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半,冬天的洛城,完全笼罩在一层冷霜中。一辆蓝色宝来静悄悄地从夜色中滑来,停在了子弹发行公司投递分站东四站的附近,一个身材高大、英俊帅气的青年,打开车门从驾驶室里冒了出来。
青年朝着夜色哈了口气,立即升腾出一股白雾,然后用力地搓了搓手:“这天儿真够冷的。”说完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悠然地点燃一支后深深地吸了两口,然后朝着胡同口的方向张望着,似乎在等着什么。
半小时后,一辆厢式货车夹带着轰轰的马达声,在胡同口停了下来,接着从驾驶室里跳出两个人影,一个朝胡同里走去,一个朝车尾走去。不一会儿,走进胡同的那个人影身后,睡眼惺忪的小毛一路小跑着跟了出来,一边朝货车走去,一边在一个破烂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先前走向车后的人,开始从车上大捆小捆地朝地上扔东西。小毛对地上的东西简单地数了数后,在刚才的本子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将本子递给了刚才下货的人。厢式货车下完货后,带着轰隆声快速朝下一个目标驶去。
胡同里陆续有拖沓的人影走了出来,汇集在胡同口旁边的一块空地上,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线,打开那一捆捆东西,原来是当天的《洛城都市报》,按人头分好后,各自在手指头上戴上指套,低头插起报来。
“天儿真够冷的。”冷丰看完眼前的一切,走到大毛和艺林身边,打开一捆报纸开始插起报来。对于他的举动,在场的人并不感到奇怪,艺林还顺手递给他一个指套。艺林虽然不是站里的发行人员,但每次从老家来看小毛时,每天早上都会起床帮忙插报。
“是啊,你是监察部的人吧,新来的吧?刚才怎么没在送报车上看见你?公交车还没上路呢,自己打车来能报销吗?”小毛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发行公司经常派监察部的人员跟随报车一起来监督检查各发行站的接报、铺摊工作。为了避免发行分站做表面文章,检查的人员也经常变动。小毛把冷丰当成了发行公司新换的监察人员。
“听说发行公司新派来了一位代理董事长,上任都半个月了,你见过吗?这人咋样?”大毛问完,回头看了冷丰一眼。
冷丰正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时,幸好一旁的一名瘦高个儿发行员抢先接上了话茬儿:“换汤不换药,不是来捞钱,就是来捞官,走走过场罢了,有谁真心想把发行公司搞好的?再说了,要不是在报社混不下去,谁愿意来发行公司受苦?”
“也不一定,我可听说这次派来的领导是一把手最信任的人,人特别能干,上任的时候还是集团领导跟报社领导一起送来的,只是到现在也没有见过本人,只有发行公司的几位高层领导见过。从这次处理发行人员罢工的事情上来看,这人还是不错的。你后面的那几箱饮料,就是刚发下来的福利,一人一箱。以前谁会想到我们这些送报纸的?扔在仓库过期了也没咱的份儿!”小毛在发行公司从一名普通的发行员干到分站长,六年的时间,前后经历了好几届领导,感触比新来的发行员自然要多。
“那也不一定,还是得看长远点儿,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
不管谁来当官,你我的日子还不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艺林挪了挪身子,没想到却一屁股把“监察人员”顶得倒退了好几步,等她反应过来时,两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一小时后,插报结束,发行员将各自插完的报纸装上自行车上的报兜后,按照各自负责的道段,消失于雾气蒙蒙的夜色中……艺林似乎还没睡够,站起身来,困倦地打了几个哈欠,朝“监察人员”客气地笑了笑,说了声“谢谢你”。“监察人员”的眼睛亮了亮,被夜色掩盖了,他没想到,站在眼前的居然是位不施粉黛的大美人。
“监察人员”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艺林的道谢,要不是最近练习了几次,还真应付不过来,至少会被人看出破绽。看了一眼艺林远去的身影,趁小毛不注意时,冷丰转身朝那辆蓝色宝来走去。
等小毛在自行车上装好报,回头找寻“监察人员”的身影时,除了冷清的街面,就只剩下他自己的影子,还有几根孤零零矗立在街沿的路灯。
“今天来的这个监察人员话还真少,插报也挺利索,要是公司的人都这样肯干活少废话就好了,还怕什么小绿帽。”小毛上车前自顾自地叨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