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晋山:许你们生病,就不许大夫生病?大夫也是人呐!这位刘大夫,是我们特意请来替乌先生的。你们有什么病要看,就找刘大夫看。是一样的。
病人们怀疑地瞧瞧新大夫。
得啦,我还是等乌先生好了再来瞧吧。
我一直是找乌先生看的。我就认乌先生。
说着,大部分病人都离店而去。
罗晋山:哎,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死性啊!他回过头,却见新来的刘大夫也在收拾医箱。
罗晋山:哎,你你怎么也要走?
刘大夫客气地:老掌柜的,对不起。这是订金,收好。回见。
他拎起药箱也走了。
罗晋山看看空空的诊室,无人抓药的柜台,气闷地长叹一口气。
秦妈走来:老掌柜,您看看巧云姑娘去吧。她非要自个儿去闯衙门!
罗晋山一跺脚,扭头就走。
乌巧云眼圈红红的,满面泪痕,跟拦住她的伙计吵:
我去找我爹!你们拦着我干嘛?
秦妈带着罗晋山走来。
罗晋山心疼地:巧云!
乌巧云刚止住的泪又淌下来:罗伯伯!
罗晋山:巧云呐,你别急。吟秋一早就上各衙门打问去了。一会儿就能回来。你爹被人抓走,我比你还急呀!可急有什么用?官府的事,老百姓也弄不清,乌巧云:我爹成天坐堂看病,哪儿是乱党?他们抓人,也得有个影儿。还能无端端地瞎抓乱抓?我就要去问一问:这是哪里的规矩?我爹犯了大清律哪一条?
罗晋山:孩子!你这话只好在家里说,你上衙门一闹,说不定连你也给抓走,乌巧云:抓走更好!我上牢里跟我爹做伴儿去!
罗晋山急得跺脚:你咋就这么不听话呢?你爹出事儿,就够乱的了,你还添乱呐?你这么披头散发地上大街上一走,整个大栅栏都得知道你爹出了事儿,永丰堂的生意还做不做了?你也算罗家没过门的儿媳妇,就不能替罗家多想想啊?
乌巧云安静下来,不哭也不闹了,只是低着头,擦着泪,点了点头。
罗晋山松口气:对。这才是听话的孩子。秦妈,扶巧云上屋里去,打水伺候她洗脸。
乌巧云低低地:我自己来吧。
她正要回屋。罗吟秋匆匆走进来。
罗晋山:怎么样?
罗吟秋一脸沮丧地:顺天府衙门说,他们昨天没抓人。大兴、宛平两县也都推说不知道。一提乱党的案子,人人都避之惟恐不及,不好打听。
罗晋山茫然:这就怪了!那少伯到底落到谁手里了?
乌巧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捂着脸跑回自己房里去。
罗晋山心烦意乱,一时身体直晃,差点晕厥。
罗吟秋忙扶住他,惊呼:爸!
罗晋山急得泪都出来了,跺着脚:你拽着我干嘛呀?你快接着找去呀!甭管花多少钱,你给我把少伯找回来呀!
罗吟秋:行。您别急。我去找。我这就去找。
他转身又匆匆走出门去。
罗晋山抬手茫然向天:天爷!您是成心让永丰堂塌台呀!
一辆洋车在门前等着。
罗吟秋匆匆自门里走出,坐上洋车:咱们走。
车夫:去哪儿,爷?
罗吟秋愣了,心烦意乱地:去去王大人胡同,再找找邢师爷。我就不信,这么大个人能说没就没了!
车夫拉车跑去。
一辆洋车在路当中停着,仇子瑜一身米色西服,翘着腿坐于车上,扶着文明棍,打量着这家被他挤兑得风雨飘摇、难乎为继的小铺子。
苏仲孝站在自家檐下,用复杂的眼光看着这个强劲的对手。
仇子瑜:苏大掌柜,这一向好啊?
苏仲孝:你不亲眼看见了吗?
仇子瑜:我说你别费劲撑着了,把房子顶给我不好?我给你五根条子怎么样?
苏仲孝:呸!仇子瑜你别兴!我奈何不了你,有人奈何得了你!
