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王爷说笑之言,奴婢怎敢接话。”美人蕉一直在思考这位王爷的来历,听说春节将至,西边蒙古诸部落的王爷全都到京给皇上贺岁,就是不知这位年轻俊朗的王爷是哪一个。
“听说你是以诗著称,他们都叫你‘诗妓’?”水浛将手中茶杯递到唇前,在喝之前又淡淡的问了一句。
“呃,那不过是那些人的戏称而已,奴婢的诗词,却登不得大雅之堂。”
“哈哈……”水溶听了这话,又笑起来,“不过一个青楼女子,还要登什么大雅之堂?”
美人蕉大囧,便低头不语。
“好了,二爷这一个笑话不要紧,倒是把这位姑娘给说的不好意思了。”水浛笑笑,他此时自然不便称水溶‘皇上’,索性叫了他一声‘二爷’。
美人蕉心头一动,猛然抬头,看见烛光里的水溶,面白如玉,剑眉星眸,恍惚中如同看见当日大观园里的那个凤凰一般,心头直跳,酒劲儿上来,便对着水溶模模糊糊的叫了一声:二哥哥……
“放肆!”水溶顿时恼羞成怒,水浛比他大,且二人原本就是堂兄弟,义兄之说,不过是给满朝文武和天下人一个说法,不愿再将旧事提起,因为那样会牵扯朝中很多大臣。所以水浛叫他一声‘二爷’的确很合适,而面前的这个妓女,却称自己是“二哥哥”,这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水溶一再忍着,此时却忍无可忍,啪的一声将酒杯掷于地上,官窑白瓷立刻碎了一地。
“啊?”探春的酒醒了一半,看着满脸怒容的水溶,一时又不知自己错在哪里,若是那些纨绔子弟,听见自己那声二哥哥,还不早就酥了半边身子去了?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叫我?”水溶原本就高傲,此时做了皇上,骨子里的高傲更甚,他看着美人蕉,眼睛里冰冷一片,尽是鄙夷之色。
“奴婢该死。”美人蕉被这冰冷的面孔吓到,慌忙离座,跪在地上。
“你是该死,只怕你今天死在这里,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你欺世盗名,毁人名誉,即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水浛亦怒道。
梅无香却淡淡一笑,对这水浛水溶一抱拳,劝道:“二位爷都息怒,息息怒。”
“哼!”水溶一甩袖子,不再言语。
“你且别起来,你倒是把你肚子里的诗都给咱们背一遍,即便是死,也不枉你这‘诗妓’的名字。”水浛冷冷的笑道。
美人蕉打进门来,便感到气氛不对,到此时心中依然不明白,这三位达官贵人一味儿的寻自己的不是,到底是为了什么,此时有听说他们要自己作诗,心中便燃起了一线希望,或许凭着那些诗,自己还能躲过一劫,官卖的妓女,在天朝即便是被嫖客弄死,只要陪青楼老鸨几两银子也就罢了,根本无冤可诉,自己还是识相点吧,先保住了命要紧。
“咱们也别难为你,想来你肚子里的诗也是极多的,此时你且以菊花为题,做几首诗来给咱们听听,最好是凑足了十二首,这才不枉你这‘诗妓’之名。”
美人蕉心性稍稳,暗叹自己足够幸运,此时若这几位爷让她以别的为题作十二首诗词,她却只有等死的份了。一向精明的美人蕉,此时难免有些糊涂,也不想一想,这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偏偏你的肚子里装着十二首菊花诗,人家偏偏就叫你做十二首菊花诗?
打起精神,美人蕉在书案之前挥笔而就,原指望着能博得一片叫好之声。谁知道那三位爷看了自己写在雪浪纸上的诗句之后,非但没有叫好,反而个个微笑不语。
“玉儿的诗果然不一般,真真有鹤立鸡群的感觉。”水溶原来在宝玉的嘴里也知道其中的几首,但并未见过如此齐全的十二首诗,此时看了,越发觉得黛玉的诗写得好。
梅无香更是赞不绝口,直夸王妃的诗真真不一般,不愧是探花之女,书香门第。水浛则一脸黑线的对着边上二人道:“此事到你们这里为止,别人倒也罢了,若是你们二人再往外传,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水溶立刻叫道:“反了反了,还从未有人敢跟朕这样说话。”
美人蕉突然恍如梦里,心想这三个人可是疯了不成,当着这么多人,一个称自己是朕,另一个则连那自称朕的人也敢威胁,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梅无香突然收了笑容,板着脸对美人蕉喝道:“贾探春,你还不知罪吗?”
