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希尹
两匹快马奔驰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两个人都很兴奋。跑在前面的完颜宗翰来到一条小溪边,停下来饮马。只差几步的完颜希尹也停下来。完颜宗翰大声说:“希尹,你知道契丹人怎么说不?他们说,我们女真的军队若是超过万人,那就不可抵挡了。这次阿骨打大人以两千五百人一举攻克宁江州(在今吉林省扶余县附近),活捉耶律谢石,我们的军队又可以大大地发展了。我看,用不了几个月,超过一万人是没有问题的。”
“宗翰兄所言极是。他们契丹欺人太甚,我们女真各部落对他们已是忍无可忍,所以我们的战士才能以一当十。”完颜希尹说,“汉人有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契丹人就是走上了这条路。他们建立辽国后,自以为比我们强大,比我们知礼仪,把我们当作野人看待。随意污辱我们的妇女,掠夺我们的人参、北珠、生金、蜜蜡。动不动就‘打女真’,把我们的人抓起来,任意殴打欺凌。他们只不过比我们更靠近中原,从汉人那里学得的东西多一点,早一点而已。其实,我们女真人一点也不比契丹人差,我们英勇剽悍,勤劳能干。只要我们多多学习一些中原汉人的文化,契丹人不在我们的话下。”
“希尹兄弟,我真羡慕你,你会说契丹话,还会说汉话。你还能读懂他们的书。你能跟我说说‘书’是什么东西吗?人看了上面那些黑道道,怎么就会变聪明了呢?”
完颜希尹笑了:“那些黑道道好厉害哟!看了它,什么都能知道。那叫作文字。契丹人的文字只能读出声音,把话记下来。汉人的文字不但读得出声音,还能表示意义,两三千年以前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们女真人要是能有自己的文字,就会发展得更快,就更不怕契丹人欺侮了。”完颜宗翰对女真人的文字向往起来。
“会有的。宗翰,我们该上路了。我们今天得赶到宁江州,尽早地把我们的祝贺和希望转达给阿骨打大人。”
马儿也许是喝足了水,也许是知道了主人的迫切心情,跑得更快了。没有等到天黑,他们就到达了宁江州,见到了满面红光的完颜阿骨打。
“阿骨打大人,我们受家父撤改大人的委托,并代表我们谋克几十个猛安,对大人宁江州大捷,还生擒了耶律谢石表示祝贺。这一胜利表明我们女真人在大人的统率之下,已经由分散的部落变成了强大的民族。我们女真人现在是如日东升,会越来越兴旺发达的。我们祝愿您的身体永远健康,大人是我们女真人的希望。”完颜宗翰说的“谋克”和“猛安”是女真人的一种军事组织,是从氏族社会演化过来的。每猛安一百人,每谋克一千人。
“这次胜利,也是我们女真各猛安、谋克互相配合的结果。我们女真人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团结一心。我们所有的女真人都是兄弟。只要我们内部团结一致,他们契丹人的辽国是不在话下的。”完颜阿骨打对前程充满了信心。
完颜希尹说:“大人,他们契丹人建立辽国已经快一百五十年了。依我看,他们气数已尽。当今辽国皇帝天祚(zuò)帝荒淫无道,国势已经大不如前。而我们女真人如能像现在这样发展下去,摆脱辽国的控制,甚至取而代之,都是不成问题的。”
“我知道你会说契丹话,懂契丹的文字。你对契丹的分析总是很符合实际,因为你知道他们的情况。”完颜阿骨打早就认得完颜希尹。
完颜宗翰说:“既然辽国气数已尽,它的国君又是无道昏君,我们何不取而代之?大人,您应该建国称帝,率领我们全体女真人推翻契丹人的统治。”完颜宗翰跪下一条腿,真诚地说道:“大人称帝立国吧!我们全体女真人都会拥护您的。”完颜希尹也跪下一条腿说道:“我们完颜各部愿大人称帝建国!”
