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宗临朝日久,李诵也已做了二十五年太子。年过不惑之人本就易患疾病,况且太子长年累月在压抑中度日,更易损伤心肺。贞元二十年(804)九月,太子李诵突然中风。王叔文与王伾听到李诵身边亲信宦官李忠言通报,大惊失色,遍寻名医为太子医治。虽然太子侥幸保住了性命,但只能卧床,且不能言语。
此消息一经传出,不啻为大唐朝野中的一次强烈地震。太子病重,本来毫无悬念的皇位继承问题,忽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原本看好太子的大臣们立即疏远了与王叔文等人的距离,广陵王李淳先父登基的呼声再次高涨。王叔文深知自己不为广陵王李淳所喜,不愿十数年心血功亏一篑,日夜谋划对策。
见太子病情稍有稳定,王叔文立即引太子侍书王伾与刘禹锡、柳宗元等人密室议事。多日来,众人内外交通,传递消息,基本稳固了太子初病时混乱的局势。王伾身居内职,先通报了宫中动态,然后急切向王叔文问计。
王叔文对刘禹锡道:“梦得通医道,曾入东宫为太子切脉,以探表候。不知太子病情究竟如何?”
刘禹锡低声道:“太子此番病势猛烈。”
王叔文不由长叹一声,问道:“可有疗法?”
刘禹锡点头:“虽说病情沉重,但也有疗法。”
王叔文略有安慰:“如此说来,太子之病尚可痊愈?”
刘禹锡道:“俗语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说太子是吉人自有天相,然此病猛烈,虽可医治,却需时日。”
王伾压低声音:“只是当今圣上年事高迈,亦在病中,万一……这将使朝局青黄不接,难以为继……”
“吉人自有天相!”王叔文截话,“即是不虞,我辈皆非庸人,岂会束手无策?”
王伾面带忧容道:“虽说侍棋胸有韬略,我等皆有肝胆,然一旦局势突变,必是权力角逐。我等参议人才虽多,毕竟品秩较低,重权未握,如何对抗重臣中贵,掌控朝廷大局?”
柳宗元面带焦灼之色,附言:“我等忧虑皆在于此。”
刘禹锡慎言:“在此关节之时,须延揽才智之士,先于朝廷立足,为我所用。若能顺势登辅要津,必益于朝局之变。”
柳宗元接道:“梦得所言极是。宗元推荐老师凌准,字宗一,浙东新城人,富谋略,有志节,颇有文才,擅长著史。其所著《后汉春秋》《六经解围》及《人文集》等,为士人推崇。其现任浙东观察使判官,择时被擢升翰林院也未可知。”
王伾颔首道:“我知此人。弱冠之年心存大志,思谋建功立业,上书宰相以自荐。宰相召之属对,‘日试万言’,遂用为崇文馆校书郎。其有清名,颇受圣上瞩目。我等奏请凌宗一回朝任职,不是难事。”
王叔文赞同此举,又议道:“如今朝局格外纷乱,敌友莫辨。不过王某以为,这几日正可考验来归之人是否真心向我,目前仍拥护太子者,方可谓真忠义之士,可以性命相交!梦得乃杜相公门下旧僚,素与相善,我意以此为关节,立将心腹之人调入要职,以防事变,不知可行否?”
