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拒不抗日,张杨被迫兵谏
当初潘益民给孔祥熙看相,说他手上长有“琴纹”,那是拜相之纹,将来定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孔祥熙一直疑疑惑惑,可现在这种趋势越来越明显,使孔祥熙不由踌躇满志起来。
随着对国家金融垄断的完成,孔祥熙在国民党内和南京政府内的地位迅速上升。1935年11月,国民党召开第五届全国代表大会。孔祥熙在会上被选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接着又被选为中央常委,同时被聘为国民党党史资料编纂委员会委员。如果再加上他已经担任的行政院副院长、财政部长、中央银行总裁等职务,他的实际地位已经仅次于蒋介石,成为南京政府中少数几个举足轻重的核心人物之一。
但是,毕竟孔祥熙还不是名正言顺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一个突发的意外事件,竟使他的梦想成真。
自1931年“九一八”事变以来,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不断变本加厉,他们对中华民族亡国灭种的野心已经暴露无遗,但是蒋介石仍然奉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方针,阻挠各地抗日爱国运动,必欲消灭高举抗日救国大旗的共产党红军。
连国民党内许多有识之士都看到了再不联合一切力量抵抗日本帝国主义,赤县神州必沦于倭寇之手。
民族危亡关头,陈济棠在两广发动兵变,联合李宗仁成立抗日救国军西南联军,自任总司令,以李宗仁为副总司令。他们宣称蒋介石不抗日,要让开大路让他们冲到前方去同日本人作战。他们派出的军队沿京广线一路北进,使蒋介石的统治地位大受威胁。
蒋介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处理了南方的两广兵变,又听说驻在陕西的东北军和西北军也坚决要求抗日,而且张学良杨虎城已经和红军达成了停战协议。蒋介石气急败坏,又急忙飞到洛阳、西安去督战。他的如意算盘是,一定要趁日本大举进攻之前,把共产党红军消灭掉。
蒋介石一到西北,就摆出一副爹老子的架式教训起他的拜把兄弟张学良来:“汉卿,你身为陆海空军副总司令,统率几十万部队,怎么会在区区几万红军面前连吃败仗?究竟是你指挥失当还是有意如此?最近我更听说你暗中和共产党来往,几次下令要你进兵,都按兵不动,你倒说说,这‘剿共’的仗你打还是不打?”
“委员长,不是我不打,这同共产党的仗实在是不能再打了!谁是我们最危险的敌人?是日本帝国主义!日本人来了,占我河山,欺我人民,抢我财富,亡我中华!那是一群真正的强盗,他们的野心是永无满足的。‘九一八’事变发生,你不让抵抗,结果东北丢了,到现在你如果还不准备抗日,到头来,全中国也得亡,全国人民只能当亡国奴,你委员长也无立足之地,你到哪里给谁当委员长?共产党早提出了停止内战,一致对外,愿意开赴前线同日本人作战。这本是抗日卫国的宝贵力量,为什么在强大的外敌面前,我们中国人要同室操戈,兄弟相残呢?”张学良早憋了一肚子话要同蒋介石说。
蒋介石一拍桌子:“今天是我来教训你,还是你来教训我?你暗通中共,违抗军令。竟还能讲出这堆歪理来,这还得了?”
张学良并不惧怕蒋介石吹胡子瞪眼,憋在心里的话他是一定要说出来的:“时至今日,全国的工人农民学生,都知道必须抗日国家才能不亡,唯有你充耳不听,一个劲地要打内战,究竟谁的是歪理?”
蒋介石不耐烦起来:“抗日抗日,现在有一种流行病,谁都喜欢讲抗日。可你想过没有,日本人是什么装备,我们是什么装备,真要打起来,只能加速我们的失败。所以和平未到绝望之时,绝不放弃和平。中国有句老话,叫忍辱求全,只要我们能够保全,忍点辱算什么?你现在太年轻,光知道逞一时之勇,你想想,要是为了抗日把军队拼光了,就算把日本人顶住了,没有了军队,我们还成什么?我委员长也不是委员长,你这副总司令也不是副总司令,那有什么好?”
