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贵问:“哥们儿,吆喝什么呢?你老毛子话讲得真溜啊!赶紧帮我喊喊。”杨春来用俄语喊着:“最新款的运动服,最新款的旅游鞋,穿上运动服配上旅游鞋,最少年轻二十岁!”很多俄罗斯人围过来,挑选运动服和旅游鞋。
张富贵高兴极了:“哥们儿,你吆喝什么了?来这么多人!”杨春来说:“先别问,赶紧收钱。”
黄昏,杨春来和张富贵收了摊走在街上。张富贵满面红光:“嗨,三天的货一天全卖完了,是你吆喝得好,早知道我多带点货。给我讲讲都吆喝什么了?”杨春来故意说:“这是商业秘密,不能告诉你。”
这时,几个俄罗斯女孩迎面走来,其中一个女孩望着杨春来笑,她突然张开双臂要拥抱杨春来。杨春来吓得一弯腰从那女孩的腋下钻了过去。众女孩哈哈大笑着走了。杨春来愣愣地望着女孩们。
张富贵皱眉道:“多好的机会,你怎么不抱一下?是人家抱你,抱抱更友好。”杨春来微笑着摇头:“冷不丁没反应过来。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张富贵说:“这个点儿口岸都关了,要回去也得明天。我倒是有个地方,就是远点。不折腾了,等吃完饭,咱找个地儿将就一宿得了。”杨春来看看昏暗的路灯说:“成,今儿个我请你吃饭,没有你我过不了关。”
杨春来和张富贵走进一家俄式餐厅。服务员拿着菜牌走过来,杨春来接过菜牌说俄语,服务员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笑。张富贵问:“你俩讲什么呢?”杨春来说:“都是饭菜的事。服务员说他们这儿就土豆多,我一想,他们最拿手的肯定是土豆菜,就要了土豆丝、土豆片、土豆泥、土豆饼,全是家乡菜。”
张富贵点头:“在俄式餐厅吃家乡菜,头一回。兄弟,能不能给我讲讲,你到底怎么吆喝的?”杨春来笑着:“我就说穿上你的运动服配上我的旅游鞋,一下能年轻二十岁。”
张富贵摆手:“不行,喊年轻二十岁少了,下回再卖你说年轻三十岁。你得可劲儿吹,能吹多大吹多大。这地方,不怕大就怕小,你要能把天吹漏算你本事大。老毛子当着咱们的面也是吹,今儿个说能联系大炮,明儿个说能弄辆坦克,后天就说能弄架战斗机,说完混点酒喝,喝完拍拍脑门全忘了。”
杨春来嚼着土豆丝说:“那我下回得可劲儿吹。”张富贵有点神秘地说:“再告诉你一个好事,这里的姑娘可喜欢咱们了,她们都以为咱们有钱,你要没有媳妇就在这儿找,想找什么样的就找什么样的,这儿的大姑娘一个比一个好看。”
杨春来和张富贵从餐厅出来,天已经黑了。俩人在街上走着,两个警察走过来。“有警察,往回走!”张富贵说着转身就溜了。杨春来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警察已经来到跟前打量着他问:“先生,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做生意的吧?你很有钱了?”
杨春来忙说:“我第一次做生意,哪有钱?”警察笑了:“你的俄语讲得这么好,还说是第一次?你们这些做生意的,狡猾得很,我们要检查护照。”杨春来掏出护照递给警察。不远处的树后,张富贵悄悄地望着。
一个警察一把抓住杨春来,另一个警察搜身。警察拽住杨春来裤腰里的钱袋子说:“我们怀疑你的钱来路不明,没收了!”