“不可,”刘禹锡异议道,“圣上健在,若将太子门人俱调枢要,恐遭所忌,反招贬黜。杜相公位高权重,不宜冒此风险。”
柳宗元支持刘禹锡,道:“以眼下情形,圣上殡天之后,嗣立之事恐起纷争。若杜相公在位,其人公忠体国,可为太子外援。”
刘禹锡又议道:“非但如此,杜相公职掌计司,为天下利权之关键。我等若要举事,则杜相公居于此位,强似他人百倍。”
王叔文亦表赞同,复又计议:“既然如此,我等则需广布舆论,以人伦纲常为利刃,斩断他人觊觎嗣位之妄想。朝中仍有许多重臣未曾表态,其类虽不附我,亦不恶我,只要向其阐明利害,使其不附于恶我之辈,则太子可保,社稷可保。”
王伾亦有此意:“侍读所言正是。善我者,不言而善,恶我者,虽言亦恶。唯有中间观望者,可左右大局,我等众人非止要自相团结,更应以争取观望者为要务。”然后又对禹锡道,“除奏请凌准回朝外,新任御史中丞武元衡,温雅沉静彬彬有礼,与朝中百僚酬唱颇多,博有雅闻,亦有宰相望,可以与之相近,寻机探其口风,俟为所用。”
柳宗元接道:“武中丞虽有雅闻,然其为世家子弟,素以清高,未必愿意与我等结交。”
王叔文道:“其能中立,便可为用。”
武元衡,字伯苍,河南缑氏人,出身豪门。少时天资聪颖,才华横溢,诗赋文佳,曾列进士榜首。深得德宗赏识而官运亨通。此时,任职御史中丞,乃刘禹锡上司,文章瑰奇美丽,世人称之。自到御史中丞任上后,与禹锡有所唱和。禹锡欣然领命。众人又作些议论,便各自离去。
翌日升朝,禹锡早早往御史台应卯,与武元衡谈诗论文,相处甚欢。日上三竿时,阁中僚属俱已到齐,待议完了日常诸事,见众人因朝局之事闷闷不乐,满面愁容,武元衡道:“诸位同僚每日辛苦,元衡亦知监察御史往往为难。不过我等俱食朝廷俸禄,自然要为君分忧,虽然近来朝野议论纷纷,谣言四起,还望诸公能摒弃杂念,一心向公,此乃趋吉避险之锁钥!”
众御史唯唯称是。武元衡引众人往御史台外,共眺远山碧林,赏台下荷塘,因发诗意而道:“元衡愿赋诗一首,聊与诸公共勉!”于是吟道:
宪府日多事,秋光照碧林。干云岩翠合,布石地苔深。
忧悔耿遐抱,尘埃缁素襟。物情牵局促,友道旷招寻。
颓节风霜变,流年芳景侵。池荷足幽气,烟竹又繁阴。
簪组赤墀恋,池鱼沧海心。涤烦滞幽赏,永度瑶华音。
——《秋日台中寄怀简诸僚》
吟罢,武元衡意犹未尽,问道:“元衡恣意所吟,不成大雅,未知哪位同僚有佳句愿与之唱和?”
众人皆推道:“非梦得莫属!勿辞!”
元衡因而命道:“既然众望所归,梦得可以吟来!”
刘禹锡稍加推让,又向武元衡作揖,然后慷慨吟道:
退朝还公府,骑吹息繁阴。吏散秋庭寂,乌啼烟树深。
威生奉白简,道胜外华簪。风物清远目,功名怀寸阴。
云衢念前侣,彩翰写冲襟。凉菊照幽径,败荷攒碧浔。
感时江海思,报国松筠心。空愧寿陵步,芳尘何处寻。
——《和武中丞秋日寄怀简诸僚故》
“哦?感时江海思,报国松筠心!”武元衡反复玩味,不觉大赞,“梦得诗力非凡,远胜元衡,不过究竟梦得是何样‘江海思’‘松筠心’,元衡倒要一窥!”
