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片刻,换过衣服又下来了。退去一身笔挺戎装,眉眼散着点点的薄光,倒也与平常的男子无异。
天确实是冷了,平日瞧着她也不多会照顾自己的样子。现在不去看看,委实不能心安。虽说现在正置多事之秋,少见见面还是好的。可是,他有相思不可言,如何控制得了。
许放一看到他换下戎装要出门,就知道他要去哪里了。半句阻拦的话也不曾说,任他一个人去了。之前经历过那一切,他知道七少的心思早如磐石一般无法转移。感情来的时候就像洪水,挡也挡不住的。
风倾宇辗转来到进安寺下的小镇,找到莫桐未。
当时下午的阳光还算温和,蘸满云烟之后,暖暖灼灼的薄金一般。
白芍泡了茶,让店中的伙计将摇椅搬到院中,以便莫桐未可以晒晒太阳。本就进了冬季,天气不如昔日暖,就连光照也少了许多,再加一整日忧心重重的,就难免显出一身阴寒之气。白芍实在看不下去她整日静思不语,神色淡然的样子了,整个人就像透明了一样,哪还有什么生机可言。
风倾宇一眼望到她时,就像烟雨满江篱的一副画卷。摇椅上的人轻瞌了眉眼,虽说一身男装,仍旧掩映不住的娇俏女儿色。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仿佛看到了花开的颜色。
白芍正从楼里端着茶盏过来,风倾宇抬眸示意她噤声。一怔,笑着点点头,又退了回去。
手掌温柔的触及到她的软发上,绸缎一般,阳光照射后布了一层暖意,竟有几分灼手。
莫桐未被抚得舒服,头微微偏了偏,呢喃:“白芍,你在抚宠物么。”
那人不答,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绕到身后俯下身,从身后环住她。
莫桐未倏然抬眸,除此之外再没有了其他的动作。这个味道续进鼻息她便猜出他是谁,明明这样暖的午后天日,却有一股凉薄的清爽气息。很是宜人心境。
男子喉结滚动如许,含笑的磁性噪音溢出:“怎么?傻了吗?还是不想我,看一眼都不想看的。”
莫桐未怔过之后终于有了反应,一双纤手缠上他的手臂,顺势将侧脸靠上去。擒了一丝欣喜悠悠道:“怎么过来了?”
风倾宇用线条优美的下巴磕上她的发顶,理所当然:“想你了,就过来了。还要有什么理由不成?”
是啊,还要什么理由呢。这个世界上最不需要理由的就是爱和想念。
莫桐未回首:“我让白芍给你拿张椅子过来。”
风倾宇阻止她:“不用,不要叫她。想跟你单独呆一会儿。”蹭了蹭,声音温软:“真想你……”
莫桐未面向日光,淡淡问他:“不忙吗?莫非军中没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倒不用时时盯着。”
“东南两省瘟疫呢?药材够不够用?可有转好的迹象?”
风倾宇已经立起身转到她面前,半蹲下身子抓住她的手腕。虎口处的一点硬质轻轻的摩挲着:“这几日总算有所好转,药材足够用了,再过一段时日这场病灾也就过去了。”抬手触上她的脸颊,两眼脉脉:“天冷了,不太放心你。平日不要穿得这样单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还要在这里住几日?没事不如早些回莫公馆吧,还有人照应着。”
莫桐未对上他的视线:“你放心,白芍照顾得我很好,并不比在莫公馆差。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就找一个这样的小地方落角安家,一辈子再不用涉及硝烟混战。倾宇,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过怎样的生活?”
风倾宇一怔,接着松开手站起来,视线投到极远处。怎么没想过?之前编织过太多梦想的画卷了,以至于走过现实常常还会思及是否画卷终究是虚假的,伸出手才发现遥不可及。他想过不做督军,不过这种杀戮的日子,可是一切就像烙定的命格子,他一样也未曾少过。低下头再看她,弯起嘴角笑:“现在只想过有你陪在身边的日子……”
莫桐未跟着立起身,眼中含着不明所以的光火:“你有没有想过某一天不做这个十几省督军,只平静的同我过上一生一世的?”这个民国的命运只有她和慧心知道,撑不了多久了。
“怎么没想过?只怕你不肯,不肯跟我安安静静的过。”同她在一起,至始都是他求之不得的。这么久了,他也一直没有停止企及的步伐。
此刻,不远处纷扰起来,有客人进来住店。莫桐未拉着风倾宇进了楼里,一直上到房间。他们还不适合在世人面前成双入对,许多事情还像一团乱麻的纠葛着,早晚是要缕出个头绪的。
白芍坐在窗前绣花,这一直是她这几天打发日子的家什。以防在莫桐未思考问题沉默不语的时候憋闷死。
一见到两人进来,即刻起身迎上去:“风七少进来坐吧。”
风倾宇同她招呼过,感激道:“多亏有你照顾桐未。”
“风七少客气了,是她一直在照顾我,如果不是桐未,我现在只不定要过怎样的生活呢。”
莫桐未晃到窗边看了一眼白芍的半成品,但大体也能徐徐看出鸳鸯的样式了,依大小判断该是个枕头模样的东西。这样想着,不禁问出来:“绣这个有什么用?”
白芍笑看风倾宇一眼,又嗔怪的看了一眼莫桐未,反身踱过去。
“看来你真是督军当傻了,就连女儿家的东西也看不明白了。这个不就是鸳鸯枕的其中一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