“啊?”美人浑身一哆嗦,原来朦朦胧胧的酒意早就吓得无影无踪,青楼里,人人都知道美人蕉,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的真名字,便是这个绰号,也是那个多才得宝姐姐给自己取的,这三个人如何知道自己的底细?
“哼,你竟敢把英亲王妃闺中之作拿出去招摇,这忤逆犯上之罪,你可知晓?”水溶冷冷的说道,“更有甚者,你刚才还叫朕什么‘二哥哥’,你可瞧仔细了,朕是你的二哥哥吗?”
探春一听此言,哪里还站得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着求饶。
“哼,这会子倒想起求饶来了?”水浛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女子,心中的怒火更是压制不住,这个愚蠢的贱人,真该下十八层地狱。
“皇兄不用生气,朕有的是办法让她赎罪。”水溶怒极反笑,一扬手,叫来了外边的两个侍卫,“你们把她带出去,给几个兄弟们消遣消遣吧,原来你们跟着朕,辛苦得紧,这会子算是犒劳你们了。”
“是,谢主隆恩。”侍卫看看趴在地上的女子,一边给水溶磕头谢恩,之后便将其一提,转身出去了。
跟着美人蕉一起来的那个小丫头,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只顾蜷缩在地上,抖成了一团。
“你不用怕,一会儿你还要服侍你们姑娘回去,告诉你们依红阁的老鸨,这位美人蕉姑娘今晚已经服侍过了十几个弟兄,着实辛苦的紧,不要为难她,我那一帮弟兄若是闷了,可还是要她伺候的。银子吗,自然少不了她的,只是要最后打总来算。”水溶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地上的小丫头,慢吞吞的说道。
“是……是……”小丫头忙趴在地上磕头,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水溶和水浛对视一眼,水浛蓦然出手,将那小丫头抓到跟前,迅速的在她脖子上点了几点,那小丫头便没了声音,尽管她的嘴一张一张的,但就是出不了声,连哑巴那样的“啊”都说不出来。
“无香,完事之后,找人把她们送回去。多余的话不必说,还有那个女人,也要噤了她的声,免得她回去后再胡说八道。”水溶淡淡的吩咐。
“还有,将她手指的筋挑断,免得她用笔来胡说。”水浛补充。
“是,臣明白。”
“皇上,臣先回去,只怕玉儿若是醒了见不到我,问讲起来,不好应对。”水浛在水溶耳边轻声说道。
“恩,你先去吧。”水溶笑笑,看着水浛有些狼狈的眼神,心想,这会子自己倒是洒脱的紧。
水浛先走,水溶在梅无香这里喝闷酒,直到四更方回。
却说黛玉自从十一月里发现自己有喜,便懒得动弹,皇宫里的事情原本也不多,先帝两个公主如今也已到了及笄之年,依照水溶的意思,各自择了京官之子定下了婚事,只等着钦天监定日子出嫁罢了。一应陪嫁等物,接交给熹妃照看,全部用黛玉操一点心。
依红阁里一月之内,丢了两个人,老鸨亦安分了许多,贾府众女被卖入青楼之后,仍有来往,听了这样的消息之后,也都吓破了胆子,各自收敛起来。
而牡丹园里,古嬷嬷待凤姐儿平儿和巧姐儿三人,倒也算和善,巧姐儿自进了这道门,便只知道女红针线,对那些琴棋书画,吹拉弹唱一概都不上心,古嬷嬷怜她年幼,便对凤姐儿说:“若有人愿替她赎身,二十两银子,便可放她出去。”
凤姐儿听了便有些心动,但此时一百两银子她也是拿不出来的,所以便偷了个空,叫人给乡下的刘姥姥捎去了消息,原来刘姥姥得过她的好处,听了此话,便和女儿女婿商量着,变卖了一些田产,凑足了二十两银子,将巧姐儿给赎出去,许给当村一个地主家的少爷为妾。
凤姐儿当日借给刘姥姥的银子,总算是没有白扔,巧姐儿从此过着普通百姓的生活,倒也安然无恙。
而凤姐儿替古嬷嬷打点牡丹园里里外外亦十分上心,日子久了,那些嫖客们都知道,牡丹园里不单姑娘好,连里面的二当家的也俊俏的紧,虽然已经徐娘半老,但风韵却不比姑娘们差,于是牡丹园的生意越发的好起来。
这日冬至,原是合家祭祖的日子,水浛自早起心中便不痛快,黛玉深知他的心事,然当初那乱坟岗子此时早就变了模样,水浛的母亲和几百个家人如今连个坟头也没有,这等伤心之境,别人无法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