武元衡对自己的和诗满意,正在刘禹锡的意料之中。同僚面前不宜再有他言,禹锡适时而止,再待良机。其后禹锡常为武元衡代拟表章,元衡对禹锡日益信任,并推荐刘禹锡在监察御史任上兼领监祭使一职,后又加崇陵使判官。
古之君王祭祀,乃天下要事。“天子大社,必受风霜雨露,以达天地之气也。”祭祀既有皇帝对天地、先祖之敬重,亦有对天下太平之祈祷。黎民称颂皇帝祭祀,乃有期盼皇上施行仁政之念。更是幻想通过皇上祭祀,能为民祈福,天下太平。故而,监祭使一职虽品秩不高,却是显要。其职责是对器服、乐舞、礼数等诸多祭祀事宜全程监督,对不合礼度之处,追究祭官之责。宗庙典礼,郊野祭祀,往往观者云集,热闹非凡。刘禹锡在《监祠夕月坛书事》诗中写道:
西皞司分昼夜平,羲和亭午太阴生。
铿锵揖让秋光里,观者如云出凤城。
刘禹锡所在御史台,因较少猜忌和倾轧,故而,其闲暇之余,常与柳宗元、韦执谊、王叔文、韩愈、牛僧孺等交游,与令狐楚、广宣等外地友人书信唱和,并为宰相杜佑、东都留守韦夏卿等代为撰写表、状,颇得众人青睐。
临近年关,德宗病情加重,而太子病情亦无好转,使得王叔文忧心不已,时与刘禹锡、柳宗元、韦执谊等商议对策。禹锡虽说仕途顺畅,却也无心再听西凉友人米嘉荣之乐,潜心观察朝局之变。在韦执谊等人的一再奏请下,凌准被德宗从苏州召回任翰林学士。如此,朝中之事皆在王叔文耳目之下。
贞元二十一年(805)正月初一,本应是普天同庆之日,但此时的德宗皇帝已在弥留之际。尽管如此,德宗仍旧挂念着太子的病情,王公大臣前来朝贺,德宗亦无心思,只是久久地哽咽、流泪。当得知太子尚在病中,无法言语,德宗长叹一声,眯上眼睛,老泪连连滚落,颤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又停了。他吃力地挥手,让所有人退去,独自斜倚在宽大的龙床上,心海翻波,难以平静……
唐德宗李适一生中,无论是性格还是行动,都充满了矛盾和悲剧色彩。他的少年时代,正是大唐帝国昌盛繁华的辉煌岁月。然而,天宝十四载(755)爆发的安史之乱使大唐帝国陷于一场亘古少见的大动乱之中。在大唐帝国的盛衰变迁中,德宗饱尝了战乱和家国之痛,也亲身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和考验。
其父唐代宗即位之初,李适被任命为天下兵马元帅,肩负起与安史叛军余孽最后决战的使命。平定叛军之后,李适因功拜为尚书令,和平叛名将郭子仪、李光弼等八人一起被赐铁券、图形凌烟阁。战乱使德宗深知安定的可贵,他登基以后,大有图强复兴的雄心壮志。即位之初,为了实现政治理想,他实施革新,果敢有为。但是,很多措施皆因安史之乱后的积重难返而收效甚微。当德宗的一番改革遭遇挫折后,他的雄心竟然消失殆尽,由即位之初信任宰相演变为对大臣的猜忌,并形成了拒谏饰非、刚愎自用的性格,导致其徒有宏图壮志,而不能实现救国兴邦。
建中四年(783)十月,准备调往淮西前线平叛的泾原兵马途经长安时,因为没有得到梦寐以求的赏赐,兵士发生哗变,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泾师之变”。德宗仓皇出逃到奉天(今陕西乾县),成为唐朝继玄宗、代宗以后又一位出京避乱的皇帝。泾原兵马拥立朱泚为帝,年号应天。朱泚进围奉天,前线李晟、朔方节度使李怀光等军从河北撤军勤王,削藩之战被迫终止。
兴元元年(784)正月,德宗痛下“罪己诏”,声明“朕实不君”,“失其道”致天下大乱。在诏书中,所谓“朕抚御乖方,致其疑惧”,故而赦免李希烈、田悦、王武俊、李纳等人叛乱,表示今后“一切待之如初”。从此,德宗开始调整对藩镇用兵之策,对藩镇由强硬转为姑息,使解决藩镇问题的大好形势和良好机遇,转瞬即逝。藩镇割据专横更炽,遂成积重难返之势。
在遭遇“泾师之变”出逃避难中,德宗因禁军将领在叛军入城时竟然不能召集到一兵一卒保卫宫室,仓促逃亡时,身边最可以依靠的,竟然是内侍宦官窦文场和霍仙鸣及其所率的百余名宦官,德宗从此改变即位之初疏斥宦官的态度。兴元元年(784)十月,德宗重返京师未几,便将神策军分为左右两厢,以窦文场和霍仙鸣为监神策军左、右厢兵马使,开启了宦官分典禁军之先河。德宗对宦官态度的转变,使宦官由刑余之人而口含天宪,成为德宗以后政治中枢当中重要的力量。德宗之后,顺宗、宪宗以及敬宗、文宗皆是死于宦官之手。宦官专权也成为唐中晚期政治腐败和黑暗的表现之一。藩镇割据和宦官专权最终将皇皇大唐推向毁灭的深渊……
而此时躺在宽大的龙榻上的德宗在宦官俱文珍、刘贞亮、薛盈珍等人劝阻下,渐渐收泪,哀伤道:“今天下不靖,合当图治。然天不假年,太子却又突然罹病,言语不能。苍天啊,为何待朕如此刻薄?”