仇子瑜一笑,正要说什么。洋车拉着罗吟秋跑来,二人在车上彼此扫了一眼。
罗吟秋心里一动,蹬了一下车板,洋车站住。
仇子瑜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怎么样啊,吟秋?啥时候把我挤出大栅栏啊?
罗吟秋咬着牙:你放心早晚的事儿!
仇子瑜纵声大笑,从西服里兜掏出张请帖:我的福寿春药房就要开张了,赏光来瞧瞧?我可是诚心请你。
罗吟秋:没那工夫!仇子瑜,咱们商业竞争,讲的是个光明正大,不要搞那些见不得人的鬼蜮伎俩!
仇子瑜一愣:什么意思?
罗吟秋狠狠地:你自己心里明白!仇子瑜,我提醒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想去吧!他又一蹬车板,洋车疾驶而去。
仇子瑜愣在那儿,心烦地:真他妈莫名其妙!海庆凑到前来:我刚才去永丰堂看过,乌少伯不见了,罗老掌柜外表装得没事儿人一样。
仇子瑜一声狞笑:好!他从怀里又摸出一锭银子,海爷,我高兴!这个赏给你。
海庆两眼放光,伸出双手去接银子。
仇子瑜却没有马上给他,而是俯下身来,低低地:
你替我办件小事儿。尽快把乌少伯被抓走的事儿,散出去!
海庆:这您放心。不出一个时辰,保证整个大栅栏都知道。
仇子瑜一笑,将那锭银子搁在海庆的手心里,对车夫:走,去永丰堂。
海庆惊讶地:您去永丰堂干嘛?
仇子瑜没有理他而是得意地大笑继而狂笑:哈哈哈哈!天意呀天意!天助我也!洋车载着他的笑声远去。
仇子瑜舞着文明棍,昂然步人永丰堂。
所有的伙计都愕然望着他。
仇子瑜将文明棍挂在胳膊上,掏出块雪白的洋手巾掸了掸皮鞋上的土,咳嗽一声:怎么仅人招呼客人?
六儿给一个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会意向后走去。
六儿硬着头皮上前招呼:您来啦?
仇子瑜:我不能来吗?
六儿赔着笑:能。当然能。您是来找乌姑娘的吧?
仇子瑜:不。找乌姑娘她爹乌少伯先生。
六儿一愣:唤。乌先生他不在。
仇子瑜反而自己坐下了:去哪儿了?
六儿:哪儿也没去。他病了。在后头躺着。
仇子瑜故作惊讶地:乌先生病了?那我可得瞧瞧去。说着,站起身来就往后走。
六儿拦:您等会儿。我跟后头说一声,带您去。仇子瑜:不用。这儿我熟。说着,径直闯进去。
六儿忙跟上去。
罗晋山跟着伙计匆匆从里屋出来,欲赶往前堂。仇子瑜正好从前堂走了出来。
仇子瑜站住了,一双眼嘲弄地看着罗晋山。
罗晋山笑笑:我说是谁呢?是你呀。
仇子瑜:想不到吧,老掌柜?
罗晋山对六儿和伙计:没你们的事儿了。忙各人的去吧。他见二人走去,转对仇子瑜,我跟你爹半辈子的交情,你妹妹认我当干爹,从小你也是伯伯叔叔地叫着,现在怎么改称呼了?
仇子瑜:你还想让我叫你什么?老东西?老混蛋?罗晋山眉一皱:怎么说话呢?
仇子瑜:就这么说话!
罗晋山:就是你爹他现在站在这儿,也断不至于这么说话!
仇子瑜:他是他。我是我。我这么说话是客气!罗晋山气得发抖:仇子瑜,这是在我的家!你既然仍怀恨在心,还来我永丰堂干什么?
仇子瑜拿出请帖:你以为我是找你?我是找乌少伯的!我请乌世伯去参加我福寿春药房的开张典礼!你把乌先生请出来,我把请帖当面交给他,扭头就走。
罗晋山:他现在不能见你。你把请帖给我,我负责转交。
仇子瑜讽刺地:给你?你上哪儿转交去?上刑部大牢里?
罗晋山像受了重重一击,身体摇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