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让人惊讶的还不仅仅是他的幽默,还有他无所不能的才华:制订一个会员制图书馆计划和制订所有殖民地联盟计划,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他既能制造出一种新式火炉,也可以组建一个新的联邦;他既能管好邮政事务、赚取利润,也能管理国际同盟。在他稍有闲暇时,他就会去测风观潮,驾驭闪电。印刷商、编辑、发明家、科学家、教育家、政治活动家、外交家、慈善家、哲学家,这些称谓都适合他。我周围没有第二个人能游刃有余地从一个工作到另一个工作,从一个岗位到另一个岗位,并且取得如此卓越的成就。
在我从巴黎刚刚回到家乡,等待去国会上任的这段时间,我专门抽空去费城拜访了富兰克林博士。他此时正卧病在床。富兰克林博士在法国有很多朋友,现在的法国正在进行革命,他很担心那些友人的前途和命运。所以,我刚从法国回来的时候,他就不断地询问那里的情况。他得到满意的答案后情绪才放松了下来。我听说他前一段时间一直忙于撰写他的自传,于是就聊起了这个话题。他说:“我不能说很多,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我写的文稿的样本。”
他让站在床边的小孙子按照他指的方向,从桌子上递给他一分文件。富兰克林博士在拿到文件后放到了我的手里,希望我能在闲暇的时间阅读一下。这是一叠对开的纸,上面写着又大又潦草的字,这是他的风格。我大致地浏览了一下,告诉他我一定会认真地读完,及时归还的。他告诉我不用了,让我留着。我小心谨慎地把它装进口袋,再次表示,一定会归还的。他说不用还。我们又聊了一会儿,我就起身告辞了。
一个月之后,富兰克林博士去世了。他将所有的文稿都留给了他的另一个孙子威廉·富兰克林。我立即写信告诉这位小富兰克林,他爷爷的一份手稿在我这里。我认为这是他的财产,应该归还。他来纽约找到我,我将那份手稿给了他,他接过去之后随口说她已经有了原件或是复印件了,具体的我记不清了。我突然明白,富兰克林博士当时的本意是希望我能保留这份手稿,我却错解了他的用意。这篇手稿记录了他和英国外交官的谈判内容和过程。而在之后出版的富兰克林的所有作品中,都没有收录这篇文章。我不知道这篇文章终归何处,这是一个莫大的遗憾。
5.退休后美好的日子
总统任期届满之后,我迫不及待地希望回到蒙蒂塞洛庄园。尽管那里的财富更少,却有更多的自由、更多的安逸、更少的忧患。归心似箭的我等不到天气放晴,就迫不及待地冒着风雪踏上了归途。
我对建造心爱的蒙蒂塞洛庄园乐此不疲,我告诉自己:“你在哪里能再找到大自然可以在我的眼皮底下展开如此丰富美丽的幕布?我们可以往下看到大自然的工作室,看到它的云、雹、雪、雨、雷都是在我们脚下制成的,多么壮观啊!还有那灿烂辉煌的太阳,好像是从水中升起,将金色的光辉洒满了山顶,使万物生机昂然!”
当得知家乡全县同胞对我普遍怀有友好的感情,他们不顾出门的困难,打算组团迎接我,让我感到无比的温暖,我诚心诚意地说,职位的浮华、混乱、奔忙和显赫,使人失去宁静的个人生活。我回到他们那里,是我离开他们后从未有过的那般高兴。
对于我的生活,我做了一个简单的安排:天一亮就起床,自己动手点燃壁炉,用冷水洗脚;然后进入书房里读信、写回信或者写一些日记和回忆录,接下来吃早饭;吃完早饭骑上马去菜园、工厂或农场到处查看,往往一走就是好几公里;午饭后休息,或者读一些轻松的书籍。下午精神健旺的时候,就会陪着外孙女、孙子在房子附近的草坪上做游戏。
退休后的多年中,我的身体都很好,精力充沛,我想这与我每天骑马锻炼,与孩子们玩乐有很大的关系,一方面有益身体,一方面可以活跃心情。
有人认为我退休前如此繁忙,退休后猛地清闲下来一定会空虚无聊。其实不然,我并没有得所谓的“退休综合征”,每天的生活都十分充实,除了接待络绎不绝的客人、回复各种信件外,还可以搞喜爱的各种发明和设计。更重要的是,除了5000英亩的庄园外,我又在70英里外买下了一片“白杨林”,我常常奔波于这两个庄园之间。“白杨林”环境幽雅,它不仅可以让我有地方独处,还可以满足我对阅读的渴望。因为那儿有一座小小的图书馆,有一百多本各种版本的诗歌、散文书,所以我一天也没有虚度。
