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解读王朝 帝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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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四个月零五天的噩梦(2)

平日,几位重臣恨李从荣恨得咬牙切齿,自然怕他绍继皇位,今日围城逼宫,实属犯上作乱、大逆不道,便趁机异口同声地说:“当派兵讨伐。”

李嗣源脸上漾出十分痛苦的神情,微闭双目,喃喃地说:“照众卿的意思办吧。”

孟汉琼等得旨回到偏殿,急忙商讨对策。大臣们都主张趁此机会杀掉李从荣,否则日后必受其害。当年,孟汉琼曾在皇帝面前暗示李从荣的恶行,被李从荣当朝一顿辱骂,险些丢官被杀,此事至今怀恨在心。这次,孟汉琼自告奋勇,率宫内禁军出城讨伐。众臣一再嘱咐:“务必将李从荣诛杀!”

李从荣在城门外等得不耐烦,跳下马来在地上踱来踱去,他做梦也未想到父皇能转危为安。因为除了父皇下诏,无人敢与他对抗。他以为大兵围城,几位大臣被震慑,必然老老实实开城门将他迎入兴圣宫。

这时,皇宫城门吱吱呀呀地慢慢开启。李从荣一阵惊喜。不料,城门开处,孟汉琼策马挥刀,率领数百禁军呐喊着向他冲来。李从荣大吃一惊,慌忙上马准备迎战,不料,一时慌乱,被马缰缠住小腿。刹那间,孟汉琼的坐骑已风驰电掣般冲到跟前,手中宝刀猛地一挥,砍掉李从荣右臂。李从荣惨叫一声,伏身便逃。孟汉琼紧迫不舍,追出不远,双马并辔,孟汉琼用力一拉,将李从荣扯下马。李从荣满身是血,跪地求饶。孟汉琼恶狠狠地骂道:“叛臣逆子,你也有求饶之日?”说罢,宝刀猛地一挥,将李从荣的头颅从脖颈上齐刷刷地砍下来。

李嗣源躺在床上,得知李从荣被诛,悲恸地说:“此等憾事为何出自朕家?”言罢,热泪涌出眼眶,流过双颊,滚落到锦绣龙凤枕上。

良久,他睁开眼睛望着宰相冯赟,说:“传朕的旨意,迎宋王李从厚入京,嗣立皇位。”

长兴四年(公元933年)十一月底,宋王李从厚应诏从邺都(魏州,今河北大名)入京。到达洛阳的前一天,皇帝李嗣源病逝,终年六十八岁,庙号明宗。

12月1日,十六岁的李从厚在明宗的梓宫前即皇帝位。

李从厚于乾化五年(公元915年)生于晋阳,小名菩萨奴。十二岁时,父亲李嗣源登基称帝,被授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十六岁时封宋王,受命镇守邺都(魏州)。

李从厚自幼好读,秉性温顺谦和,礼贤下士,在诸王中声誉较高,为此常遭秦王李从荣的猜忌、妒恨。李从厚对兄长一向恭敬顺从。他自知性格懦弱,优柔寡断,难成大器,所以与争强好斗、权欲熏心的秦王李从荣从无冲撞,更无萧墙之祸。

李从厚做梦也没想到福从天降。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遵从父皇诏命,辞别邺都,来到都城洛阳,让自己稚嫩、孱弱的双肩挑起治国、齐民、平天下的重担。

十六岁的李从厚登基后踌躇满志,决心励精图治,重振朝纲,不负父皇重托。登基后的五天,便召请学士讲读《贞观政要》和《唐太宗实录》,想以唐太宗为楷模,使后唐出现贞观盛世。可惜,他没有唐太宗那种政治家的气质和风度,不通治国用人之术,不懂政治就是权力,政治家必须敢于在行使权力中形成威望。善良只能感化人,但不能统治一个国家。政治家必须要有主见,不人云亦云,受人摆布。政治家必须善于选贤任能,而不是孤家寡人,孤军奋战。

李从厚虽然读了《贞观政要》、《唐太宗实录》,但只知其文不知其义,借而不鉴。

他自示谦虚,拱手把朝政大权让给了枢密使朱弘昭和宰相冯赟。

朱、冯二人自恃拥立有功,又看李从厚软弱无能,便专横独断,飞扬跋扈,排斥异己。宋令恂是跟随李从厚多年的亲信,又博学多才,忠厚耿直,李从厚想委以重任,成其臂膀,但遭到朱、冯二人反对后,不敢坚持己见。朱、冯唯恐宋令恂日后得势,便把他放到外地做磁州刺史。李从厚身为皇帝,满心不愿意,却不敢力主己见,断其臂膀之后,自己便成为无翼之鸟。

当时,在藩镇割据中,河东节度使石敬瑭与凤翔节度使李从珂实力雄踞各镇之首,堪称两霸。其他各节度使也拥兵自立,财富自用,不贡朝廷。藩镇势力的发展日渐形成外强内弱、外实内虚的局面。节度使久踞一方,根深蒂固,盘根错节。朱昭弘与冯赟为了削弱藩镇势力,向皇帝李从厚提出“换镇”的主张,就是把一些重要的节度使互相交换。

