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肉包挠头说:“那你说咋办?眼前摆着好东西不用,非到远地方淘弄去?就算费劲巴力淘弄回来,咱的猪也不一定喜欢吃。”麦花寻思一会儿说:“这样,你是兽医,道理讲得明白,你跟我爹讲讲,看看他什么意思。”
小肉包赶紧摇头:“我可不敢讲,你爹眼睛一瞪,我腿就发软,想跑都来不及。”“你讲不讲?”麦花一把夺过肉包子,“不讲以后没肉包子吃!”
小肉包望着麦花说:“我讲也行,但是你得在场。”麦花笑着:“你放心,万一我爹火了,你赶紧跑,我在后面掩护你。”
牛有草拿着猪食勺子喂猪,猪还是不吃食。麦花带着小肉包走进来,小肉包说:“大胆叔,问题就出在饲料身上,光有好料不行,您的饲料缺少微量元素,要不换个样试试?”牛有草说:“前段日子不吃的挺好吗?”
小肉包试着解释:“也就尝尝鲜呗,就像咱们这儿的人喜欢吃面食,咱们大米也能吃,可吃久不就咽不下去了。我觉得还是换换味儿吧。”麦花连忙烧底火:“爹,这事咱不懂,您得听行家的。人家为了咱们的事翻多少书不说,愁得这段日子都没睡好觉。”
牛有草皱眉:“那上哪儿弄你说的那种饲料去?”小肉包趁热打铁:“远的咱不讲,要说近的也有,麦香西村饲料厂产的饲料估计就能成,可以试试。”
牛有草盯着小肉包,小肉包吓得后退两步。牛有草笑了:“好啊小肉包,就近总比就远好,我再琢磨琢磨。这段日子你为了我们猪的事没少了费心思,早点回去歇着吧。”
小肉包刚走,牛有草就说:“弄来弄去,你仁礼叔的奸细打入咱们内部了!闺女,小肉包这孩子看着憨厚老实,不可靠啊!”麦花连忙解释:“爹,您想错了,小肉包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心想和我好,干吗当奸细啊?”
牛有草带着气说:“我就是要让你仁礼叔瞪眼看着,我天蓬乐园的猪不吃他的饲料照样能出栏!麦花,你赶紧去联系饲料,不管多远,不管多少钱,都给我弄回来。”
杨灯儿的生意风生水起,她越干越来劲儿,每天都在麦香坊门口大声吆喝:“麦香岭,麦子香,麦子进了麦香坊,麦香坊,做干粮,做出的干粮麦子香!”麦香坊门口蒸气腾腾,灯儿忙着吆喝,小娥子忙着卖面食,身后几个工人有的揉面,有的添火,都忙得不亦乐乎,很多人围着灯儿的面食店购买食品。
老六面食店门口冷冷清清。夜晚,赵老六喝着闷酒。媳妇一把抢过酒瓶:“光喝有什么用,有能耐你就想个法子把钱搂回来!”赵老六说:“人家做正当生意,没毛病,咱能挑出什么来?好饭不怕晚,走着瞧呗。再说了,靠店面赚点小钱儿算什么,咱家有大头撑着呢!”
夜深了,灯儿和小娥子在床上数着钱。小娥子满脸喜庆:“娘,我头一回见这么多钱。”灯儿坦然地说:“这钱也不都是咱们的,有厂里的面粉钱,有咱们借的钱,有工人们的工资钱,还有房租钱、水钱、电钱。刚开个头,能赚不赔就不错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想赚大钱,就得耐着性子慢慢干。”
小娥子向往着:“啥时候咱能开个大店面就好了。”灯儿说:“闺女,要有那么一天,咱娘俩在城里溜达,大街到处都是麦香坊,那娘这辈子就没白活!”
