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总,等了三个多小时,他们新来的主任还是没见着,办事员坚持要收我们的入网费,说发行量太小,离免入网费的条件太远。去年的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了,你说这事咋办?”车三一边拍着手头的合同,一边嚷着。同邮局续签售报合同的事,常江一个月前就交给他去办了,到现在一直没准信,常江不得不亲自过问了。冷丰已追问好几次了,邮局的零售发行量虽不大,却是直接进入报亭的主渠道。如果没了这条主渠道,《洛城都市报》将立即从报亭中消失,这是个致命打击。
“他们要求收多少入网费?”常江接过合同看了看,上面的条款还真不少,大大小小写了五六页。
“每年五万元。”车三掏出一根烟,看了看常江,没点,拿在手里把玩着。
“我看这样吧,你把去年咱们同邮局签订的合同复印一份给我,再把今年咱们草拟的合同电子文本传一份给我,对了,顺便把对方联系人电话给我一个。”这件事没法再拖了,常江只能自己出马试试了。
邮局的霸王作风,他不是没领教过,在合作发行《××消息》和《环球时报》的过程中,充分领教了这些人吃霸王餐的骄横跋扈。但就是这些人,也曾在常江面前服过软。
去年夏天,有天早上凌晨三点,常江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声称是邮局《××消息》发行负责人,要求紧急召回当天的报纸,具体原因不肯细说。
常江核实完对方的身份,立即让孙吉林拿出当天的《××消息》看了看,结果发现在头版醒目位置赫然出现了“×总统”的字样!这可是个致命的政治错误,把“总理”印成了“总统”!
常江从事多年新闻工作,明白事情的严重程度,一边安排紧急召回工作,一边向对方提出了召回的基本条件——支付召回往返的物流成本和基本损失。对方企图通过强势手段拒绝满足任何条件,常江知道对方经办人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他相信天一亮《××消息》的人自然会找上门来,要求立即召回和销毁这些问题报纸,因此没有继续理睬对方。
一切都如常江所料,天一亮,《××消息》的发行负责人就赶到了零售分公司,一边感谢,一边想立即拉走已经召回的报纸,一同前来的邮局经办人对常江提出的基本条件依然不认可,态度极端骄横,结果惹急了《××消息》发行负责人:“你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吗?人家凭什么白帮忙还倒贴成本?所有损失我们承担,你矫情个什么劲儿?”发行负责人当场把邮局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最后作为发行总代理方的邮局乖乖把两万块钱送到了常江的手上。
这场同邮局的特殊较量,只有冷丰跟少数几个经办人知道。
“这样也好,我马上把资料给你。”车三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转身到外屋准备资料去了。
整整一个上午,常江一直在不停地打电话,直到中午一点,打完最后一通电话,才如释重负地嘘了口气。饭点早过了,常江叫了份外卖,草草吞咽了几口,正准备下午向冷丰汇报近期送摊队伍的整顿情况,突然收到一条短信,神情焦急地出了办公室。
出发前交代给贺山一个任务:“贺总,你到对面的贵州酸汤鱼订一个十来人的包间,从公司领十桶上等的葡萄籽油和十盒鹰牌花旗参,再从金芝那里借两千块现金,晚上有个重要应酬,你跟我一起去。”
贺山很意外,今天这样的日子常江还临时安排公司活动:“常总,今天可是情人节,你没别的安排?”
常江豁然醒悟道:“你有安排了?”
“暂时没有。”贺山似乎还要补充什么,但心急火燎的常江已回了句:“那就别安排了,今晚的聚会非常重要,好不容易才把他们约出来的。”
此刻的红桥站,正在上演一出剑拔弩张的好戏。
常江出现在红桥站时,除了包小同外,所有发行员的脸上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惊愕。室内的情形让常江异常震惊:周春披头散发地坐在一张塑料板凳上,上衣斜拉敞开到了心窝处,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孙吉林手里死死地握着一根尺多长的铁棍,手上青筋根根暴露,眼睛血红一片,正被两名送摊员死死地按在架子床上。
小江满脸血迹,委顿地蹲在靠近门口的地上,神情萎靡不振,身旁两名送摊员正在用酒精给他擦脸上的血迹和耳朵边的一处伤口,看样子血已止住了。
“我们送完报参加完促销活动刚回站里,还没来得及进屋,就看见孙站长面色铁青地闯进分站了,接着就听见噼里啪啦的打砸声和哭喊声。等我们进去劝架时,小江站长已经受伤了,但他死活不肯去医院,我们另一名发行员在劝架时,脑袋被打了一下,流了不少血,已经送到就近的医院检查治疗了。那边陪同的人说,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包小同靠近常江,在他耳边嘀咕着。
“小同,你赶紧打电话让吴主管到医院处理受伤发行员的事,随时保持联系,其他人都出去吧。”常江嘱咐完,给贺山发了条短信。
其他人出去后,常江在屋子里来回跺着脚,气息越来越重。包小同打完电话,找来一条塑料凳子放在常江脚前,示意他坐下,然后给每人倒了一杯水,除了常江外,没人接水。
“吉林,还不把棍子放下,想连我一起打不成?”孙吉林犹豫片刻,丢掉了手上握得死死的铁棍。包小同赶紧上前把棍子拿到了一边,这动作给常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小同,你带小江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常江掏了五百块钱递给包小同,他发现小江的耳边一直在渗血,看来伤得不轻。耳朵要出了毛病,可不是小问题。包小同过去扶小江时,被他一把推开了,继续耷拉着脑袋蹲在地上。
常江见状冒火道:“小江,你不是小孩子了。你拧给我看,还是给你自己看?不管遇到什么事,伤总得治吧?你以为我想管这些烂事儿?我不管谁来管,你自己?还是警察?”
包小同再次伸手去扶小江时,小江没有继续发犟,顺势站起来,眼圈红红的,一言不发地跟着包小同出门,上了一辆出租车。
常江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很灿烂,而他的心里却阴云密布,最近接二连三发生了好几件事,没一件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