刘禹锡官秩不高,新年朝贺时只能远远望一眼病榻上的皇帝。想起同在病榻上的太子,刘禹锡格外感叹岁月如刀,衰老无情。当年德宗即位时,何尝不是励精图治之君?是时光,把一位精力旺盛意志坚定的君王,变成了一个昏庸多疑、垂垂将死的老朽;亦是时光,偷偷地将一位勇气过人志在中兴的太子,变成了一个失语病卧、力不遂心的傀儡。想及此处,刘禹锡兀然发现,自己已经三十四岁了。而立之年,却是只有满目浮华的八品监察御史,谁知时光将会把自己变成哪般模样?
仪仗彩旗猎猎飘扬的宫阙之下,刘禹锡遇见正在等待觐见的柳宗元,柳宗元已转为礼部员外郎。与柳宗元说起此感,亦满三十三岁的柳宗元同为之所伤。望着远处领班入觐的白头老臣们,刘禹锡心生感伤,吟诵道:
彩仗神旗猎晓风,鸡人一唱鼓蓬蓬。
铜壶漏水何时歇,如此相催即老翁。
——《阙下口号呈柳仪曹》
就在刘禹锡发出老之将至的感慨后,令所有人既期待又忧虑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贞元二十一年(805)正月二十三日,德宗皇帝驾崩于会宁殿,未能留下有关继任者的遗诏。谁应即位?这是一个天大的问题。
守在德宗灵柩之侧的,只有德宗内侍,但如此惊天动地之事,如何能瞒过那无数双紧盯宫廷的眼睛?各有背景的内侍们召来了翰林学士郑絪、卫次公,太子侍读王伾、王叔文,太子内侍李忠言,殿中侍御史凌准,神策中尉俱文珍、刘贞亮等宦官亦同在列。深深的夜里,皇位继承之战虽无四溅的火光,却是无比的激烈。
众人赶到会宁殿,先向德宗灵柩行哀挽之礼,而又转往金銮殿中。众人关闭殿门,立即争论起来。
翰林学士卫次公先问:“大行皇帝殡天之际可有遗诏?”
值守内侍答道:“未有。”
俱文珍狡诈,抢道:“这几日禁中有所计议,然终未及定。”
王叔文心中吃了一惊,便知俱文珍不欲太子继位。“议未定”,意在肯定德宗皇帝有意更换继承人,要否定太子继位的当然合法性,从而为另立他人埋下伏笔。然而俱文珍掌握宫廷禁军,王叔文不能与之硬斗,于是论道:“既然大行皇帝没有遗诏,而太子仍在,理应令太子殿下继皇帝位,无由他论!”
俱文珍狞笑道:“侍读操之过急了吧?太子病重,不能言语,天下谁人不知?其若为皇帝,莫说诏书,连口谕都不能下,难道由你王侍读代为口谕吗?”