我对书有种痴迷的热爱,年轻时是一个“勤勉的学生”,到了老年,我仍然喜欢读书。我总共收集过3批藏书,加起来大概有6000多本。我的藏书,不仅包括了在一般科学和文学方面有重大价值的珍贵书籍,还包括了很多政治文献。我把那批足足能装满十辆马车的政治文献书赠给了华盛顿的图书馆。这些书籍无疑是美国最精华的藏书,我希望这些藏书将对我国的文献收藏作出一些贡献。
我一直认为这个新的国家需要教育,因为教育可以提高人民的判断力,可以让一个国家繁荣、强大和幸福。我曾经设想过一个全面的规划,将教育制度分为初级、高级以及大学。使每一个公民都能接受与他们的生活条件及职业相称的教育,我设想先在弗吉尼亚州创立一个综合性的教育系统,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没有获得允许。至少应该建立一所州立大学——这一直是我的梦想。于是我就到处奔走,收集欧洲各著名大学的模式,博采众家之长,试图建立起最符合美国社会实际的大学。
我返回家乡之后,建立学校的愿望再次占据我的整个身心。当我得知弗吉尼亚州对开办大学产生了兴趣时,我义无反顾地挑起了创办大学的担子。在从此以后的出努力年中,我是为弗吉尼亚大学而生活的,我把全部精力倾注到弗吉尼亚大学的筹建工作中。我把与建校有关的一切重要工作,几乎都揽了下来。从设计校舍建筑蓝图,到物色建筑工程的承包人、监督建筑工程的进行、派人到意大利邀请大理石雕刻师等等。
我信誓旦旦地要把这所学校建成第一流的大学。我要求这所大学的不同建筑要成为纯粹古代的建筑模式,为学建筑学课程的学生提供样板,让他们明白,他们将来要学习的就是这类艺术。教学馆就要成为风格和精致建筑的典范,外表要各异,不能雷同,这样,建筑学讲师就能以此为范例,进行讲解。
由于对建筑的严格要求,费用早已超出了当初的预算,议会1500万美元的拨款俨然是杯水车薪。但是我不愿意放弃我的设计理念和初衷。所以,除了建设工程本身,我必须为建校经费四处奔走。每年议会召开时,我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拨款的要求。除此以外,我还为筹集资金而开展了一个募捐基金运动。
看着那些堂皇的红砖建筑,完全按照自己的精心策划一年一年兴建起来,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快乐。我在蒙蒂塞洛还专门装了一架望远镜,每日观看下面山谷中大学的建筑模样。
要建立一所一流的大学,仅仅有漂亮的校舍当然是不够的,“软件”必不可少,也就是过硬的师资力量,这才是决定学校水平的关键因素。为了让这所学校成为美国最著名的院校,我又承担起了物色优秀教师的重要任务。聘请教授在当时是一个难题,因为当时的美国大学很少,而优秀杰出的教授更是凤毛麟角。所以我不得不从欧洲高薪聘请知名的教授。我派美国学者弗朗西斯·吉尔默到牛津大学、剑桥及爱丁堡等大学去说服一流的学者来这里教书。另外,我还通过自己的人脉资源来聘请教授。
费尽周折之后,终于有7名教授答应了邀请,其中除了两名美国人外,其余都是远涉重洋的欧洲人。其中有教授数学的托马斯·基,授古代文学的乔治·朗讲,授现代语言的乔治·布莱特曼讲,讲授解剖学和医学的罗布利·邓格利森医生,教授自然哲学的查尔斯·邦尼卡斯尔。另外,来自纽约的约翰·埃米特博士被委任为博物学教授,弗吉尼亚的乔治·塔克则被委以伦理学教授之职。
一直以来,我把弗吉尼亚大学看作是结束生命的最后一幕,我希望以后有更多的知名教授来学校任教,更希望其他州的有志青年能够在这里接受高质量的教育。可以说弗吉尼亚大学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件事之一,与《宗教自由法案》、《独立宣言》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所以我打算把它们刻在我自己设计的墓碑上。除此之外,我不希望我的墓志铭再多添一个字。
附录
《独立宣言》
时间:1776年7月4日十三合众州代表于大陆会议上一致通过
在人类事务发展的过程中,当一个民族必须解除同另一个民族的联系,并按照自然法则和上帝的旨意,以独立平等的身份立于世界列国之林时,出于对人类舆论的尊重,必须把驱使他们独立的原因予以宣布。
