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确《送将归赋》:“昔人之言秋意也,曰若在远行,登山临水送将归。此其平日游子之所悲,怨慕凄怆,尚不能自支,而况于予乎?恋高堂之慈爱,积三岁之违离,余亲属子,以待我行,且复命于庭闱。其送子也,乃在粤岭之南,溟海之西,洗亭之侧,泸水之湄。出门踯躅以将别,仰天涕泣之交颐。浮云为我变色,行路为我斋咨,而况于予乎?予方省愆念咎,藿食布衣,鬓如秋霜,形如槁枝,子见吾亲,勿以告之。明明二圣,仁如天也。雷霆雨露,固有时也。孤臣放逐,久当怜也。晨夕定省,归可期也。子告吾亲,其以斯也,冒乎天下之险,处乎人迹之稀。触氛雾以深入,仗忠信而不疑。以余之故,而两走乎万里。嗟如子者其谁?周楚之郊,余亲所栖。瞻彼白云,余留子驰,安得借翰于鸿鹄,径从子而奋飞也?《困学纪闻》云:“《文鉴》取蔡确《送将归赋》。犹楚辞后语之取息夫躬。”《闽书》。
朱彧可谈蔡诗有“睡起莞然成独笑”句,处厚注云:“未知蔡确此时独笑何事?”又彧父帅广,崇宁元年正月游蒲涧,见游人簪凤尾花,因作口号,中一联:“孤忠正泣龙须草,游子空簪凤尾花。”盖以被遇先朝,自伤流落,鉴司指此句为罪,诬注云:“契勘正月十二日,哲宗皇帝已大祥,岂是孤臣正泣之时?”谗口可畏如此,既不得笑,又不得哭,以是知车盖亭一案,器之辈疾恶未能免乎,已甚矣!《东都事略跋》。
蔡持正谪新州,侍儿从焉,善琵琶。尝养一鹦鹉,甚慧。丞相呼琵琶,即扣一响板,鹦鹉传呼之。琵琶逝后,误扣响板,鹦鹉犹传言。丞相大恸,感疾不起,尝为诗云:“鹦鹉言犹在,琵琶事已非。伤心瘴江水,同渡不同归。”《侯鲭录》。
留鄂公从效庙在郡东南留澳,庙后有岩石,淳佑末,一夕晦冥,钜石忽移置岸上。《闽书抄》。
林外,泉南人,词翰潇爽,谈谲不羁,饮酒无算。在上庠,暇日独游西湖,幽寂处得小旗亭饮焉。外美风姿,角巾羽氅,飘飘然神仙中人。预市虎皮钱箧数枚,藏腰间。每出其一,命酒家保倾倒,使视其数,偿酒直,即藏去。酒且尽,复出一箧,倾倒如初。逮暮所饮几斗余不醉,而箧中钱若循环无穷者,肆人皆惊异之。将去,索笔题壁间曰:“药炉丹竃旧生涯,白云深处是吾家。江城恋酒不归去,老却碧桃无限花。”明日都下盛传某家酒肆有神仙至云。又尝为垂虹亭词,所谓“飞梁遏水者,倒题桥下人”。传为吕翁作。惟高庙识之曰:是必闽人也。不然,何得以“锁”字协“老”字?已而知其果外也。《齐东野语》。
王禹偁作《圣主亲试贡士歌》,有“同上青云梯”之句,后《容斋随笔》载,枢密郑侨省试,未廷对时,梦空中一梯,云气围绕,窃自念世所谓云梯者是欤?俄至梯侧,遂登之。及高,仰望大石若压,已忽冉冉立石上。既为天下第一,其亚则石起宗也。盖主司先以石居首,至唱名始易之。《王养静文集》。
郭朏,字景初,泉州人。少有才学,而性甚轻脱。尝夜出,为醉人所诬。太守诘其情状,朏笑曰:谚所谓“张公吃酒李公醉者”,乃朏是也。太守怪其不屈,命取纸笔使作《张公吃酒李公醉赋》一首。朏操纸立就。其略云:“事有不可测,人当防未然。何张公之饮也,乃李公之醉焉。清河丈人方肆杯盘之乐,陇西公子俄遭酩酊之愆。”太守见而大笑,乃释之。《墨客挥犀》。
莆田方次云任古田簿日,奉檄校文于黜卷中,得某字号文,大喜,白考试官,置之首选。及拆号,乃梁克家也。归语郡人李乔曰:“梁生之文,器度宏远,不惟当占巍科,异日乃公辅器。”明年,梁果南宫第一,官至宰辅。《莆田县志》。
绍兴二十八年九月,潮州揭阳县治东壖梅花盛开。岭外梅着花固早于江浙,然亦须至冬乃有之,邑人甚以为异。士子多赋诗,大抵皆谄令尹。时梁郑公克家为馆客寓此斋,亦赋一篇曰:“老菊残梧九月霜,谁将先暖入东堂?不因造物于人厚,肯放梅枝特地香?九鼎爕调端有待,百花羞涩敢言芳。看来片玉浑相映,好取龙吟播乐章。”语意不凡,类王沂公“虽然未得和羹用,且向百花头上开”之句。明年还泉州,解试第一。又明年,遂魁天下,致位上宰。《夷坚志》。