王叔文据理力争道:“太子继位乃合天道人伦,为不辩之选!太子虽然中风,然而恢复神速,目前已无大碍。”言及此处,其声加重,“只要无人加害,相信稍加时日,必可痊愈无恙。”
说到“无人加害”四个字时,俱文珍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他就像没有听见一样,对郑絪和卫次公道:“两位学士,太子病情不明,不宜继位。不过,太子府广陵王李淳青春茂盛,广有贤名,素怀臣望,为皇孙中之佼佼者,即使太子继位,广陵王亦东宫之不二人选。未若令广陵王提早继位,以安天下。”
王叔文大惊。广陵王李淳一向不喜叔文之辈拉党结派,密谋议事,而自有一套人马拥护。王叔文本打算待太子继位、大权在握之后再寻机与广陵王改善关系,或干脆废黜,不料俱文珍此时提出令广陵王继位,可谓正打在了王叔文的痛处。
凌准、王伾赶忙反对:“太子尚在,何有令皇孙继位之理?即使要立广陵王,亦应是太子继位之后,广陵王入主东宫,如此方合人伦纲常。若令皇孙继位,如此倒行逆施,恐遭天谴!”
双方争执不下,眼见天将放亮,众人便将决策重任交给了从不阿附权贵的翰林学士卫次公。
卫次公、郑絪等人实是广陵王李淳背后的支持者,无论是太子继位,还是广陵王继位,都是他们乐于见到的结果。然而,若令广陵王继位,则与道统不合,或使心存不轨者借题发挥。卫次公权衡再三,建议道:“太子虽有疾病,但毕竟是大行皇帝的嫡长子,中外臣民莫不归心,得良臣辅佐亦可理事。况天下名医如云,何忧病不能痊?除非万不得已,才应立广陵王,不然天下必定大乱。”
俱文珍、刘贞亮、薛盈珍等仍欲翻覆,极尽强词夺理之能事。一连三日,众人吵作一团,皇统延续之事久久不能决之。
王叔文深知宦官掌握禁军,内外俱有响应,久必生变,于是决意兵行险着,令人往太子宫中探视。
雨雪飘零的正月二十六日,众人仍在争吵不休。忽然间,一声咳嗽传来。众人四下寻找,猛然发现,不知何时太子李诵已坐在金銮殿上。原来,王叔文差人去探太子,见太子病情稍有好转,便请太子亲往金銮殿,以证身体无虞。太子深知事大,不顾病体,强行前来,从后门进了金銮殿。王叔文等人大喜,上前扶住太子,其余之人见太子来,一同跪迎。
太子喘了几口气,艰难地斥道:“先皇已去,尔等岂有秘不发丧之理?”
俱文珍连忙跪地应道:“回禀殿下,并非秘不发丧,只是大行皇帝无遗诏,这皇位……”
李诵怒上心头,叱道:“寡人尚在,何人敢作非议?”
王叔文趁机喝道:“太子病愈,何人再敢散布谣言,当以谋大逆论罪!”
俱文珍如霜打一般,王叔文趁热打铁,与王伾、凌准、李忠言大声宣布:
“皇太子宜于柩前继位!”
见太子能言语、能走动,郑絪、卫次公等亦认可了太子继位的合法性,于是大开金銮殿门。宫中卫士见果然是太子端坐殿中,纷纷山呼万岁,入内参拜。
贞元二十一年(805)正月二十六日,顺宗李诵的登基大典举行。
太极殿里,鼓乐齐鸣。百官在庄严肃穆的乐声中,分两列入殿。顺宗身穿孝服,足蹬麻鞋,由两名内侍在背后暗暗搀扶,缓步坐上宽大华贵的御座,接受百官朝贺,改年号为永贞,为永贞元年。俱文珍、薛盈珍等中贵已无力回天,只得恨恨作罢,装模作样地朝贺新君,另作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