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剩下常江、孙吉林和周春三人了，如何打破这难堪的沉默，常江心里没底。这样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说是家务事，也说得过去，但涉及的三人又都是零售分公司的员工，说是公事，也很正常，而且一名发行员因劝架受伤性命垂危。无论从哪种角度讲，都是个烫手山芋。
眼前的情景，他甚至有点儿埋怨起多事的包小同来，要不是他给自己发了条短信，自己不知情也不至于陷入这般尴尬的境地。照说他应该第一时间找区部主管吴笑才对，可他却偏偏先找了自己。
出事的两个男人，是自己到零售分公司后十分欣赏的业务骨干，一向视他们为朋友，在公在私，都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而且事情已经闹到流血伤人的地步，真要出了人命，可就麻烦了。
缓过劲来的孙吉林，眼圈里的血丝淡了不少，起身给沉默中的常江递上一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闷声抽起来，一股股轻烟很快就喷满了小小的房间。
常江看了看凳子上的周春，正草草整理着凌乱的头发，胸前的纽扣掉了两颗，雪白的胸脯上明显地留着几道血印，看上去像被人抓扯留下的，其他的地方看不出伤痕。
“周春，你先坐会儿，我找吉林出去聊聊。”周春抬头望了常江一眼，委屈地点了点头。常江朝孙吉林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走出了房间。
“吉林，到底咋回事儿？”两人来到站外的花坛边坐了下来。
“常总，您说小江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他生病住院了，我急得就差卖血去给他交医药费。您提他当分站长，我那么缺人手都放他走……呜……狗日的！居然敢搞我的女人……”一个大老爷们儿，不是被逼到尊严全无，是不会轻易哭出来的。今天的孙吉林，才刚讲话，就忍不住哭出声来，五大三粗的爷们儿，此刻脆弱得像个小姑娘。
常江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吉林，你先别难受，说说具体情况。”
“我早上铺摊完后，正准备去配合学生促销，经过红桥站时，想起有本分站人员工资奖金发放的花名册被小江带了过来，这几天公司要求做半年经营总结，我就想顺便取回去。哪想到，等我到红桥站一看，这对狗男女正光溜溜地躺在床上……我以为自己眼花了，等我看清楚后，随手操起一根铁棍，想了结了这对畜生……后来，就有发行员回来了，便把我们拉开了。”孙吉林的手，因过分激愤微微颤抖着。
“你还想跟周春继续过吗？如果不想过了，想没想过两个孩子咋办？想过出现这种事的原因吗？还记得我上次在电话中提醒过你，要多关心一点周春。还有，你打伤的发行员伤势很重，要真出了人命你负得起责吗？”常江把最现实的问题抛出来，希望能尽快让孙吉林冷静下来。
“我、我……”孙吉林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中，这沉默透给常江的只有一个信息：他还是舍弃不了周春，不管为自己，还是为了两个孩子。
常江来回跺着脚：“你们打架的时候，有几个发行员在场？”
孙吉林努力回忆着：“起初就两个，其中一个死死地把我抱住，另一个催着让那对狗男女赶紧穿上衣服。我气不过，挣脱了，一顿乱打，谁受伤我就不知道了。后来又进来两名发行员，把我抓住了，没多久您就来了。”
“如果你还想跟周春继续过下去，这件事情以后就别再提起，这口气你不咽也得咽。如果你不想咽下这口气，就立马跟周春分开，别再找两人的麻烦了。你想想，事情到了这一步，你就算杀了他俩，又能起什么作用呢？你想过两个孩子吗？你不是一个人过日子，已经没有冲动的资本了。吉林，感情的事情我也经历过，拿得容易放得艰难。再艰难，也得放下，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你先回站里，明天早上来公司找我，咱们再好好谈谈。这里的事情我会安排处理。”孙吉林点了点头，跟常江回到红桥站，失魂落魄地骑上车回自己站里去了。上车的时候，身影有些飘摇。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这样的事情是最残酷的打击。
常江回到站里，周春依然坐在那条塑料凳子上，神情恍惚，衣衫已经整理好了，掉了扣子的领口也用发夹夹住了。看见常江进屋，眼睛亮了亮。包小同来了电话，小江的耳朵没有大问题，经过医生处理，已经没有大碍了。
“周春，今天的事我原本不该过问，属于你们的家务事，很多情况我也不清楚，但你们都是公司员工，我又不能不过问。出了这样的事，你有何打算？”
“常总，我想请几天假休息一下。”周春突然提了一个令常江意外的要求。
常江想了想，点头答应了：“这样也好，你先按程序跟吴主管说一声，想好去哪里了吗？”
周春犹豫了一下：“我先到表姐家住几天。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你表姐家离这里远吗？我一会儿回公司，顺路的话捎你一段。”
“不用了，您忙您的吧。”周春说话，面色平静地走出了分站，出门骑上自行车走了。
常江愣在原地，不知刚刚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还是自己做了一场白日梦。贺山的电话打了过来，简单地说了说发行员的伤，目前还没稳定，已经通知他在山东的家人连夜赶来了。
常江只好暂时摒弃心头的杂念，这件事无论如何是瞒不住了，搞不好会牵扯到人命。在电话里给冷丰简单地汇报了一下情况，冷丰听完安排了人事部的人员前往医院配合，坚持让常江出席晚上的聚会，公司好几百人等着这些业务养活呢。常江只好收敛心神，朝贵州酸汤鱼饭馆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