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陈立夫就恢复了健康,然后返回美国,做好美国方面的收尾工作,真正到台湾定居已经到了1970年的早春。
斩不断的“蒋陈情结”
陈立夫回到台湾后,蒋介石点将让他担任文复会的副会长:“看了你的《四书道贯》,我感到你在文化方面有独特的见解,你就当我的副手吧?”
陈立夫推辞道:“谢谢总裁好意,我早已说过,不问政事,回台湾是为了安度晚年。再说我年纪已大,已过血气方刚之时,不想多麻烦的事。”
蒋道:“你是党国的元老,曾立下过汗马功劳,同时也积累了丰富的治国经验,过去我让你开革命矿,今天又让你开文化矿,一文一武,都是为党国。你身体尚好,说实话我不用用谁呢?再说这个职位,不叫官啊,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立夫追随总裁近30年,虽为党国做了些工作,但也有‘失蹄’的地方,每每想起我就很痛心。在美国这些年来,我一边养鸡,一边读书著书,面壁思过,总结经验教训。”
蒋介石也动了感情:“立夫言重了。要说失误,首先是我的失误。你不必事事自责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陈立夫心想,自己跟随蒋介石多年,要让蒋介石与人认错还没有听说过,今天能让他当面说错,也很不容易了。陈立夫也就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了:“好吧,让我试试看。”就这样陈立夫走马上任。
应该说台湾的阳光和人情味都带给陈立夫在美国时少有的欢笑。同时也给蒋介石带来舆论上的好评,抑或最高分。
且说台湾的大报小报,不厌其烦,连篇累牍的宣传,文章的标题一个比一个好看:你说是“日久人心见”,我说是“年老还童趣”;你说是“友谊天地长”,我说是“蒋公是好人”;你说是“安抚陈家党”,我说是“重振台湾心”。总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最大的获胜者是蒋介石。且说陈氏兄弟功不可没,蒋介石的高明又超于此。
当初,蒋介石看出了陈氏党的强大,根深叶茂,如不伐此树,必遮阴于自己的公子。于是他便来了一招,砍树还阳。这一下就动了陈氏兄弟的内脏,结果是一亡一走,等于给蒋介石去了一块心病。如今威胁已无,他又念起了旧情,情真真意绵绵,叫谁也动容。
先是陈果夫下世,蒋介石是又吊唁又赠挽联,更是声嘶力竭地褒奖,让死者都动情,曾在党内党外引起轰动。如今又盛情邀请陈立夫回台定居,真可谓打一巴掌揉三揉,蒋介石等于“仁至义尽”了。不久,又委任陈立夫“总统府资政”、“中央评议会委员”等光彩头衔。虽然这些都是有名无实的虚职,但又是一个人政治生涯的荣耀。
陈立夫虽然修身养性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抵挡住蒋介石名利的诱惑。他是一名实干家,没有当成虚职做,在这虚职的岗位,笔耕不止,老有所成。1999年4月《财讯》周刊采访陈立夫,谈到文化研究方面的贡献时,陈立夫说,自己一共写了30本书,编了70本书,翻译15本书,“这是很少有人做到的”,并且表示:“以后看我活多久,也许还要写。”
1982年3月21日,这是收获的日子,陈立夫获台湾当局颁发的“国家文化奖”。获此殊荣的只有两人,陈立夫为其中之一。此是后话不说。
再说蒋介石,为了子承父业,早在1966年3月,就搞一场国民大会选举“总统”的闹剧。他恳切期望国民党中央另行考虑“总统”候选人人选。让他专心负责党务和军事。但真正了解老蒋的人都没有上当,不了解老蒋的人,纷纷报名竞争。殊不知这是一场弥天大谎。报名者不但当不成“总统”,反而都成了有野心、被整肃的对象。不少少壮派在这场闹剧中纷纷落马。这是继整肃CC派以来的大整肃。这再次为太子登基铺平了道路。
1969年3月,国民党召开“十大”,蒋介石再次利用这次会议之机,替小蒋物色好替身。
在这次会议上,蒋介石继续任“总裁”,而其他一些国民党元老,都选进了“中央评议委员会”,引进了一批新“中央委员”,这些大多是蒋经国的人马,使蒋经国在“国民党中央”有了自己的班底,使其地位得到巩固。
1972年2月,台湾召开“国民大会”。这次大会上,蒋介石也不再谦虚:“行政院长严家淦请求辞职,以勉循所请,予以照准。兹拟以蒋经国继任行政院长。”
蒋介石接着说:“蒋员坚韧刚毅,有守有为,历任国政要职,于政治、军事、财经各项设施,多所建树,其于行政院副院长任内,襄助院长处理院务,贡献良多,以之任为行政院院长,必能胜任愉快。爰依宪法第五十五条第一项之规定,提请贵院同意,以便任命。”
“立法院”岂敢怠慢,马上召集当时出席院会的委员,开会结果,“立法院”以381票通过。
在蒋介石的努力下,蒋经国终于荣登“行政院长”宝座。从此,台湾全面进入了蒋经国时代。
这时的蒋介石终于可松一口气,但是他的身体却已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不久就住进了“荣民总医院”。
人老了总是怀旧,于是陈立夫便成了医院的常客。他常陪蒋介石谈心,谈童年谈故乡,尽是一些逸闻趣事,让他们开怀大笑,忘记病痛。他们已从过去的恩恩怨怨中解脱了出来。有时,陈立夫有事几天未去,蒋经国便打电话询问,并派车接陈立夫过去。就这样两位老人度过了他们人生最难忘的日子。
1974年底,台湾地区盛行流感,免疫力下降的蒋介石又染上流感,并发肺炎,呼吸困难。元旦过后,又出现持续的高烧不退,病情急速恶化,医院已发出了病危通知书。
家人日夜守护在病房。这天下午,处在半昏迷状态的蒋介石,突然醒了过来,张着大口,喘着粗气,说:“……我看到一个人,是立夫,让他不要走,我,我有话要给他说……”
在旁的蒋经国忙上前问:“你是唤立夫?”
