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仁奎,字锦湖(又字镜湖),山东滕县人。
关于张仁奎的出生时间,说法不一。
据《清门考源》中记载:张仁奎“民国前五十三年(1859年,咸丰九年,太平天国己未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诞生于山东滕县”。大多数研究者不认可这种说法。
据《张謇全集·日记》里记载:“一九二三年十一月二十五日,镜湖镇使五十九岁生日,往贺。”这事是张謇亲身经历,想来所记不虚。现在大多数研究者比较认可的是张謇的说法。
由此说来,张仁奎的生日应该是在太平天国起义失败的那一年,准确的日期应该是1864年1月6日(农历十一月二十五日),同治二年,太平天国癸亥十一年。
张仁奎的家乡在山东省南部一个叫滕县的地方,这里虽然谈不上山川秀美,却不缺湖光山色。东依沂蒙山区,西濒微山湖(微山县),且南临枣庄市,北靠孔孟之乡,自古被称为“三国五邑”之地。
清末时期,滕县曾出过两件大事:一是“捻军围城”,二是白莲教起义军、鲁南地方“福军”与官兵的“猴子山之战”。
捻军与太平天国差不多是同时出现,捻军是一支北方农民起义的队伍,其规模声势虽略逊于太平天国,但捻军起义历经18年,波及皖、鲁、豫、苏、陕等10个省区,歼灭清军及地方团练10万余人,其影响非常深远。捻军之名源于民间的一个秘密组织——捻子(又称为“捻党”),其成员主要为农民和手工业者,早期活动于安徽北部淝水和涡河流域。到了嘉庆末年,捻子组织才日益壮大,小捻子数人﹑数十人,大捻子一二百人不等。他们经常在安徽亳州﹑阜阳、河南三河尖、江苏﹑山东间护送私盐,经常与清政府发生武装冲突。1853年(咸丰三年),捻子在太平天国运动的影响之下,发动了大规模的武装起义。
在清咸丰十一年(公元1861年)三月,捻军占领了夏镇(即现在的微山县城),打算攻克滕县以图北进。当时清政府为了阻拦捻军,派来大名鼎鼎的铁帽子王僧格林沁带兵驻守滕县。这个僧格林沁本来是蒙古亲王,全凭着镇压太平天国军的战功得到了清廷世袭罔替的铁帽子亲王,在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僧格林沁抗击英法联军表现也很英勇。这一年的四月一日,捻军放火烧毁了滕县城东关。不到半个月,捻军就占领了郑家寨、大庙寨,然后将滕县城包围了整整27天但攻城不克。清廷派了舒通额率领官兵来解滕县之围,捻军随即迅速向西撤去。
清同治二年(公元1863年)二月,白莲教起义军和鲁南地方的“福军”起义军8000多人,在滕县东北与邹县交界处的猴子山一带依山设寨,打土豪,分田地,抗粮抗捐,深受当地百姓的支持和拥护。清政府地方官吏、土豪劣绅闻风丧胆。四月底,清政府派徐州总兵陈国瑞率领万余官兵进驻滕县城,五月二日,陈国瑞命部将郭保昌率领2000余人进猴子山攻击两支起义军。同时派次将康锦文率领1500人在山林中设下埋伏。义军将领刘双印率众3000人分两路下山迎敌,杀得官兵丢盔卸甲,落荒逃窜,官军死伤超过1500人。五月五日,陈国瑞亲率官兵分三路分进合击起义军,刘双印率领义军顽强抵抗,但终因寡不敌众,起义军伤亡惨重,刘双印不幸牺牲。起义军在另外两名首领宋继鹏、刘锦春等率领下,凭山据险,奋力拼杀,击退了官兵数次进攻后,退守山寨。陈国瑞率官兵将山寨团团围住,连攻数日,损兵折将3000多人。五月十三日夜里,天降大雨,陈国瑞趁雨率领部众悄悄登上猴子山,突袭山寨。起义军几乎全军覆没,首领宋继鹏、刘锦春拔刀自刎。陈国瑞因此而得到清政府嘉奖,还在滕县建起一座陈公祠。
正是因为滕县多年连遭战火,民风也由淳朴憨厚渐渐转变为彪悍尚武,周围的山林中也常有绿林出没,盗匪横行猖獗。
可以说,张仁奎的成长环境,最初就伴随着乱世和匪盗。
张仁奎的父母都是滕县山亭社(现在的枣庄市山亭区)张山湾村里平凡普通的农户。张仁奎的父亲名叫张海兰,给邻村沈庄村的沈地主家扛长工。张仁奎的母亲身体不好,不能出去做工,只能在家里做些缝补浆洗的活儿。张仁奎是家里的老大,底下还有两个弟弟。
幼年的张仁奎长得黑黑壮壮、憨憨实实,要说他和同龄的孩子最大的不同,就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仁奎从不任性胡闹,从小主意就正,而且遇事不慌,与他一起玩的小伙伴都听他的,每每遇到事情,小伙伴们都求他拿主意,他也果真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得小伙伴们心服口服。而且,小伙伴们都愿意听他的指挥。但小仁奎却有极强的忍耐性,从不惹事,还总是能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由于家穷,小仁奎还不到七岁就开始给沈地主家当放牛娃了。