杨春来拽住警察喊:“把钱还我!”警察掏出警棍,盯着杨春来。张富贵急忙跑过来,一把拉住杨春来喊:“你跑哪儿去了大半夜不回家,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他对警察笑着比画着,拉着杨春来走了。
杨春来不服气:“他们凭什么抢我的钱?”张富贵开导他:“什么也不凭,咱们在人家的地头上混,就得听人家的,还得好脸好钱儿伺候着。他们都缺钱,瞅着咱们赚钱能不眼气吗?咱们赚了钱给他们分点,他们拿小的,咱们拿大的,不就完了吗?你要和他们叫板,弄不好把你抓进警察局,关进小黑屋,你想上吊都找不着绳!在这地方,不管咱赚了多少钱,只要钱没带回家就不是咱的。行了,你没钱我这儿有,从我这儿拿吧。在家靠爹娘,出门靠朋友,钱你先拿着,等你赚了再还我。”杨春来心里一热,觉得张富贵够朋友。
马公社给牛有草送来一张大红请帖,牛有草让麦花打开看看。麦花念着请帖:“麦香东村村委会主任兼面粉厂兼养猪场厂长牛有草亲启!爹,人家说您得亲启。”牛有草问:“我的亲戚?他马仁礼跟我攀啥亲戚?”
麦花解释:“不是亲戚,就是让你自己打开。”牛有草摇头:“这事用不着我伸手,你给我打开念。”
麦花打开请帖念道:“尊敬的牛厂长您好,兹定于明日上午九时三刻在麦香西村举行厂房揭匾典礼,请您务必光临指导。麦香西村村委会主任兼厂长马仁礼恭迎。”
牛有草点头:“好事儿能不去吗?你仁礼叔挑着灯笼见了亮,他还不得可着嗓子喊两声,不把麦香岭喊出个动静他能消停得了?大炮仗响着,大酒席摆着,我得去给你仁礼叔捧捧场。”
第二天早饭后,马仁礼和马公社站在麦香西村街口朝远处望着,从八点半等到九点四十了,还不见牛有草来,爷俩转身走了。忽然背后有牛叫声传来,马仁礼和马公社闪到街边。一辆牛车奔过来,车上摞着高高的面袋子垛,没人。牛车从两人身边经过,马仁礼和马公社愣愣地望着。
牛有草从面袋子垛中露出头喊:“牛就是不如马,走得真慢,还没到地方啊!一车大礼都送来了,还愣着干啥?赶紧走。驾!”
马仁礼的厂房门楼子前支着一块大匾,上面蒙着红布。牛有草朝四周望着,一个人都没有,就问:“人都哪儿去了?”马仁礼诡笑:“你不是人还是我不是人啊?就咱俩,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请吧!”
牛有草跟着马仁礼朝门楼子走去。二人走到大匾面前。马仁礼问:“大胆哪,我这个匾大不?知道这匾上是什么字吗?”牛有草说:“匾比我的大一号。早就想知道你这锅包子到底是啥馅儿了。”
马仁礼笑着:“那就请你揭匾吧,不过你得先讲两句。”牛有草大声说:“好!你建厂我也建厂,那就祝咱们兄弟好事成双,双喜临门!”说着一下掀开大红布,匾上“天蓬食府”四个大字露出来。俩老伙计看着匾哈哈大笑,笑得都直不起腰了。
杨春来和张富贵在布拉戈维申斯克街上走着,肩上扛着大布包,胳膊肘夹着小布包,他们不去市场了,来到一个广场上。这里很热闹,有人拉巴扬,有人吹口琴,有人唱歌,有人跳舞,很多俄罗斯人围观。
杨春来和赵富贵走过来。音乐声中,漂亮的金发女孩卡佳独自跳芭蕾舞,她时而像燕子一样轻盈,时而像旋风一样旋转。杨春来望着卡佳说:“跳得真好。”张富贵在杨春来面前挥着手:“喂喂,别看了!你要是看好她就过去跟她讲。在这儿支摊吧。”
二人支起地摊。杨春来拿着个大喇叭叫卖:“最新款的运动服,最新款的旅游鞋,穿上运动服配上旅游鞋,最少年轻三十岁!”很多俄罗斯人围在地摊前试穿,人越来越多。
生意不错,大半天过去,卖了好多货。眼看广场上的人差不多走光了,俩人开始收拾地摊。张富贵一抬眼,望见有警察朝这边走来,忙说:“风紧,扯呼!”俩人赶紧把货装进大布包,扛起来就跑。警察一见叫喊着追过来。张富贵说:“这么个跑法不行,赶紧脱裤子放屁,兵分两路!”
