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文乾义作品选(随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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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与山对话

见过一些山。有些是名山,有些不是,还有些没有名字。每次见山,总是想细细地看,哪怕是从车窗掠过的一瞬间,也想从山的那些情景中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我不以为我是个观赏者,山恐怕也不喜欢一个观赏者在它身边绕来绕去。我去过庐山、泰山、黄山;也去过长白山、青城山、大兴安岭。这些山招去了不少游客,其中有我。我想,它们并不情愿仅仅被观赏,它们希望人们更多地和它们沟通。它们没有直接的语言,但它们到处都是语言。台阶是语言,松树是语言,山峰是语言。它们希望着同人进行对话,所以人就应该不是一个观赏者,就像不是在观赏一件漂亮衣服或观赏一块宝石那样,不要把同它们的距离拉得那么远。

人和山是在同一个地平线上,如果能够平等地进行对话,而不是摆出主人的架式,那就是摆正了人的位置。这样,山就能够给予我们很多很多的有益的东西。

我去黄山的时候赶上下雨,浑身淋透了,夜宿在山顶的板房里直打哆嗦,一宿没睡,打着伞出去走,黑黑的夜里,只有雨声,周围的山峰都睡熟了,仿佛这雨声就是山峰的鼾声。一时间一些奇异的想法就涌出来。我和黄山睡在一起,只是一个睡着,一个醒着。黄山成为我一个醒着的梦境。我的一个梦境竟能放得下整个黄山吗?这让我难以置信。

这里,我只是想说,山也是生命,也有呼吸,更有思想。说山是一个哲学家没人反对。山告诉我们许多,而我们却对它们理解得很少。

山的沉稳是我们无法相比的,我们愿意显示,耐不住寂寞。山的深邃是我们无法相比的,我们的冲动和浮躁常常被山看作是一种幼稚,或者更像一只幼虫。而等到我们达到了成熟的年龄,也只是年龄的成熟。山在我们的远处关注着我们一代人走过来,走过去。我们永远闭上眼睛的时候,山还在,正年轻。

我走在黄山的石阶上,两条腿,严格地说是心里,有一种要跪下来的愿望。这种感觉我曾经几次和朋友们谈起过。不是因为疲劳,因为累,而是因为折服。在黄山的石阶,在庐山的含口,在泰山的玉皇顶,在大兴安岭北极村的黑龙江边,我都曾有过类似的愿望。

我不知道别人是一种什么情形,待到这些愿望在瞬间掠过之后,我显得平静下来,好像我所经历过的一切都算不了什么,我的一生都算不了什么,我的诗和我的许多文字就如同一块软绵绵的云飘过去了,了无痕迹。

我甚至希望我是一座山峰,但这是不可能的。如果说是山峰下的一块岩石,就已经算是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