关于张仁奎青少年时期的故事,山东地方流传着许多传说。其中“弃文从武”和“头名武秀才”两段被人广为传诵,也最为精彩。
据说,放牛娃张仁奎小时候对打打杀杀根本不感兴趣。那时,张仁奎最崇拜的人是沈庄村一位同宗的老秀才,他是方圆十里有名的大“道学先生”。张老秀才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人人钦佩。这位张老秀才说话在附近几个村子里无人不服。最让小张仁奎眼热的是,张老秀才一家不用像自己父母那样起早贪黑地干活,还能够衣食无忧。
当时才七岁的张仁奎满心以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有知识、有文化就可以不受苦难,就能享清福了。他相信,只要考中了秀才,就能改善自己困窘的家境。
自从有这个想法后,张仁奎就不肯老老实实地给地主家放牛了。他常常把牛拴在无人经过的草沟里,一个人悄悄地溜到沈庄村私塾,躲藏在窗外,侧耳倾听张老秀才讲课。
这一天,张仁奎又躲在窗下“认真听讲”,听到入神时,情不自禁用手搔头,他一时忘了自己身高渐长,胳膊已经可以碰到窗框,这一不慎碰弄出了响声。教书的塾师听见了一转身,正瞧见张仁奎那惊慌失措的小脸。
这位张老秀才大声斥骂道:“哪里来的小贼?还不赶快出来。”
小仁奎急忙争辩:“冤枉啊!老先生,我不是贼。”
张老秀才盯着张仁奎说:“那你躲在窗外鬼鬼祟祟干什么?”
小仁奎双颊涨得通红,喃喃道:“我……我……我想读书。”
老塾师闻言一惊,再仔细看去,这孩子浓眉阔额,双目炯炯有神,表情虽然惊慌,却不卑不亢,心里隐隐有些喜欢:“你不要害怕,进来说话。”
张老秀才有心考一考小仁奎的才智,便问:“你在窗外可曾听到我讲了些什么?”
小仁奎余悸未定,但还是脱口回答说:“刚才,先生讲的是《三字经》,正讲到‘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
张老秀才又问:“那你说,这几句是什么意思呀?”
小仁奎想了一想,干脆利索地答道:“这两句是说,像我这样大的孩子,应该来求老先生教我读书。”
张老秀才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孩,居然现学现卖,举一反三。很好!那你倒是说说,你要怎么求我。”
小仁奎看张老秀才笑了,知道老秀才不会责罚自己了,胆子也就更大了起来,说:“先生在讲这两句书之前说:‘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玉不经过打磨雕刻,不会成为精美的玉器;人若是不学习,就不懂得礼仪廉耻,不能成为人才。我就像是玉石一样,老先生就像巧手的工匠,求先生收下我做学生,敲打敲打我。”说着小仁奎拜倒在地。
张老秀才急忙扶起张仁奎:“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张老秀才又惊又喜:惊的是张仁奎年纪幼小,就有这样的见识和机智,喜的是此子将来必定大有作为,当然要把这块玉雕琢成才,收为己用。张老秀才轻轻地抚摸着小仁奎的头发,怜爱地说:“孺子可教也。我就破一次例,收下你这个学生。”
此后,张老秀才的私塾就多了一位免费生。张仁奎不仅不花一文钱就可以入房听讲,还得到老塾师赠送的课本及笔墨。
寒暑易节,花开花落,不知不觉三年过去了,张仁奎已经成为了当地颇有名气的“小才子”。无论是他的父母亲人还是师长同窗,都盼着张仁奎将来能参加科举考试,金榜题名,给他们增添荣光。
张家湾这封闭平静的小村庄,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有了变化。
清政府腐败无能、屡受外侮,两次鸦片战争后,签订了一系列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闹得民不聊生、盗匪横行。
就在一个盛夏的夜晚,发生了一件改变张仁奎一生命运的大事。
那天,张仁奎照旧在放学后留下来,帮张老秀才整理文具、打扫私塾,然后向老塾师讨教学问。张老秀才见天色有变,就拿了一把雨伞给张仁奎,叫他早些回家去,嘱咐张仁奎慎防下雨路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