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重被风倾宇掺扶到沙发上坐好,苍白的脸上已经渗出晶莹浑浊的汗液来,体虚的经典表现。
喘顺两口气,费力道:“七少不用担心,我只是年纪大了,缓缓便无碍。”
下人已经端着茶盏上来,两人暂行静默。
直到厅门关上,风倾宇静静的望着他,问:“明日嫣然入土为安,你这副身板能过去吗?”
庄重闻言,忍不住人前簌簌掉下泪来。仰面长叹一嗓,悲摧道:“就算爬也要爬过去,我庄家就嫣然这么一个孩子,没想到这个不肖子竟然先我而去了。”浑浊的老音,像破了弦的提瑟,嘶嘶呀呀的刺得人耳膜生疼。
风倾宇视线定格一处,再抬头,静若流水。
“明日我随你一起去,庄统制不防吃些东西,将身体调养一下,你的心情我理解,只怕嫣然也不想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的。”
风倾宇顶着惨淡的日光从庄府出来,细细思萦了,才发现时间也没有过去多久。他回国不到一年,然而一年中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庄嫣然明媚的笑靥在他的头脑中还保持着年少时的样子,那样青涩的眉眼装满了思慕和纯洁。他一直避及心房视而不见,如今风一吹就散了。
多年前清析的眉眼,如今再拼凑却怎样也不完全,那些过往的心绪早已被一人添满。她终究,是不能够在他的心里存活的。
不存分余……
转日一早,西平军张家举行庄嫣然的下葬仪式。
各军有头有脸的人物带着别样的心情再次进入西平军地界。通往西平军的官道上刹时尘土飞扬,喧哗不安起来。
莫桐未一早整装完毕,率先去了趟进安寺。时间真的很早,通往进安寺的路上不见一丝人烟。她的心里只是憋闷,没由来的憋闷,想找慧心聊聊天。毕竟两人同来一个时代,思想上很多东西是共识的,并且也能较为理解,这也是近段日子经常找她聊天的原因。
慧心见她进来,极亲婉的拉过她:“怎么一早就来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莫桐未嗅了嗅室中的味道,烟火香气传进肺腑十分安心舒畅。闭目轻瞌了一会儿,才淡然道:“今天要去参加一个人的葬礼,能开心得起来才怪。”
慧心一惊:“是谁出事了?”
莫桐未疲倦的揉揉眉梢,轻叹口气:“还有谁啊,清允军庄家的大小姐,风倾宇以前的诽闻女友。”
慧心了然:“这个我倒听说了,听说还是为了风七少殉情自杀的吧。这个风七少的魅力还真是非凡,改日带过来让我见见。对了,你是不是吃醋了,心里不舒服?”
“慧心,你说活人真的争不过死人吗?”
“那也未必,要看死人和活人在某个人心里到底孰轻孰重。”对上她的眼,目中含笑:“如果一个人的心里被占满了,那就不论活死,任谁也塞不进去分毫的。”
莫桐未细细的品味这句话,如果她勇敢一点,或许就会站在风倾宇面前,扬着眉角,盛气凌人:“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庄嫣然?是否她死了,你就是要记她一辈子的。”
她不喜欢,她的爱很独断,不能与任何人分享。
慧心倒也理解莫桐未的心思,只怕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真的不在乎自己的男人心里是否装着其他的女人。
由其是现代的女性,只会更注重这一点。
“桐未,其实与其在这里想,在这里担心,不如去直接问问风七少。毕竟你已经有了他的孩子,而且我们现代人处理情感也该是洒脱的,否则放在心里一直隐忍揣测,只会更痛苦。”
莫桐未懂得,她自己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可是风倾宇现在伤心是一定会的,这个时候问只觉会唐突。看了一眼时间觉得自己也该走了,去西平军路上还要走上些时辰。
“好了,我先走了,改天再来找你。”
慧心出去送她,一边走一边嘱咐:“不防想想我说的话,去问问风七少也好。”
“嗯,我知道。”走出一步,想起心中好奇,回身问:“慧心,你灵魂的实际年龄多大?”怎么聊起来并不觉有代沟的。
一说到这个问题,慧心就会十分挫败,她几乎已经安抚自己几年了,但如今一听她提到,仍旧不免痛心疾首。
“我同你的命运比起来简直衰到家了,其实我现代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八岁,研究生一毕业就上班了,恋爱都没谈过。倒好,一穿过来半老徐娘都不是就直接成为年老的妇人了。哪像你啊,漂漂亮亮的,还有一身的本事。也不知这老天爷是怎样编排命格子的。”
莫桐未微张了嘴巴,果然有够匪夷所思的。看来穿越也是件技术活,一不小心还是很容易失误的。
不过仔细打量,慧心也没她说得那么惨。民国女子一些出嫁还是早的,明显眼前这副身体就是春心交付得早了,虽然生了一个二十有四的女儿,倒也没觉多少苍老褶皱。也就三至四十,少妇人的样子。
于是隐晦曲折的安慰:“其实你也可以,没有很惨淡。明显风韵尤存,想幸福找个男人嫁了还是不难的。”
“行了,行了,你就别安慰我了,我都已经安抚自己几年了,从穿来到现在每晚都要这样说服自己一次,还不是一样。现在家都出了,还要年轻美貌干什么。”慧心被她安抚得窝心,轻推着她离开。
莫桐未一下山,就与白芍坐上车去了西平军。今天林子成一早就来了,一直等候着她从山上下来。他是她的贴身侍卫,这样时时跟着让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