我们认为下述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若干不可让与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为了保障这些权利,人们才在他们中间建立政府,而政府的正当权利,则是经被统治者同意授予的。任何形式的政府一旦对这些目标的实现起破坏作用时,人民便有权予以更换或废除,以建立一个新的政府。新政府所依据的原则和组织其权利的方式,务使人民认为唯有这样才最有可能使他们获得安全和幸福。若真要审慎地来说,成立多年的政府是不应当由于无关紧要的和一时的原因而予以更换的。过去的一切经验都说明,任何苦难,只要尚能忍受,人类还是情愿忍受,也不想为申冤而废除他们久已习惯了的政府形式。然而,当始终追求同一目标的一系列滥用职权和强取豪夺的行为表明政府企图把人民置于专制暴政之下时,人民就有权也有义务去推翻这样的政府,并为其未来的安全提供新的保障。这就是这些殖民地过去忍受苦难的经过,也是他们现在不得不改变政府制度的原因。当今大不列颠王国的历史,就是屡屡伤害和掠夺这些殖民地的历史,其直接目标就是要在各州之上建立一个独裁暴政。为了证明上述句句属实,现将事实公诸于世,让公正的世人作出评判。
他拒绝批准对公众利益最有益、最必需的法律。
他禁止他的殖民总督批准刻不容缓、极端重要的法律,要不就先行搁置这些法律直至征得他的同意。而这些法律被搁置以后,他又完全置之不理。
他拒绝批准便利大地区人民的其他法律,除非这些地区的人民情愿放弃自己在立法机构中的代表权;而代表权对人民是无比珍贵的,只有暴君才畏惧它。
他把各州的立法委员召集到一个异乎寻常、极不舒适而又远离他们的档案库的地方去开会,其目的无非是使他们疲惫不堪,被迫就范。
他一再解散各州的众议院,因为后者坚决反对他侵犯人民的权利。
他在解散众议院之后,又长期拒绝另选他人,于是这项不可剥夺的立法权便归由普通人民来行使,致使在这期间各州仍处于外敌入侵和内部骚乱的种种危险之中。
他力图阻止各州增加人口,为此目的,他阻挠外国人入籍法的通过,拒绝批准其他鼓励移民的法律,并提高分配新土地的条件。
他拒绝批准建立司法权利的法律,以阻挠司法的执行。
他迫使法官为了保住任期、薪金的数额和支付而置于他个人意志的支配之下。
他滥设新官署,委派大批官员到这里骚扰我们的人民,吞噬他们的财物。
他在和平时期,未经我们立法机构同意,就在我们中间维持其常备军。
他施加影响,使军队独立于文官政权之外,并凌驾于文官政权之上。
他同他人勾结,把我们置于一种既不符合我们的法规也未经我们法律承认的管辖之下,而且还批准他们炮制的各种伪法案,以便任其在我们中间驻扎大批武装部队;不论这些人对我们各州居民犯下何等严重的谋杀罪,他可用加审判来庇护他们,让他们逍遥法外;他可以切断我们同世界各地的贸易;未经我们同意便向我们强行征税;在许多案件中剥夺我们享有陪审制的权益;以莫须有的罪名把我们押送海外受审;他在一个邻省废除了英国法律的自由制度,在那里建立专制政府,扩大其疆域,使其立即成为一个样板和合适的工具,以便向这里各殖民地推行同样的专制统治;他取消我们的许多特许状,废除我们最珍贵的法律并从根本上改变我们各州政府的形式;他终止我们立法机构行使权力,宣称他们自己拥有在任何情况下为我们制定法律的权力。
他们放弃设在这里的政府,宣称我们已不属他们保护之列,并向我们发动战争。
他在我们的海域里大肆掠夺,蹂躏我们的沿海地区,烧毁我们的城镇,残害我们人民的生命。
他此时正在运送大批外国雇佣兵,来从事其制造死亡、荒凉和暴政的勾当。其残忍与卑劣从一开始就连最野蛮的时代也难以相比,他已完全不配当一个文明国家的元首。
他强迫我们在公海被他们俘虏的同胞拿起武器反对自己的国家,使他们成为残杀自己亲友的刽子手,或使他们死于自己亲友的手下。
他在我们中间煽动内乱,并竭力挑唆残酷无情的印地安人来对付我们边疆的居民。而众所周知,印地安人作战的准则是不分男女老幼、是非曲直,格杀勿论。
在遭受这些压迫的每一阶段,我们都曾以最谦卑的言辞吁请予以纠正。而我们一次又一次的请愿,却只是被报以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一个君主,其品格被他的每一个只有暴君才干的出的行为所暴露时,就不配君临自由的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