完颜阿骨打过来把他俩扶起来,说:“现在,我考虑的是如何尽快推翻契丹人的统治,称帝建国的事以后再说吧。你们各部这样拥护我,我已经心领了。希望我们女真各部团结一致,早日摆脱契丹的奴役。”
完颜阿骨打今天的兴致特别好,在饭桌上又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宗翰,你父亲身体还不错吧?打仗是最能锻炼人的。总打仗的人身体都好。你就挺像你父亲,作战很勇敢,军中都很服气,没有给你父亲丢脸哪。”他又转向完颜希尹说:“我和你父亲也是很熟的。虽然从族系上讲,你们这一支比宗翰他们这一支略远一点,但是他很能干,作战勇敢,还很有计谋。我特别佩服他的远见。就说他让你从小就学汉文和契丹文吧,就是很有远见之举。由于你通晓汉文和契丹文,在我们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文字这东西真不得了,横道竖道,啥都知道。可惜我们女真到现在还没有自己的文字。听说,汉字是仓颉造的,难道我们女真就没有自己的仓颉?”
完颜希尹看着自己的手,沉默着。完颜宗翰想说什么,又有点犹豫。
“没有文字,我们女真的发展就要受到限制。我的叔父完颜颇拉淑你们一定知道吧?他也懂一点契丹话,又了解契丹的内情。所以,以前凡是和契丹打交道的事,我都委托他去办。可是契丹人总是欺负他,让他远远地跪在官府门外,由翻译官里外传达。可是翻译官往往不给翻译全,耽误正事。叔父有意不把话同翻译官说明白,翻译官没有办法,只好让他自己去跟辽国长官说。见了长官,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石头子、草叶和树枝。他拿过一个石头子,说一件事;拿过一个草叶,又说一件事;再拿过一枝树枝,再说一件事……每一个石子、草叶、树枝都表示一件事。在场的辽国官兵都看愣了,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叔叔说,我们没有文字,请你们不要见笑。你们两个说说,以后我们的军国大事越来越多,光靠用这些筹码记事,不是太耽误事了吗?现在我们有时用汉文或契丹文记事,可是有几个人是懂得汉文和契丹文的呢?这怎么能是成长久之计呢?”
完颜宗翰终于开口了,他说:“大人,希尹既懂汉文,又懂契丹文。他又聪明,悟性好,何不让他创造我们女真的文字呢?”
完颜阿骨打说:“我早有此意,我刚才说的这番话,就是有意让希尹想到造字的事。希尹,你看如何?”
完颜希尹说:“我早已考虑过这件事,并且有了一些设想,想借助汉字的形体、读音等等,创造我们自己的文字。如果大人信得过我,我就试一试。”
“我们一言为定。我今天正式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你可别辜负我的期望,别辜负我们女真人和我们的子子孙孙的期望。”
完颜希尹接受了这个任务,整天琢磨契丹文和汉文的区别,怎样创造女真文字。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汉字奥妙无穷,表现力强,应该参照汉字的字理来创造女真文字。但是,创造一种文字,谈何容易?他在完颜阿骨打交给他这个任务之前已经考虑好几年了,到现在还是没有一个眉目。这时又是战争年代,他还要带兵打仗,创造文字的事只能是他的“业余活动”。