留硕,字季膺,丞相正之子也。官南恩州,《劝农》诗云:“春风勾引出郊行,小队迢迢草路平。自笑田芜不归去,三千里外劝人耕。”《笔精》。
王氏,睢阳人,赵子乙之妻也。子乙早死,王氏誓不改嫁。靖康之乱,自以年少有姿,行节难保,乃以垩土涂面,鬅头散足,负姑携幼子避地,而南人无犯之者。流离四年,至温陵,徙居于莆,终身清白。吕新吾《闺范》。
陈公荣,长乐人。初游太学。景炎元年,同子宗传、族子老成募兵勤王。蒲寿庚作乱泉州,幼帝舟自泉趋潮。逾年,张世杰会师讨寿庚,公荣兵赴之。老成战没,诏赠御史台简法。公荣挽老成诗曰:“边城将星落,浩荡烟尘黄。我亦在阵行,生死未可量。涕滂感永诀,激烈摧肝肠。昔尔仗雄剑,志在清八荒。神武埒颇、牧,奇计如平、良。遇贼奋英果,逐杀何其强!气数乖人事,竟向锋刃僵。忠魂薄日月,耿耿万古光。虽云获死所,国耻犹未忘。便应作厉鬼,北贼罄杀伤。”词悲壮可读也。《闽书》。
真西山守泉时,纂泉郡诗文七百余篇,名曰《清源文集》。而复序之曰:“志以纪事,集以载言。志,经也;集,纬也。可相有而不可相无也。”《清源文献》。
宋朝以欹器赐傅伯寿,其家今尚宝藏。《闽书》:明蒋德璟《观欹器记》,右欹器在予姻友傅君子讱家。铜为之,形如小钟。圆上锐下,口径一寸八分,高三寸八分。环口为旋波纹,其下作蚪形。一角,或曰一角当为天禄,额、睛、口、耳、眉、颛悉具,而角在鼻上。其腰两旁系小铜耳,曰乐,各寸许。平悬之,中虚,可受水三四合。其背篆“所光”二字。其簴方,亦铜为之。四足,高可二寸四分,修五寸六分,广四寸,内嵌空作芝草形。四周刻文为旋波,两旁立小铜柱二,高五寸,蟠以二龙,然非龙也。龙生九子,以形求之,疑当为蒲牢蚣蝮。《博物志》曰:蚣蝮,似龙好叫吼。今钟上钮是也。柱中二小洼,即双悬欹器处。璟按《家语》:孔子观于鲁桓公之庙,有欹器焉。曰:此为宥坐之器。而《韩诗》、《说苑》及《太平御览》,皆以为周庙。杜预曰:“周庙欹器,至汉东京犹在御座。”《家语》注曰:“宥与右同,言可置座右也。”《说苑》作右坐之器。或曰:“宥与侑同,劝也。”《淮南子》作宥卮。《文子》曰:“三皇五帝有劝戒之器,名宥卮。”注:“欹器也。”《礼宗伯》:“以乐侑食。”郑云:“劝食也。”《诗》:“以妥以侑。”《左传》:“王享醴,命之侑。”注云:“助也,所以助劝敬之意,通作侑,右,其义一也。”璟既与铨部林君为盘,就子讱筑岩观之,因试以水。林君曰:“其下锐而纠,首斜出,故虚则欹。得水及腰,则正。满则上盛,宜其覆也。故孔子曰:明君以为至诚,故常置于坐侧云。”子讱祖献简公尧俞为宋元佑名臣,是器宣仁所赐,迄今且七百年,而能守之勿失,可谓世孝矣。其入泉,则自绍兴中。献简孙忠肃公察夫人赵氏携以来也。
叶廷珪,性故喜读书。每闻士大夫家有异书,无不借读,读即无不终卷。常恨无赀,不能尽写。作数十大册,择其可用,手抄之,名曰“海录”。既知泉州,公余无事,因取类之为门七十五,为卷二十有二。事多新奇,未经前人引用者。复好为诗,与吏部员外郎宋乔年以诗相善。乔年议论许可,独喜称廷珪诗。在泉中与傅自得一见如平生,会即议诗。一日诵其所作《郡斋罗汉室示自得》末句云:“几多雁鹜行间吏,衙退频来礼释迦。”自得谓廷珪:“予每读韦苏州诗〔今朝郡斋间,欲问楞迦字〕,未尝不废卷太息,想象苏州之风流蕴藉,而知其当时之政。泉故剧郡,公使吏辈优游如此,此可观公。”廷珪欣然以为会心之友。《闽书》。
郡城升文铁炉庙,其神曰应魁圣王,为文章之司命,盖天神也,其灵可梦云。宋庆元戊午春,曾公从龙时为晋江教谕,将应举,谒梦。神书幅纸示之云:“两爵并耀于今秋,一荐独横于天下。”既寤,笔之牗间。越夕,友人谢次山亦祷于庙,梦神告之曰:“吾已语曾子明矣,请视其牖。”谢亟谒曾。及秋,二人果并领乡荐。明年己未,曾公遂举进士第一,历官资政殿大学士、参知政事、枢密使。《闽书抄》。
