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总理指教!”孔祥熙一时又有些失落感,只好接着谈这本书,“这第二吗,我想把总理手稿拿给冯焕章先生,因这两年我受命在北方开展秘密工作。很注意军人中有革命思想的人,冯先生虽是北洋军人,但倾向革命的一面比较突出,跟我算得上是一位很好的朋友。他生活俭朴,体恤士兵,声誉很好。他的部队纪律严明,很有战斗力,如果能让他转到革命方面来,将会大大推动革命进程。他对革命有热情,但常说可惜没有很好的办法。如果把总理的手稿送给他,一来他必然感激总理对他的器重。二来他读了总理的书,就会受到启发,可以增进他的革命精神。不知总理以为如何?”
“很好,我的手稿可以送给他看。我们与冯先生这几年有过接触,并达成一些谅解和默契。希望你能把握这次机会,使冯先生拿出些更实际的行动来。这样你的功劳就大了,那时你再出任要职就好说话了。”孙中山看出了孔祥熙刚才内心的活动。
1月20日至30日,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广州举行,这是中国共产党代表***与孙中山达成国共合作意向,帮助改组国民党并协助筹备的结果。孙中山在会上重新阐释了三民主义,提出了“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中国共产党党员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大会共有165名代表,共产党人占了23席,7名共产党员被选进了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这次代表大会标志着以国共合作为主要形式的革命统一战线的建立,极大地促进了中国革命运动的蓬勃开展。乘会议召开的大好形势,孔祥熙怀揣孙中山的《建国大纲》手稿,匆匆赶往上海。
鼓动冯玉祥演出现代活剧“捉放曹”
在中华书局,孔祥熙自己垫了钱,让把《建国大纲》印刷3万册,然后发往各地。这一举动极大地提高了孔祥熙在国民党内的名声,成为他重要的一笔政治资本。
中华书局排版以后,孔祥熙带着孙中山的手稿和信件,来到北京南苑,会见冯玉祥。
冯玉祥是一位著名的爱国将领,字焕章。祖籍安徽巢县,1882年出生于河北青县兴集镇。其父为下级军官,家境清贫。自小失学,很早就走上了吃粮当兵的道路。1910年任北洋陆军管带(营长)。辛亥革命前夕,冯玉祥受同盟会的影响,与王金铭、施从云、郑金声等在军官中组织“武学研究会”,以“求知”为名,秘密联络同志,准备起事。武昌起义爆发后,“武学研究会”的青年军官于12月31日在滦州举兵响应,推冯为参谋总长。起义很快失败,冯被拘捕,并被押解回保定家乡。1912年以后,冯玉祥又被重新起用,先后任北洋陆军团长、第十六混成旅旅长、第十一师师长、陆军检阅使等职。冯玉祥1918年至1920年驻兵常德期间,已和孙中山方面的人士有所来往,初步读到了孙中山的著作,对孙十分佩服。在孙中山的影响下,冯部和广东革命政府的军队为“友军”,互不攻击。1920年夏,当冯部由常德北撤驻于武汉附近的谌家矶时,冯曾致信孙中山,述说了对孙的敬仰之情,信中说:“中国已濒于危亡,真正救国,只先生一人……现下虽厄于环境,但精神上之结合固有日矣。”并表示“今欲追随,乞多指示”。随后,孙中山派徐谦、钮永建带着他的信到汉口见冯,希望冯“能够一致从事革命工作”,使冯“很是兴奋感激”。1923年2月,马伯援奉孙中山命到北京访冯,冯表示要与国民党人往来。由于冯玉祥已有倾向广东革命势力的初步的思想基础,在先又与孔祥熙颇有交情,因此,孔祥熙一到南苑,即受到冯玉祥的宴请。
宴席上,孔祥熙开门见山地问冯玉祥:“现在你的北方怎么样?”
冯玉祥苦笑着说:“我不说,你还不明白吗?”
孔祥熙又问:“虽说现在这边是曹总统执政,吴大帅掌兵。可你作为陆军检阅使,总该有些办法吧?”
冯玉祥摇摇头说:“在这样局势之下,如何能有好办法呢?”孔祥熙马上接着说:“你没有办法,我这里却有很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
“我喝了你的酒,自然要告诉你。”孔祥熙说着向冯玉祥直递眼色。
宴会一结束,孔祥熙就同冯玉祥走进一间密室,拿出孙中山手书的《建国大纲》说:“总理这次派我来,是要我把他手写的这本书送给你,想征求你对此有何意见,有何需要增减之处。”
号称“基督将军”的冯玉祥将那份手书的《建国大纲》细细地读了两遍后,找来孔祥熙对他说:“孙先生讲得太好了,太完全了!”
孔祥熙听了说:“孙总理的《建国大纲》并不是一本讲义,它是一个要付诸实行的纲领,冯先生既然赞同,不知道准备怎样去实行它?”