宁江州的胜利大大鼓舞了女真各部落,他们纷纷加入完颜阿骨打的队伍,参加对辽国的战斗。完颜阿骨打把他们都编入猛安、谋克之中。几个月的时间,女真人的队伍已经接近万人。这时,辽军开始对女真军进行大规模的进攻。完颜阿骨打也布置了大规模的反击。辽国都统萧乣(jiū)里、副都统挞不野统率十万大军,逼近鸭子河(即今松花江在扶余县附近的一段)。完颜阿骨打亲自率领一支三千七百人的队伍,连夜举着火把赶去迎击。当他们的先头部队赶到鸭子河时,辽军为了阻止女真军渡河迎战,先头部队正在破坏山路。完颜阿骨打立即选派十几名精壮战士把他们赶走,然后下令渡河。在出河店(今黑龙江省肇源县西南)他们与辽军相遇。这时,天刚刚放亮,北风越刮越烈,飞沙走石。女真军过河的人才有三分之一,完颜阿骨打果断地命令女真军先头部队突然向辽军冲锋。辽军没有料到女真军能在凌晨赶到,猝不及防,向南溃逃。女真骑兵奋勇冲杀,后续部队也陆续赶到,把辽军杀得溃不成军。女真军缴获战利品无数。完颜阿骨打把战利品赏赐给各猛安、谋克的战士。这一仗后,女真军发展到一万人以上。各猛安的首领再次提出让阿骨打称帝建国的事。完颜阿骨打看时机和条件都已成熟,就在宋朝政和五年,也就是辽朝天庆五年(公元1115年)正月称帝。国号为大金,年号为收国。史称完颜阿骨打为金太祖。
此后,金国在完颜阿骨打的统率下,不断取得对辽作战的胜利,先后攻占黄龙府(在今吉林省农安县)、泰州(在今吉林省洮安县)、沈州(在今辽宁省沈阳市)、东京(在今辽宁省辽阳市)、乾州(在今辽宁省北镇县)、懿州(在今辽宁省阜新市)、上京(辽上京,在今内蒙古自治区巴林左旗)等地,从而在东北站住了脚根。
金军在军事上的节节胜利,使完颜希尹得以在领军作战之中挤出时间,创制了女真文字。他模仿汉字楷书的样子创造了女真字,还制定了相应的规则。有的借用汉字的音,有的借用汉字的义。这些字看起来很像汉字的样子,但绝不与汉字相同。完颜希尹总共创制了近一千个女真字。他反复检验,觉得确实可行了,便在天辅三年(公元1119年)的八月,骑上马,直奔都城上京(金上京,在今黑龙江省阿城县)。
在上京,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看了完颜希尹创制的女真字,又跟他试了几遍,确实能将女真的语言用完颜希尹的女真字表达出来。完颜阿骨打非常兴奋:“希尹,你为我们女真人立了大功,也为我们争了气。我们女真人从此是一个有文字的民族了!”他转身对身边的从人说:“去挑一匹最好的马,做一身最漂亮的衣服,赐给完颜希尹。”他把在黄龙府的所有文武官员都找来,对他们宣布道:“从今以后,我们的所有文书都要用女真字来写,再也不要用契丹文和汉文来书写了。完颜希尹就留在黄龙府,教授女真字。还可以翻译一些汉人的经典,供大家学习。女真人的子弟都要学习女真字。”由于女真族当时还是一个社会和生产都不太发达的民族,所以有不到一千个字也就基本上能表达意思了。这一千个字学起来也并不太难。
那时,完颜阿骨打还是以征战为主的。特别是在天辅四年(公元1120年),宋国派人从山东渡海来与金国谈判,约定两国共同灭亡辽国,金国攻长城以北,宋国攻长城以南。胜利后,原在辽国控制下的幽州(在今北京、河北省北部)、云州(在今山西省、河北省北部)归宋国。但宋国要把以前给辽国的岁币转给金国。因此,完颜阿骨打急于出兵灭亡辽国。当一些人已能初步掌握女真字以后,完颜阿骨打就舍不得让完颜希尹这样一位既有文才又有武略的人待在后方了。完颜希尹又带兵走上了战场。
天辅五年(公元1121年),完颜希尹随万户守(官名)完颜娄室向辽国的中京(在今内蒙古自治区宁城县西)进发。驻守中京的辽将叫雅里斯,号迪六和尚。雅里斯听说完颜希尹大兵来到,便弃城而逃。
奚族人的首领落虎听说强大的金军来了,主动投降了完颜希尹。完颜希尹又动员落虎把自己的父亲也招来。落虎的父亲叫讹里拉,是辽国的西节度使。讹里拉在儿子的劝说之下,果然投降了完颜希尹。完颜宗翰命令完颜希尹就地扩充实力和地盘。完颜希尹没费太大的劲,就在西线,相当于今内蒙古自治区南部一带站稳了脚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