李从厚感到不妥,担心会引起节度使的猜疑而导致生变,但又觉得朱、冯的换镇主张不无道理。思来想去,左右徘徊,拿不定主意,又碍着面子不肯驳回,便听任朱、冯二人依计行事。

不久,朱、冯二人假皇帝诏书,改河东节度使石敬瑭为成德节度使,改凤翔节度使李从珂为河东节度使,召天雄节度使孟汉琼离镇回京,并派出使臣监送各节度使赴任就职。

这天,朝廷派出的使臣手持诏书来到凤翔节度使府,宣示“换镇”旨意后,下令限李从珂三日内离开凤翔,去河东节度使治所晋阳赴任。

当晚,李从珂召集亲信幕僚于密室商讨对策。幕僚们纷纷劝阻李从珂不要离开凤翔,此去河东凶多吉少,皇帝以“换镇”之名行除镇之实,到晋阳必有杀身之祸。

副使左承辉说:“换镇必是朝廷阴谋。宰相朱弘昭奸诈多谋,以拥立新帝居功自傲,独揽朝政,恐潞王不服,故想以‘换镇’之计诛杀。潞王离开凤翔,途中必有伏兵。大王可曾记得长兴元年(公元930年)四月之事?”

长兴元年,明宗李嗣源在位,朝廷被宰相安重诲控扼。当时,李从珂被任命为河中节度使、同平章事。安重诲担心李从珂势力过大,迟早会危及朝廷和皇帝,几次在明宗面前进谗主张除掉李从珂,明宗未允。安重诲便暗设毒计,假借明宗之意,暗中指使河中牙内指挥使杨延温驱逐李从珂。一天,李从珂出城阅马。待他刚出城门,杨延温便将城门关闭。李从珂大吃一惊,驱马回到城下,问杨延温“何故如此”?杨延温答曰:“卑职接枢密院宣令,请公入朝。”李从珂无奈,只好率领几名随从赴洛阳。途中,李从珂感到蹊跷,便秘密派人先行入京,晋见明宗,陈述真相,问明原委。明宗听罢大吃一惊,忙责问安重诲:“杨延温是否得到枢密院宣令?”安重诲见事情败露,矢口否认,并诬陷杨延温图谋自立。明帝大怒,派人将杨延温捕入京城问罪。安重诲却密嘱使者在途中将杨延温杀掉,灭了口实。明宗自然无奈。

陷入沉思的李从珂在室内缓缓地踱着步。

左承辉望了李从珂一眼,接着说:“再说,新登基的皇帝肚子里虽然有点翰墨,但仅是一个儒生,手无缚鸡之力,又无运筹帷幄的韬略,更不会用兵布阵,怎能不担心你?皇帝刚登基,就把你在朝中任禁军控鹤都指挥使的长子重吉放到亳州做团练使。这是为了切断王爷在皇帝身边的内线,以防不测。反之,又把王爷您在洛阳紫虚庵削发为尼的女儿调进后宫做女官,显然是充作人质,怕您日后图谋不轨……”

左承辉见李从珂脸色涨红,神情变怒,便索性单刀直入:“潞王,宋王称帝,连我等都不服,何况您?王爷十四岁随先帝征战厮杀打天下,军功赫赫,威振四方,小皇帝算个什么东西?按年龄您可做他的父亲,却要跪在他脚下叩拜称臣。他能当皇帝,您为什么不能做天子?”

李从珂心里猛地一震,左承辉最后一句话重重地拨动了他的心弦。

明宗下诏命宋王李从厚嗣位时,远在凤翔的李从珂气得火冒三丈,几天几夜食不甘味,夜不成眠。他不服。长子李从荣既然被诛,论年龄,论兄弟之序,论军功,论政绩,论声望,他哪一点不及宋王李从厚?仅仅因为是养子?父皇不也是李克用的养子吗?他不服气李从厚称帝,也恨父皇明宗心中无他。自从长子李重吉被解除禁军控鹤都指挥使,放到亳州任团练使,女儿又从庵中调入后宫做人质,他便萌生了反叛朝廷、夺取皇位的野心。得到“换镇”的消息后,更坚定了反叛的念头。

踱着步的李从珂情不自禁地频频点着头。

左承辉胆子更壮了,干脆来个沙锅捣蒜,说:“王爷,依卑职之见,新皇帝刚登基,立足未稳,朝中又无名臣宿将,趁朝廷以‘换镇’拿我们开刀之机,杀掉朝廷派来的使臣,以诛除奸相朱弘昭、‘清君侧’为名,发檄文,联络各镇节度使,举义兵打进洛阳。只要进了洛阳,皇位就是潞王的!”

“好!就照你说的办!”李从珂斩钉截铁地表达了决心。

诛杀朱弘昭以清君侧的檄文被送往各地藩镇节度使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