杨春来慌不择路,一拐弯跑到一户人家门前,门敞着,他一头钻进屋里。屋子摆设很温馨,床头摆放着洋娃娃,是女孩子的闺房。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急,杨春来顾不了许多,一头钻进衣柜里。
不一会儿,卡佳走进来,关上屋门走到床边,拿起床头的洋娃娃,又从兜里掏出钱塞进洋娃娃的裙子里。她脱了鞋,打开播放机,《天鹅湖》的音乐声响起,她跳起了芭蕾舞。杨春来透过衣柜缝儿望着。
卡佳的父亲瓦列里拎着空酒瓶醉醺醺地走进来,他关闭了播放机吼着:“我没钱喝酒了,你这个自私的家伙只管自己快活!”卡佳说:“爸爸,我的钱都给你买酒了,你喝得太多,我没钱给你买酒了。”
瓦列里晕乎着喊:“你是我女儿,我花钱把你养大,你就得给我买酒喝,你没钱快去赚!”卡佳委屈着:“爸爸,你就不能让我攒点钱买一套芭蕾舞服吗?你知道,我是多么喜欢芭蕾舞啊,它是我的生命。”
瓦列里吼着:“你爸爸还喜欢酒呢,酒也是你爸爸的生命,你就不能用你买芭蕾舞服的钱给你爸爸买酒喝吗?”他到处乱翻,终于在卡佳的洋娃娃裙子里找到了钱,笑着朝外走去。卡佳喊:“爸爸,你是抢劫犯!”跟着跑出去。
杨春来赶紧从衣柜里钻出来,打开窗户,把大包放在窗台上朝窗外爬,身子刚爬出窗户,卡佳回来了。卡佳满脸泪水,呆呆地望着杨春来。杨春来一着急滚到了窗外,他回身拿布包,卡佳一把拽住布包,二人撕扯着,包散开了,旅游鞋散落了一地。
杨春来忙不迭地捡拾旅游鞋,卡佳走过来一边帮忙一边问:“你在屋里多长时间了?”杨春来说:“对不起,警察追得我没地方躲,就跑到你家来了。这样吧,这些鞋你试试,哪双合适就送给你。”
卡佳穿上一双旅游鞋,觉得很合脚,但她还是脱了鞋说:“谢谢,我不能接受陌生人的礼物。”
杨春来点点头,觉得这位俄罗斯女孩真是不错。与卡佳道别后,杨春来背着帆布包去找张富贵。
天逐渐黑了,杨春来在街上转了几圈也没找到张富贵。正在他焦急万分之际,张富贵啥事儿没有一样出现了,这家伙儿贼精,稍有风吹草动就开溜。张富贵在俄罗斯有个相好叫玛利亚,他领着杨春来来到玛利亚的家里。丰满热情的俄罗斯女人玛利亚亲吻着张富贵,张富贵回吻玛利亚。玛利亚要拥抱杨春来,杨春来连忙摆手。张富贵说:“我这兄弟初来乍到,还受不了你这个热情劲儿,等我训练训练他就好了。”玛利亚笑着说:“我喜欢羞涩的男人。”
玛利亚去弄晚饭。张富贵坐在椅子上说:“你可别小看玛利亚,她是这里的万事通,能经常帮我联系上生意。”杨春来问:“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张富贵说:“接着卖呗,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在这儿做生意,想赚钱就得冒点风险,下回你卖我放哨,保准没事。”
以后几天,张富贵和杨春来老到那个广场上支摊,生意倒也不错。杨春来摆着地摊,吆喝着,张富贵在不远处放哨。卡佳跳着芭蕾舞,见杨春来盯着她看,嫣然一笑,美极了。
