道,“夫人不必去了,冯玉祥愿意代替委员长做人质,就让他去一趟好了。”
“不!谁也代替不了我,我要亲自去!”宋美龄说一不二。
“实在太危险,你的安全……”何应钦还没讲完,宋美龄道:“告辞了!”说完,望了何一眼,匆匆穿上皮大衣,戴上手套,抓起皮手袋扭头就走。
会议至此不欢而散。
12月21日,宋子文自西安返回南京。孔祥熙告诉陈果夫说,张学良在找台阶下台,要价已经报出来了,以后要看我们的还价了。由于宋子文可以和蒋介石直接谈话,陈果夫大为不满,他抱怨说:“留学生问题极为重要。凡变乱之起,常有不明国情而言之成理之新归国留学生在内,故今后派遣留学生,不得不重订新政。”第二天,宋子文与宋美龄、蒋鼎文、戴笠三人飞往西安,具体和张学良谈判放蒋事宜。23日谈判成功,26日,蒋介石在张学良的陪同下回到南京。
难中见真情。西安事变发生以后,陈果夫、陈立夫积极主张讨伐张学良、杨虎城,以武力解决西安事变,救出蒋介石。在这一点上,“二陈”的态度与何应钦是一致的。
然而,何应钦坚决主张讨伐却另有隐衷,他想趁机置蒋介石于死地,而以自己取代蒋介石的位置,何应钦在戴季陶、居正、吴稚晖、叶楚伧、陈果夫、陈立夫等人支持下,就任讨逆军总司令,部署对西安的讨伐行动,并派出大批空军轰炸西安。
不料西安事变竟和平解决了。在蒋介石接受了联共抗日、释放政治犯、担保内战不再发生等条件后,张、杨释放了蒋介石。
蒋介石回到南京后还表扬了“二陈”,认为他们在西安事变问题上的主张和态度是正确的。但不久,蒋介石就翻了脸,“二陈”由受表扬成了老蒋的出气筒。
蒋介石、宋美龄、陈布雷等以宋美龄的名义,合伙炮制了《西安事变回忆录》,大大地讽刺了何应钦、戴季陶、陈果夫、陈立夫等武力讨伐派。曾有一个阶段,陈氏二兄弟竟然抬不起头来。
陈立夫由于在西安事变中站错了队,挨了蒋介石的骂,这时就不得不更加跟紧蒋介石,以弥补西安事变中的错误了。此时的蒋介石虽对“二陈”无有好感,但念到跟随自己多年,还是派陈立夫做了教育部长,陈果夫做了中央政治学校代理教育长。双方都去搞了教育工作。这样的安排明眼人却能看出了门道:作为“蒋家王朝陈家党”的陈氏家族,已远离了党魁的位置,在走下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