蒋介石点头。
“他马上就来。”
蒋介石闭上眼睛。片刻他又睁开眼睛,问:“立夫来了没有?我怕等不及他们了,我要上车了……”
说着话,陈立夫已经赶到病榻前:“总裁,立夫在这。”
蒋介石眼睛一亮,挪动了一下身子,吃力地说:“立夫坐近点儿,立夫坐近点儿,我,我有话说。”
陈立夫朝前移了移位置,把手伸过去,握住蒋介石枯瘦如柴的双手,感慨万分地说:“总裁,立夫听着呢,你说吧。”
蒋介石顿了顿,口喘粗气说:“你要扶助经国,你和果夫都是总理的好学仔,亦是我的左膀右臂,过去虽有些误会,彼此都能理解。你们对党国忠贞不渝,挑了我半壁江山的担子,功不可没。”
陈立夫心受感动,此时他掏出手绢不断地擦眼睛,并对蒋介石说:“陈蒋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立夫之所以有今天,全凭着总裁的提携和恩赐。至于我们的功劳,还说不上。如果说做了点儿工作的话,全是总裁的指导。”
说到这里,蒋介石又喊蒋经国:“经儿,蒋陈两家是一家,我走了,你们兄弟要互相照顾,我有对不住陈家的事,你要来补。”
“父亲,我已记住了。”
“总裁,你放心吧,经国的事也是我的事,我们会互相照顾好的。”
蒋介石点头:“蒋家天下陈家党。这话应说不假。我党有许多久经考验的元老,果夫、立夫当数首指。从上海证券所开始,到黄埔军校,每一步走来,我们都是荣辱与共,风雨同舟,互相支持,相濡以沫,实乃知我冷暖者非果夫、立夫莫属!”
说得陈立夫也眼泪横流:“总裁不要说了,立夫心知肚明。再说你的病需要静,不要激动。”
“好,好,我不激动。”
宋美龄替蒋介石擦拭了眼泪,说:“立夫来看你,是希望你的身体康复。我们都应该高高兴兴。”
蒋经国也凑过来说:“父亲,你安心养病,不要胡思,你会好起来的。”
蒋介石点头后,一阵干咳,上气不接下气地又昏迷过去了,医生马上过来抢救。这时陈立夫趁机退了出去。想不到这成了他与蒋介石的最后诀别。
4月5日晨,进入弥留之际的蒋介石竟回光返照,他竟起身坐在椅子上,面带笑容,与儿子交谈。
当天下午,蒋介石感到腹部不适,泌尿系统失灵。
晚8点15分,蒋介石病情恶化,脉搏转缓,血压下降,经抢救无效,当晚11时50分停止呼吸。时年89岁。
当日子夜,台湾党政军要员皆赶到蒋介石在台北市郊的草山别墅,在别墅中举行了蒋介石遗嘱签字仪式。
宋美龄、严家淦、蒋经国、倪文亚等人在遗嘱上签了字。
蒋介石死后两小时,台湾当局“新闻局”发布死亡公报,把死亡改为“驾殂”。实为不折不扣的历代皇朝记录帝王死亡的笔法。
蒋介石生前希望葬在南京中山陵一侧,因此台湾当局将其灵柩暂厝桃园县大溪镇慈湖,以待将来运回大陆实现其遗愿。陈立夫作为国民党元老,并以“总统府资政”和“中央评议委员”的身份,参加了蒋介石的丧葬仪式。
陈立夫参加完蒋介石的丧葬之后,一连几天都在哀痛中不能自拔,虽然对蒋介石他也曾怨过恨过,但在此时此刻,他念得更多的却是蒋介石多年来对自己的栽培,没有蒋介石让他来“开采革命之矿”,他也不会活跃在政坛若干年,更不会建立辉煌的业绩。
陈立夫感到,自己的这种无限悲哀,也有条件反射之感,此时,他想起了自己过世的哥哥和父亲,这样,使他于哀痛之中不能自拔,直到数日后才作罢。
致力于统一大业
1988年7月15日一大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