杨灯儿尽管忙得不可开交,心里还是惦记着牛有草。牛有草呢,这会儿正烦着,圈里的猪不好好吃食,日渐消瘦,他也跟着茶饭不思。
牛有草在养猪场里搭个小凉棚,凉棚里有床、小桌和椅子。他坐在椅子上摇着扇子,麦花给爹的大茶缸里添水:“您一天到晚在这儿盯着,睡不好,吃不香,这样下去不是个事,身子要紧哪!最近南方饲料奇缺,价钱抬得很高,加上运费,得花不少钱。再说了,不知根底儿的饲料咱们也不敢买啊。”
牛有草着急上火,加上着了凉,躺倒在炕上折腾了一个多星期,也没见好。麦花忙前忙后伺候他,端来药他嫌苦,就是不喝,其实就是心烦想找碴儿。杨灯儿听说牛有草病了,就赶回来探视,见他对麦花挑挑拣拣,毫不客气地接过麦花手里的药碗,捏住牛有草的鼻子,把药汤硬是给他灌了下去。牛有草哼哼唧唧,麦花递过水杯,灯儿又捏着牛有草的鼻子灌水。牛有草被呛得坐起身咳嗽。
灯儿板着脸说:“一身老牛皮,不熟熟皮子怕你皮太硬!”牛有草像是回过味儿来,愣愣地望着灯儿问:“你咋回来了?麦花叫你回来的?”
灯儿往炕头一坐,气呼呼说:“你别管是谁叫我回来的,你耍啥牛脾气?你气头再大,性子再拧,也得分个轻重缓急。养猪场是大伙儿凑钱盖起来的,出了毛病,你为了自己这口气,就啥都不管不顾了吗?你要是放不下这个脸,马仁礼那边我给你讲。”牛有草嘴硬:“不用你多嘴,我的事天塌下来我扛着!”
灯儿劝道:“这话讲得轻巧!大伙儿的那点儿家底都在养猪场里押着呢,你肩膀头再硬,能扛得起吗?行了,好好养病吧,该吃饭吃饭,该吃药吃药,你要再使性子耍横,别怪我灌你!”
杨灯儿来到马仁礼的“天蓬食府”,开门见山道:“我听说你这‘胖得快’不好卖?咋存这么多货?”马仁礼解释:“人家要的多,得多存点,万一断溜了,怕影响生意。”
灯儿笑着:“别瞪着眼讲胡话了。牛有草那儿的事你都知道,你这儿的事儿牛有草也知道。他的猪不爱吃食,他着急;你的饲料卖不出去,你着急。一根绳上系着个疙瘩,两边都绷得溜直,能解开吗?要是有一头松了点,这疙瘩不就解了吗?”马仁礼看着灯儿笑:“这话讲得太有理了,可是谁松一头呢?”
灯儿推心置腹道:“仁礼啊,牛有草的脾气你也知道,他一辈子就这样,死也改不了。你是他好兄弟,别看这些年你俩你一拳我一脚的,可说到底你俩的交情最厚,你就不能为了你兄弟松松绳?”马仁礼诉说自己的苦衷:“灯儿啊,你的话都讲到这份上了,这绳我能不松吗?可怎么讲我也是一村之长,也是这饲料厂的带头人,我要是做了上赶着的买卖,乡亲们怎么看我,不得说我马仁礼软骨头啊?不得说我马仁礼不靠牛有草就做不成生意啊?再说了,天底下这么大,牛有草这一棵树能吊死我吗?这样,只要牛有草能给我讲一句软和话,我就把饲料给他搬过去,他有钱就给,没钱算我送他的,你看这样行吗?”
灯儿进一步劝说:“仁礼呀,你这话讲得真敞亮,可你也不想想他是啥人,他能给你讲软和话吗?你把货卖出去,把钱赚回来不就行了嘛!”马仁礼坚持道:“灯儿,人为一口气,佛为一炷香,人连气都没了还能活吗?”
