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组爱情诗,一个朋友问我:这组诗好不好?我看了看,说:不好。忸怩作态,只注意词语的绚烂,不坦诚地表露真情,词语的游戏而已。爱是神圣的,当神圣性不在时,必然会坠入世俗化的语境中。穿着华丽外衣的,常常是肥皂泡。
爱情诗大概是诗歌品种里产生最早的,但一直都少见精品。当下的所谓爱情诗,我看不出来是仅为了写一首诗而借用爱情,还是为了向所爱的人表达情感而借用诗歌。因为,过于膨胀和夸张,弄巧或装扮,其真实性就显得可疑。不仅是爱情诗,那些宏大题材的作品,更是如此。
我觉得爱情诗一定要实,要传达到你要传达的地方,要延长接受对象的感受时间,要增加接受对象的情感难度。当然了,按教材的说法,爱情诗亦可分两种:一种是流氓型(单相思)的,即:我爱你、想你,不管你爱不爱我、想不想我。另一种是呼应型,是互倾心境。我们看到的作品大多是单相思的。
我想讲两个故事。一个是《西厢记》里,张生夜半偷看莺莺小姐烧香,春心荡漾,随即吟诗一首:“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莺莺也正是花期盎然,随即和了一首:“兰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这对鸳鸯就因为这两首好诗而成了千古绝唱。
还有一首是挽救爱情的诗。曾令阿娇重金买赋的司马相如到京城当官了,就想换个老婆,可又不好意思开口,拖了五年给卓文君写了一封信,只是一些数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这十三个数字的家书,卓文君反复看,明白丈夫的意思了,数字中无“亿”,表明已对她无“意”。卓文君知其心变,悲愤之中就用这数字写了一首诗:
一别之后,两地相思,说的是三四月,却谁知是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般思,千般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万语千言道不尽,百无聊赖十凭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榴花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黄,我欲对镜心意乱。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流水;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司马相如对这首用数字连成的诗,越看越羞愧,觉得对不起对自己一片痴情的妻子,终于用驷马高车亲自把卓文君接往长安。
如果说诗歌的社会功用,爱情诗表现得是十分突出的。敢爱,能写,会写(有感染力),何愁不让爱人动心动容,何愁不被我等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