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你是执剑行走江湖的侠客,我羡慕还来不及呢。”黛玉轻声笑着,把浅桃招至跟前,又吩咐道:“你带着曲姑娘去沐浴更衣,另叫人打扫屋子给曲姑娘住下。”
“是,奴婢遵命。”浅桃忙福身答应着,又来给曲玉澜行礼,“曲姑娘请跟我来。”
曲玉澜便看了水浛一眼,水浛点头道:“你去吧,师弟醒来之后我会叫人通知你。”
“好。”曲玉澜见人家两夫妻一夜未见,此时自然有很多话要说,便跟着浅桃出了房门,自去沐浴更衣。
“玉儿,你一定又是一夜未睡,瞧你的眼睛,红红的,是不是还哭了?”水浛拉着黛玉往另一间屋子去。
“浛,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不得不跟你说。”黛玉见水浛目光炯炯,精力充沛的看着自己,想他连日赶路,昨夜又有酣战,此时反倒这样精神,气色也好,到底是练武之人,非寻常人可比。
“什么事?玉儿尽管说,如今我们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水浛笑笑,水溶醒来时已经说了,即便是死,也要平了东倭再死,这几百年来的种族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江浙的粮库里,没有存粮,所有的存粮都是这几天官商现买来的,有的还是抢来的。如今稻米大熟,米价竟然比去年抬高了一倍。”黛玉的话字字铿锵,眼看着水浛变了脸色。
“多久了?”
“不到十日,一定是他们得知皇上在清河附近失踪,很怕皇上微服南巡,也知道你英亲王爷回南祭祖,生怕你顺便查看当地的公务,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
“那粮食呢?都去了哪里?”水浛看着黛玉,紧紧追问。
“卖了,他们高价卖出去了。”
“高价卖出?有谁会买?”水浛一阵迟疑,但一念之间便想明白,“难道是东倭人?”
“是,东倭和江浙一带的商人早有来往,前朝时候,我就知道,东倭人自己的地不够,四面环海,气候不比我们大陆暖和,每年一熟种的粮食也不够吃,他们靠的,便是我们天朝每年吃不完的余粮。”
“岂有此理,这些混账东西,竟然敢把朝廷粮仓里的存粮卖给东倭人,这种事情,若是被外敌知道了,那我天朝不就危在旦夕了!”水浛怒火中烧,拳头攥的紧紧地,一激动,便在一边的矮几上擂了一下,把对面屋的元虚道长惊动。
“浛儿,什么事,如此冲动?不要忘了,这可是练武之人的大忌啊。”元虚道长慢慢下床,语调清淡,只带着浓浓的责备,看得出来水浛的确是他的得意弟子。
“啊,师父,您醒了。”水浛见元虚道长醒过来,忙起身出去到元虚房内见礼。
黛玉亦跟在水浛的身后,给元虚道长施礼请安。
“你就是浛儿的妻子,那个叫黛玉的女子吧?”元虚道长和蔼的目光,看了黛玉一眼,然后又看着水浛,问道:“你们刚才是不是再说江浙粮仓的事情?”
“师父听见了?”水浛低头道,师父内力深厚,而自己和黛玉说话又不想避他,他自然是听见了的。
黛玉忙转身出去吩咐了下人给元虚道长沏茶,水浛和元虚又分上下坐了。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这件事情,关乎社稷民生,不是一件小事啊。”水浛看着师傅沉着的面色,摇头叹道,不知水溶知道此事会如何,反正自己心中先是没了底。
黛玉看淡菊端了茶水来,忙给元虚道长献上,然后转身又给水浛也上了茶,又叫素梅上了几样茶点,无非是黑白瓜子话梅等,然后方说道:“王爷,我去看看厨房做了什么早点,一会儿请师傅到前面用餐。”
水浛点点头,黛玉便同元虚道长告辞离开,往厨房方向去了。
厨房里,十来个厨娘正在各自忙活着,有在择菜的,有在杀鸡的,有在刮鱼鳞的,有在削皮的,还有在切肉调陷的。
一身青绿底葱绿裙裤,鹅黄衫子的林忠家的此时却在盯着厨娘做菜,一边还吩咐道:“你们且忙你们的,所有的食材都必须加小心,不但要干净,还要细致,今儿来的不但是王爷,还有王爷的至亲,还有王爷的师傅。慢待了我可是不依的。好歹大家忙过了这两日,主子自然重重有赏。”