“啊,身为全国领袖,不为国家考虑,只想个人荣辱得失,这叫部下怎么尊重你,叫全国人民怎么服从你?你可知道不抗日叫什么?那话难听我不说,但是谁不抗日,就会被全国人民所唾弃,这可是谁都改变不了的。”张学良义正词严地说。
但是不管张学良据理力争也罢,流泪苦谏也罢,蒋介石一概不听,反而硬逼张学良杨虎城在年底前消灭西北的共产党和红军。
蒋介石在洛阳做寿后,又在西安住了4天,无论张、杨怎样苦谏,总是不听。12月11日晚上,蒋介石召张学良杨虎城吃饭准备第二天就要离开西安。张、杨感到蒋介石这一离开,再想劝他改变政策,实行全民族共同抗日就没有指望了。遂于当晚布置,于12日凌晨派一个连队到华清池去“请”蒋介石。派去的连队和蒋介石的卫队发生冲突,枪声一响,蒋介石翻墙而逃,跑到骊山上的一个石头缝里藏了起来。
蒋介石被从石头缝里找出来,“请”到了西安城里。蒋介石回想自己多年对日本侵略的不抵抗政策,对共产党红军的残酷镇压,对国民政府军队中非嫡系部队的歧视剪除,对人民群众的压迫剥削,感到这次被扣押,定无生还之望,他大白天依旧披着昨晚的睡衣。瘪着失掉了假牙的嘴,拖着翻高墙逃跑时跌伤的腿,满脸沮丧,一言不发。张学良等人对他进行规劝,他听急了就喊:“你们杀我好了,把我交给红军枪毙好了!”
为了达到逼蒋抗日的目的,张学良、杨虎城交给蒋介石一个八点要求,但是蒋介石拒不答应。于是张、杨立即领衔发表了全国通电,言明这次扣留蒋介石,只是为了实行兵谏,要求蒋介石答应停止内战,释放一切政治犯,保障人民自由,共同抗日。具体说是八项主张:
一、改组南京政府,容纳各党各派,共同负责救国;
二、停止一切内战;
三、立即释放上海被捕之爱国领袖;
四、赦免全国一切政治犯;
五、开放民众爱国运动;
六、保障人民集会结社一切政治自由;
七、确实遵行总理遗嘱;
八、立即召开救国会议。
考虑到通电可能被南京方面封锁,张学良又专门发给孔祥熙一封电报,向他阐明了此次行动所要达成的目的。
为营救蒋介石,发出措词委婉电报
西安事变发生的时候,孔祥熙、宋霭龄、宋美龄一行正在上海,他们事先对此没有一点消息,没有任何预感。直到12日下午3点多钟,机要秘书才送给孔祥熙一份何应钦打来的绝密电报,内称:西安发生兵变,委员长在何处,现在尚未查明,已派飞机前往侦察。孔祥熙大感震惊,顿时六神无主。多年来他虽身负重任,在政府中占据高位,但从实质上说来,他只不过是一个幕僚,一个惟蒋介石之命是从的人。对任何一个重大问题,他都从不自己决定或者从不由他独自作出决定。那么现在蒋介石生死不明,自己能干些什么呢?是按蒋介石已被乱兵打死来进行安排,还是按蒋介石没死进行营救?
想来想去,孔祥熙决定关键时刻要有出色表现,当年蒋介石不就是在孙中山广州蒙难时前往追随,得到孙中山赏识而地位迅速蹿升的吗?现在蒋介石生死不明,正好表现自己对老蒋忠心不二,起码也要在国民党内做出一个姿态,显示自己临危不乱的浩然之气。想到这里,他立即令秘书起草了一个谴责张学良、杨虎城为乱臣贼子,胆敢加害最高领袖的声明,准备公开发表出去。
起草好声明,孔祥熙又想到一着,那就是再拉一些有名望的人物共同签名,一来可以加强声明的分量,二来还可以显示自己为蒋介石多做了工作,三嘛,就是这份声明即使有什么不妥,有那些重要人物共同签署,也可以使自己有退身之地。想到这里,孔祥熙很佩服自己想得周到、深远。
拉哪些人签名呢?他首先想到拉孙夫人宋庆龄,因为在国民党内和全国人民面前,宋庆龄的威望是很高的,有了她的签名,这个声明一定会受到广泛重视。他决定在向蒋夫人宋美龄通报情况之前,就拉到宋庆龄的签名,这样去见美龄时,自己就先有了一笔资本了,可以避免美龄万一因蒋介石出事慌乱而一时无法采取行动。
孔祥熙带着这个措词严厉的声明,赶往宋庆龄的去处,向宋庆龄汇报了西安发生兵变的消息,并拿出自己草拟的声明,请宋庆龄签名。
“你这个声明是什么意思呢?”宋庆龄并不看孔祥熙递来的稿子,而望着孔祥熙的眼睛发问。
“这个,嗯,孙夫人,你想张、杨身为委员长部下,竟然发动兵变,加害领袖,这不是犯上作乱吗?这不是乱臣贼子之行吗?我们发表声明,当然要严厉谴责这种行为啦,难道我们的声明会给他们叫好吗?”孔祥熙自以为理由十足,可是在宋庆龄的逼视下,竟有些结巴起来。
“你认为张、杨的行动是犯上作乱,我可不这样认为。你说说蒋介石自1927年以来都干了些什么?他背叛孙先生的三民主义,背叛孙先生亲订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10年来一直在镇压人民,迫害进步人士。当前日本帝国主义对我步步进逼,他不思抵抗异族侵略,却热衷于打内战,一心想消灭一切抗日力量,这样的人还称得上什么‘领袖’?还有什么资格领导国家?如果张、杨只是扣押了他的话,我觉得做得还不够!如果我是张学良,我会走得比他更远!”宋庆龄义正词严,驳得孔祥熙无言以对。