杨春来有了点钱,就想给卡佳买一件芭蕾舞服。他来到商店,看着挂的各式各样的芭蕾舞服,不知道该买什么样式的好,只好对营业员说:“就要白色的,最好的。”营业员掏出钥匙,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芭蕾舞服展开,这是用白色羽毛装饰的白色芭蕾舞服:“这件舞服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一件,纯手工制作,这些羽毛都是真正的天鹅毛。”杨春来一问价钱,吓了一跳。他口袋里钱不够。
吃晚饭的时候,杨春来对张富贵说:“我的钱都压在货上了,你借给我点钱,等货出手我就还给你。”张富贵提醒道:“兄弟,你连她叫什么名儿都不知道,就敢花这么多钱给她买衣服,你是不是疯了?这些钱够娶几个媳妇的。你可想好了,别到时候鸡飞蛋打,后悔来不及。”
杨春来哪里听得进去,他想方设法凑够钱,还是买下了那件芭蕾舞服,他一连几天在广场上转悠。广场上依旧人来人往,不断传来乐器声、歌声,唯独没有卡佳的身影。他来到卡佳的门口转悠,卡佳家的门关着。这时,一个老妇人开门出来,杨春来忙上前打听卡佳的消息。老妇人说,酒鬼瓦列里租不起房子已经搬走,上帝才知道搬哪儿去了。
杨春来愣住了,怅然若失。
谁都没想到,麦花和小肉包好上了,她经常叫小肉包来猪场给猪做健康检查。这天,小肉包来检查完走后,牛有草对麦花说:“养猪就怕得病,你可得把小肉包给我看住了。闺女,你看小肉包这人儿咋样?”麦花一笑:“挺好的人儿啊,懂得多,又不怎么爱讲话,闷着头干活。”
牛有草说:“我瞅着也不错,咱们这养猪场要是能有这样的人儿,那就省心思了。要是瞅着人不错,差不多就行了,啊?”麦花笑而不语。
牛有草他们猪场的猪养了几个月,突然不爱吃食了。麦花把小肉包叫来,小肉包拿着听诊器给猪挨个听,他一会儿摸摸猪的脑门,一会儿看看猪嘴,一会儿在本上记着。最后他说:“大胆叔,该记的都记下了,我这就拿点猪粪、猪饲料回去给我爹看看,等出了结果再跟您讲。”
马仁礼背着手,望着满仓库的饲料有点发愁。马公社说:“爹,您别着急,我正联系买家呢。”马仁礼问:“你大胆叔那儿的猪养的怎么样?”
马公社说:“原来挺能吃的,听说最近不怎么爱吃食,不知道咋回事。”马仁礼摇头:“猪这东西不在乎吃多少,能吃胖了就是好猪,光吃不胖就是白吃饱,不爱吃食那就得瘦。我觉得你大胆叔他们的饲料有问题。咱们这饲料叫‘胖得快’,配方是咱们求人花了大价钱从北京弄回来的。你大胆叔要是想要,那他得求咱们来,话讲得顺耳了,把咱们讲乐和了,咱们就给他尝尝,要是不乐和,就让他干瞪眼瞅着!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得憋住劲儿,看谁憋得久,就怕心急气短,手忙脚乱。咱就一个字,等!”
麦花给小肉包送肉包子,小肉包吃着肉包子告诉麦花:“问题就出在饲料上。我爹看过仁礼叔那儿的饲料,说他的‘胖得快’是花大价钱从北京弄来的新配方,里面含有大量微量元素,味道也比咱们这儿的饲料好,要不试试?”麦花摇头:“不成,我爹要是知道保准得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