正说着,因见黛玉进来,便都慌忙停了手中的活,林忠家的便带头给黛玉请安。黛玉便摆摆手叫他们都去忙,又同林忠家的说道:“妈妈辛苦了,眼看着都六十了,还要操这份心,倒是我的不是了,家中其他的管家大娘和各房的管家嫂子也该有几个老练的了,何不传上几个来帮你料理?你也该享享清福了。”
“姑娘体贴我们,是我们的福气,老奴可不是享了这些年的清福?如今姑娘好不容易回来,也在家里住不了十天半月的,还要走,我老婆子可不趁着这个机会上来走动走动,总在家里憋着,哪里还能见着姑娘的面呢。”林忠家的已经六十来岁,满头的倒不见多少白发,水乡生的女子自是比北方的秀气些,但精神还算硬朗,说起话来也颇有些底气。
“那好,我在北边这些年,多亏了我那个干姐姐的照应,况且干姐姐的爹爹年纪也大了,他们初来乍到的,府上有些事情都不懂,家人也不大认识,既然妈妈还惦念着我,那我就烦妈妈多照应那边一点,我那干姐姐紫鹃向来很省事,可别委屈了她们父女两个。”黛玉笑笑,变着法的把爹爹和紫鹃交给了林忠家的。
“姑娘放心,这事包在老奴身上。”林忠家的忙笑着答应道。
“好了,那位病重的客人补身子的参汤在那边炖着?”黛玉转身往那边的炉灶上看去,但见一个小风炉子上炖着一个银吊子。
“就是这儿了,姑娘瞅瞅,可有什么不妥当的?”林忠家的忙跟在黛玉身边指着银吊子说道。
“恩,仔细看着,注意要小火,别靠干了千万糊不得了,熬到了一个半时辰,便端上来。”黛玉笑笑,转身对浅桃道,“你守在这里,等参汤好了,便端过去,给他喂下。”
浅桃自然知道那受伤的便是自己的老主子水溶,今日见黛玉尚且如此待他,心中自然十分的激动,忙含泪答应。
黛玉看在眼里,又轻声叹道:“你也是个重情义的,这几日,就劳你多在他身边照应吧?”
浅桃忙点头应着,自去小风炉子跟前照应。
黛玉便带着轻荷离开,想着此时爹爹也该醒了,便去爹爹住的琅风轩请安。
琅风轩是林府花园东北角上最僻静的一处,有院门和院墙隔着单独成院,那里只种了一些水杉古树,每一棵都是重金买来,那宽敞的院子里,竟是种了十数棵。这里每逢秋冬季节,便有阵阵松风山涛,仿佛置身于幽静的山谷,让人总能想起“闲云野鹤”四字。
林如海已经醒来,紫鹃带着几个丫头已经在小厨房为他准备早点。而林如海本人则身穿玄色对襟长布衫,把一角撩起掖在青布腰带里,蹬了老北京做的千层底牛皮底子乾坤鞋,在院子里的杉树下慢慢的打着太极慢拳。
他没有内力,只不过是学了些简单的招式松活筋骨而已。从草原回到京城之后,他便坚持每天早上都打半个时辰的拳,直到全身出透了汗为止,所以将近六十岁的他,身体气色一直很好。
“爹爹。”黛玉进门后便让轻荷随手关门,这院子里的丫头佣人全部是京城带来的,原来林家的老仆人一个也没有,不然的话,林如海哪里还能这样清闲?
“嗯,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林如海对于女儿,向来是近乎溺爱,如今年纪大了,越发宠女儿宠的不得了。
“哎,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爹爹昨晚睡得可好?”黛玉拿过丫头手中的巾帕给林如海擦着脸上的汗滴,含笑道,“每天早晨活动这半个时辰,倒是真的有用,爹爹的气色也好,只是太劳累些。”
“这有什么劳累的?原来在草原上,哪天都不闲着,比这劳累十倍呢,若不是这样活动着,爹爹只怕早就成了一个糟老头了,哪儿还能像今天这样?”林如海笑笑,把巾帕递给边上的丫头,和黛玉一起进屋。
紫鹃听见黛玉过来,急忙从小厨房赶过来给黛玉请安,却被黛玉拉着手,说道:“原是说叫你陪爹爹说话解闷儿,也没叫你天天亲自下厨房啊,不是有厨娘呢,何必天天劳动你?”
“厨娘做的东西,老爷不喜欢吃,我也不放心。”紫鹃笑笑,又叫小丫头端了两碗蜜枣燕窝粥来,给林如海和黛玉每人一碗。
“我来的倒是巧,正好赶上了有吃的。”黛玉笑笑,便接过燕窝粥来吃。
“今儿早起有姑娘爱吃的蒸饺,一会儿在这儿吃了早饭再走。”紫鹃在一边坐着,看黛玉吃的香甜,心中也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