孔祥熙低下了头,无奈地搓着手。好一会儿才嗫嚅着说:“既然孙夫人不肯签名,庸之只好,只好……”声音已经低得听不见了。
“孔院长,各人的路各人走,我并不为难你,如果你想发表这个声明,你只管去发表好了,我不签这个名,也不阻拦你。不过,对张、杨的行动,我想全国的民众都不会同意你的看法的。”
孔祥熙没有撑得起的理由说动庆龄,而且他也没有那份胆略在孙夫人面前摇唇鼓舌,只好悻悻地回家。
一小时后,孔祥熙又接到南京财政部秘书的绝密电话,转告了张学良致孔祥熙电报的主要内容。由此他知道了蒋介石也许没死,他必须采取更实际的行动了。
孔祥熙以自己的思维方式推断,张学良敢于扣押蒋介石,必是受了共产党的影响,要解决问题,救出蒋介石,就得从根上找……想到这里,他才给秘书挂了个电话:
“谭秘书,准备晚上火车回南京,并约苏联大使馆的鄂山荫秘书明早在南京孔宅见面。”
挂过电话,孔祥熙感到自己还必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做什么呢?他这时打消了最初认为美龄得此消息会晕过去只能添乱的想法,决定还是先找宋美龄商量。他匆匆吃过一口晚餐,即驱车直奔宋美龄在上海的住宅。
“为了加强我们的军事实力,首先必须加强空军,只有空军是决定胜负的力量,以前的航空委员会里有些人总是只想自己如何捞点私利,对我们的空军建设并不真正关心,因此我决定对航空委员会进行改组……”
此时的美龄对西安事变同样一无所知,她正在以航空委员会秘书长的身份主持会议。
孔祥熙让秘书请美龄出来,可她正陶醉于自己的宏伟计划,根本无意于在此时接见她的大姐夫。
孔祥熙担心她会整个晚上都大讲她的改组计划,只好写了一张纸条递进去:“西安发生兵变,委员长消息不明!”
宋美龄脸色陡变,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大声宣布:“各位,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我要求你们回去后认真考虑我的计划,明天轮流发表自己的意见。”
明天,谁知道明天是怎样的一天?不过此时的与会者们是猜不透的。
宋美龄见到孔祥熙,进一步证实了西安兵变的消息,这个晴天霹雳,使宋美龄半晌无语,直把个孔祥熙急得来回转圈儿。
最后,他们商定,第二天一早同赴南京,进一步掌握消息,与政府大员们一起制定应变策略。
“我已经约了苏联大使馆的鄂山荫秘书明天上午在南京私宅会面,或可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消息,通过他们给张学良做些工作,确保委员长的人身安全是第一位的。不知小妹还想约见哪些人?”孔祥熙现在已理出些头绪来,准备着手实际工作了。
“对,马上通知委员长的私人顾问澳大利亚人端纳先生,让他明天与我们同行,这些外国人总是有一些办法的。”美龄虽然着急上火,头脑还是很清醒的。
深夜,孔祥熙又一遍遍回顾白天的事情,仔细揣摩了张学良来电的真实意图。多年来,孔祥熙与张学良来往密切,他最初登上政治舞台,就借了与张大帅张少帅的关系,这始终是他周旋于各派政治力量中的一笔资本。开始,他草拟严词谴责张、杨的声明,内心深处也含有洗刷自己的成分,为的是不让人怀疑自己与此事有牵连,见过了宋美龄,他知道蒋夫人丝毫没往这方面想,毕竟,自己与蒋介石是连襟,有着更深层的利害一致关系,那么就不必再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还是利用与张学良的老关系,在解决事变中发挥更大作用为好。再说张学良的电报,对自己也是同朋友相商的一片赤诚,想到这里,他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张学良对自己还是很尊重的。他提出的对蒋介石的要求也似乎尽在情理之中。他感到自己一开始起草的那个对张、杨严词谴责的电报确有不妥之处,怪不得孙夫人不肯签名。现在,他决定给张学良单独发一封电报,表明自己的态度,但不去激怒他,争取事情能够和平解决。他一番冥思苦想,终于拟出了这封电报:
急!西安张副总司令汉卿吾兄勋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