灯儿摇头叹气:“算了,你俩爱咋着咋着,我不管了。”
灯儿要回城里去,麦花送她:“灯儿姨,您回去了,我爹和仁礼叔的事怎么办哪?”灯儿说:“他俩的性子我都清楚,这么些年顶来顶去,谁劝都不好使,可顶到最后,谁也不会看谁的笑话,还得搂着膀子一块儿走。你赶紧把好日子肉联厂的吕为民找来,他是养猪场的股东,能使上劲儿。你就跟他实话实讲,千万别绕圈子,他要是能来,估计这事就解决了。”
马仁礼翻着书忽然来了点子,他决定主动出击,演一出戏。这天,马公社在饲料厂门前的高台上拿着大喇叭喊:“大家一个一个来,货有的是,别着急!”高台下,人们拥挤着喊着,我要三吨,我要五吨。记者忙着拍照。
牛有草躺在炕上听麦花说“天蓬食府”那边买饲料的人多得挤破头,连记者都来照相,就说:“闺女,你带我过去看看热闹,我倒要见识见识挤破头是个啥样。”麦花搀着牛有草来到“天蓬食府”门口,站在人群边望着。马仁礼看见牛有草,愣了一下。牛有草朝马仁礼笑了笑,立刻看出了破绽。他让麦花和几个人拉着一板车猪过来,猪群被赶下车。
牛有草大声说:“各位朋友,我是麦香东村养猪场的厂长牛有草,我兄弟马仁礼的饲料厂能这么红火,多亏了有你们这些人来捧场啊,我替我兄弟谢谢你们!瞅着眼前这红火劲儿,我打心眼里高兴,我得给这锅热水再添把火。饲料好不好,光凭咱们叫好不顶用,得让猪说,猪说好吃那才成。马厂长,猪我都给你备好了,准备吃的吧。”马仁礼心里一惊又一喜,挥手道:“备饭!”
几个人拎着饲料走过来,把饲料倒进猪食槽子。猪群走到食槽边,闻着吃着,立即疯抢起来。牛有草说:“这才叫货真价实的好饲料啊!”
散场回到家里,马公社感慨道:“爹,台子是咱搭的,村民是咱们组织过来糊弄记者的,本来寻思弄个场面上报纸宣传宣传,再眼气大胆叔,没成想大胆叔还帮了咱们的忙。看来他跟您还是一条心的兄弟。”马仁礼另有看法:“真没想到你大胆叔能来这么一手,他是怕咱们作假骗人。要是猪吃好了,那就是添柴助火;要是吃不好,那就是往火上泼凉水啊!”
马公社试探着说:“不管怎么讲,大胆叔到底帮了咱们的大忙。记者说,这样的报道才真实有力度。我看您就别跟大胆叔顶牛了,这人情咱们得还上。”
马仁礼沉默好一阵子才说:“儿子,是牛有草跟爹顶牛,你爹就求他一句软和话。想当年老牛家的人是咱马家的长工,给咱们干活,吃咱们的,听咱们的。到了你爹这辈,前些年挺不起腰杆子,咱爷们儿惹不起啊。可到了今天,谁也管不着谁,就不能再让他牛家说上句,咱们听下句了。你爹进棺材前,非得把咱马家的脸面赚回来不可!要不见到你爷爷,见到祖宗,爹交代不下去。讲句公道话,咱这出戏能瞒过记者,瞒不过牛有草,咱组织的那帮人他都认识,瞅一眼就露馅了,可他没跟记者讲,这是他给咱们留着情面呢。”
马仁礼叫人把满满一板车猪饲料推进牛有草的猪场,算是答谢。
麦花说:“爹,仁礼叔叫人送饲料来了。他说一是感谢您添柴助火,再就是感谢您手下留情。”牛有草说:“闺女,这是马仁礼耍的把戏,他嘴上说感谢我,给我送礼,其实是想让咱们的猪吃他的饲料,要是吃上瘾,他的饲料不就有的卖了?赶紧还回去,再给我捎个话,就说我当时没把他演的那出戏捅漏,不是为他马仁礼,是为麦香西村的乡亲们!”
杨春来和张富贵转了一圈,又回到布拉戈维申斯克广场上摆地摊,杨春来吆喝,张富贵站在不远处放哨,很多俄罗斯人围着地摊选购。
这时,一辆公交车从地摊前驶过,杨春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居然发现卡佳临车窗坐着,他忙跳起来追赶公交车,边跑边喊:“停车,停车!”公交车在一个站口停下来。
卡佳看见杨春来,诧异地跑下公交车问:“你一直在找我?”杨春来喘着粗气说:“这段日子没看到你,挺奇怪的,看到你我心里就踏实了。”
卡佳问:“最近生意好吗?”杨春来笑着:“自从遇见你,生意越来越好;你突然失踪,生意就不怎么好了。”
卡佳甜蜜地笑了:“你真会说话,难道我是你生意的保护神?”杨春来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如果你不介意,能跟我一起干吗?你在一边站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