汪彦章藻出守朱南,移知宣城,内不自得,乃赋词云:“新月娟娟,夜寒江净山含斗。起来搔首,梅影横窗瘦。好个霜天,闲却传杯手。君知否?乱鸦啼后,归思浓如酒。”黄公度时在泉南签幕,依韵作词送之:“嫩绿娇红,砌成别恨千千斗。短亭回首,不是缘春瘦。一曲阳关,杯送纤纤手。还知否?凤池归后,无路陪尊酒。”《黄公度集》。
李文肃归隐泉州,自号云龛先生,着《草堂集》一百卷,轶弗传。有访僧诗云:“数丈招提四面山,羡师终日掩禅关。十年不踏门前路,只遣松风送我还。”潇爽可味。《笔精》。
贾似道为相,置公田关子法病民,中外无敢指议。太学生富春叶李率同舍生康棣等八十二人伏阙上书攻之。似道嗾其党林安尹、刘良贵诬李以黄金饰斋匾,窜漳州。后似道南谪,会李赦归,遇似道于洛阳桥上。李赠以词曰:“余归路,公来路,天理昭昭胡不悟?公田关会竟何如?仔细思量真自误。雷州户,崖州户,人生会有相逢处。客中邂逅少蒸羊,聊赠一篇长短句。”《闽书》。
淳化阁帖十卷,宋季南狩,遣于泉州。已而石刻湮地中,久之,时出光怪,枥马惊怖,发之即是帖也。故泉人名其帖曰“马蹄真迹”。洪武四年辛亥,知府常性以刘次庄释文叙而刻之。后仁宗命取入秘府,人不可得而见矣。《泉南杂志》,参《书画谱》。〔国朝林泉马蹄淳化帖考〕余所闻淳化帖以温陵甲天下之胜,谓宋帝昺南渡,埋此拓于德济门之御殿头,航海而去。明初现光怪,于秦勋府马房中掘得此帖。计不上九十版,世所传“马蹄石搨”是也。又传有枣木板,滨海渔人网得之。因监湿蛀朽有几,时为豪家所得。此人艰于嗣,分畀沈、李二婿。沈世系莫考,李者乃衷一先生家也。后不相好,各摹勒其半,是枣板于吾郡有二焉。所云石拓秦后式微,为侗斋张先生购就,增摹一百三十八板,斯时为沙塘蔡先生夺去其八。当日拓者,两处凑印,方得全璧。后蔡又摹木板满数以行于世。戊子之后,其八板已落于霞、漳之地,今英考焉。此缙绅先生为余言若是也。戊戌,余方垂髫,喜古搨,时虽知之而不能辨。戊辰,春山史王征君自华山来,相与善,嗜古帖,出淳化考相示,云:宋太宗命侍书王着临以枣木。暇日记云:“淳化帖乃唐旧刻,保大中王文炳摹勒,宋下江南得此石。太宗于淳化中始增定之。”又云:“淳化初搨,用澄心堂纸,李廷珪墨,分封及大臣方得赐,故传之者少。”端明殿学士汪季路云:“其本乃木刻,计一百八十四板,二千二百八十七行。”初搨无银锭纹者上也,有银锭痕墨浓者次之,淡者又次之。且当日诸公或以纸墨交辨,或以张数致疑,不及详其原拓流传何所。洪武四年,太守常公锓梓释文于吾郡,其原拓之在温陵一明证也。又阅兰州帖后,知张氏石拓,李氏枣板,与缙绅先生所传,若合符节。然余与山史先生相质未暇,疑信参半。山史复与爵台张公借大观帖以相印谬,其帖乃王弇州先生遗物也。余所疑者,若枣木为宋搨,则马蹄石搨何从而来?若石搨为唐旧刻,以枣木凑足,俱携南渡,则群书何由不载?且枣木当日传一百四十有几,石搨九十有几,与端明所记大不相符,抑为陆沉之恨与?抑为见闻之陋与?是未可知也!戊辰秋,郡守郝公喜古搨,召工再拓,命余董其事。余遍采,仅得其半,计六十有二。中水裂者十有二三矣。复寻木板凑足一百三十有八,如其数以就,殆存古搨之旧面目也。余所得旧枣搨与石搨各一部,乃明初旧搨,其中浓嫣遒劲,大不类今所存者。质之张家之裔,亦不能辨。复质之山阴吕黍宇先生,先生曰:“得一足矣,二部恐触造物之忌。”余因喜而藏之,不敢以见闻之陋自出臆度,以为真赝,又不禁复装潢之,垂诸后人。识时戊辰岁九月望之三日。
蒲寿庚提举泉州舶司,擅番舶利者三十年。宋主昰舟至泉,寿庚来谒,请驻跸,张世杰不可。或劝世杰留寿庚,则凡海舶不令自随。世杰不从,纵之归,继而舟不足,共掠其赀。寿庚怒,杀诸宗室及士大夫与淮兵之在泉者。戊辰,寿庚及知泉州田真子以城降。乙巳,张世杰围泉州,甲申九月,元帅唆都援泉州。《宋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