“孙先生有什么指教没有?”
“孙先生有致将军的专函,但至于何时行动,采取什么行动,则全赖将军审时度势而定,我作为孙先生的代表,可以为你们传递消息,使互相支援。”孔祥熙这时才捧出了孙中山的信札。
“孔先生过谦了吧?你可不是一个只能传递消息的角色。这几年孔先生结识张(作霖)大帅、吴(佩孚)大帅,往来密切;又作为孙先生的代表,就南北纷争谈判、武力统一全国、实行分省自治、召开国民会议等问题,与北洋政府要员磋商;还在山西兴办教育,发展实业;在广州与国民党上层保持联络。集特使、商人、教育家、革命者于一身,革命、赚钱两不误,可是位历史上少有的人才啊!”
孔祥熙听冯玉祥这么一说,不由得哈哈大笑:“冯将军这么一说,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真的了不起了,可要是我投奔你麾下,恐怕你连个秘书都不要我做呢!”
“好了,谁敢让你当什么秘书,你要留在这里,我愿意下跪拜师,请你多教我些纵横捭阖的本领呢。这样吧,今天晚上我们进城,我请你到吉祥大戏院看京剧,至于下一步怎么行动,我们明天再详谈,如何?”
“看戏?”
“对。先看别人的戏,下步再看我们的戏!”冯玉祥语带双关。
二人出了密室,冯玉祥一声招呼,侍卫立即呈上了戏单。冯玉祥把它递到孔祥熙手上:“今天你是客,戏由你点。”
孔祥熙接过来:“那就不客气了。”仔细看了一会儿,指住一个地方:“那就看这出,《捉放曹》。”
冯玉祥哈哈大笑:“孔先生真有眼力,你不是开玩笑吧?”
孔祥熙懵里懵懂:“不是真的请我看戏啊?”
冯玉祥盯着孔祥熙的脸看了一会儿,见孔祥熙并不像装疯卖傻。把笑一收说:“瞎了!”
“谁瞎了?”孔祥熙有些动容。
“戏瞎了。”
孔祥熙有些不满:“看个戏嘛,你值得这样同我打哑谜吗?”
冯玉祥这才说:“看来你是真不知情。昨天晚上曹锟总统看戏,上演的正是裘派名剧《捉放曹》,曹大总统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捉放曹,捉放曹,难道我曹大总统也是让人可以捉捉放放的吗?他中途就让把戏停了,今天传下指示来,这出戏列为禁戏。今后一律不许上演,谁再演就把谁捉起来,而且永远不放!你点这出戏,不是有意和总统对着干吗?”
“噢,原来是这样!那《捉放曹》演的是三国故事。说的是曹操谋刺董卓后,连夜逃出京城,到了中牟县,被县令陈宫拿住。后来陈宫看曹操气度不凡,能成大事,不仅把他放了,还封库挂印。自己也跟随曹操跑了。这样一出戏,和他曹锟什么相干?看来这也许是做贼心虚吧?当年袁世凯就迷信这个,见元宵节卖元宵。就认为元宵谐着‘袁消’,暗藏袁大头被消灭的意思,就下令把元宵改为汤圆,元宵节也取消了。可结果呢,在全国民众唾骂声中,蔡锷在云南一起兵。袁大头还不是照样惊吓而死,给报销了?我看呀,他曹锟不让在戏院演《捉放曹》,你冯将军就在这京城大舞台上演一出吧。”孔祥熙煽动性地望着冯玉祥。
“你等着瞧吧!”冯玉祥攥了一把拳头。
1924年9月,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吴佩孚自任讨逆军总司令,率20万大军与张作霖决战于山海关。顿时,硝烟弥漫,炮声隆隆。吴佩孚任命冯玉祥为第三军总司令,出喜峰口攻击张作霖背后。
冯玉祥率部队磨磨蹭蹭,一天走不了几里路。后来曹锟派人督战,催促加快行军速度,冯玉祥便安排部队白天前进,夜晚后退,始终在滦平附近徘徊。10月19日,冯玉祥得到了吴佩孚在山海关前线失利的消息,认为时机已到,带部队星夜驰回北京城。10月23日,在留城部队里应外合下,未鸣一枪,占领北京城,冲进新华门,捉起了“贿选总统”曹锟,把他囚禁起来。并迫使曹锟下令前线停战,撤销讨逆军总司令等职衔,免去吴佩孚本兼各职。这就是有名的“北京政变”。
11月2日,曹锟被迫宣告退位,直系军阀控制的北京中央政权告终。在有人主张严惩曹锟时,冯玉祥又念起旧情。毕竟自己是曹锟部下,以往待自己不薄。虽政见不合,他下了台也就算了。这样冯玉祥本着基督的“仁爱”精神,又放曹锟一马,让他跑到天津租界,优哉游哉,颐养天年去了。
冯玉祥真的在京城大舞台上,演出了一幕现代活剧“捉放曹”。这离曹锟禁演《捉放曹》不过是几个月的事。
“北京政变”后,冯玉祥将所部改称为国民军,成立了冯玉祥与皖系段祺瑞、奉系张作霖联合执政的临时混合内阁。
鉴于清末代皇帝溥仪还在北京紫禁城里,保留着一个小朝廷,每天仍在接受文武大臣的三拜九叩,不仅每年要耗费民国十几万两银子,更重要的是总有些晚清遗老,复辟之心不死,动不动就想把皇上请出来重新执政。比如1917年,辫帅张勋就演过那么一出丑剧。冯玉祥下决心让这个小皇帝去当民国公民,他派鹿钟麟带部队进入紫禁城,勒令溥仪限期搬出,清除了民国成立13年居然还在延续着的“中国之帝号”。
看着北京城里出现的巨大变化,孔祥熙喜气洋洋,立即赶往广州向孙中山复命:“总理,北伐军打了几年,连湖南也过不了,这一回,您的《建国大纲》一出来,北京城立即改朝换代,总理的思想威力大呀!”
“光靠思想的威力也不行啊,这里面有你在北方积极活动的功劳啊。”
“我不过是做点跑腿打更的事儿,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孔祥熙听了孙中山的称赞,笑得满面生春。“总理,北京现在是三方联合,实际上是三虎一山,过不了几天势必要相互火并。冯将军也难于把握局势,他要请你北上,到北京主持大局呢!我看这是个机会。”
“冯玉祥、段祺瑞、张作霖邀我北上的电报都已到了,党内对我去不去意见还不统一,还需要进一步会商。”
“你千万不要听那些心胸狭窄鼠目寸光的人说的话,北方没有那么可怕。我在北方多年,对那些人是了解的,冯玉祥、张大帅都是很讲义气的人:就是号称‘段虎’的段执政段祺瑞,也是很豪爽的人。北方人的特点就是袖筒里插棒槌——直来直去,他要不满意,就会破口骂娘,他要请你去,就绝不会加害于你。你这一去,革命进程就会大大加快,机不可失呀!”
“你说得有道理,但也不完全对,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孔祥熙希望孙中山能尽快成行,又去做说服孙夫人庆龄的工作。
成为孙中山遗嘱证明人
冯玉祥、张作霖、段祺瑞各怀着不同的政治目的电邀孙中山北上共商国是。经过慎重考虑,孙中山为求得全国统一,不顾个人安危,毅然决定应邀北上。
孙中山于1924年11月13日由广州北上,中间乘船经过香港、上海,又取道日本神户稍事休息并欢叙旧情,看起来身体和精神都很好。但在到达天津之前,肝病再次严重发作。12月4日在天津下船时,脸色已很难看。12月31日,他在庆龄陪同下抵达北京。车站上聚集着大群欢迎的人,但孙中山病体不支,不能公开讲话,遂发表了一个书面讲话,表示“此来北京不是为争地位,为争权力,是特来和诸君救国的”。
孙中山北上时带着召开国民会议的建议,并明确指出必须有工农代表参加。但是已当上中央政府执政的皖系军阀段祺瑞,为当“合法总统”,竟然提前召开了一个只有旧式将军和政客们参加的“善后会议”,抵制孙中山的建议。段祺瑞为了换取各帝国主义国家的支持,还擅自照会各外国公使馆,表示任何新设立的政府都将尊重现存的所有条约。孙中山勃然大怒:“我在外面要废除那些不平等条约,你们在北京偏偏要尊重那些不平等条约,这是什么道理呢?你们要升官发财,怕那些外国人,要尊重他们,为什么还在欢迎我呢?”
孙中山的肝病不能动怒。但他不能容忍,一再痛斥段祺瑞等人的卖国行径,从而更使病情恶化。肝脓肿已被确诊转为肝癌,被送进美国洛克菲勒基金会创办的协和医院诊治。看到这种状况,孔祥熙心急如焚。他跑里跑外,请医生,买药品,竭尽全力,关心和照料重病中的孙中山。
在协和医院进行镭放射治疗后,没有效果,孙中山迁出了医院,住进了他的临时行辕——位于铁狮子胡同的顾维钧私宅,进行中医治疗。
公元1925年2月24日,孙中山病笃。孔祥熙、宋子文、汪精卫、孙科4人进入病房。
孙中山问:“汝等前来,将有何言耶,不妨直陈。”
孔祥熙等人犹犹豫豫,不敢言语。过了一会儿,汪精卫说:“当1月26日先生入住病院,诸同志皆责备我等。要请先生留下些教诲之言俾资遵循。如先生之病即痊愈,固无说矣;设或不痊愈,吾等仍可永听教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