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掸了掸她肩上的水雾晨气:“看来你跟太太的关系缓解了,这样倒好,看着让人放心。不过,以后别去那么早了,母女唠家常又不是大事,天寒了,你又带着身子,我不放心。”
莫桐未倚在车位上奄奄的应:“知道,你不用担心。”起得太早了,这会儿困倦得紧。
林子成回头看她一眼,嘴角勾起温软的弧度。
白芍一侧首,正对上林子成打过来的视线。为了防他尴尬,飞快的低下头整理衣上的褶皱。心思品及,这个男人对桐未有着一份厚实而温暖的关心,却一直暗暗的装于心底。
西平张家去了很多人,这个倒不出所料。红白两事,都可谓人生中的大事了。只是终点不同罢了,一个是无尚繁琐,一个定成云烟。
林子成打开车门的一瞬,轻声提点:“七少,这里人多,注意身体。”发生碰撞便不好了。
莫桐未已经速整出一副威严飒爽之姿,在白芍挽上她手臂的一刹,回应他:“我知道。”
几人一路走进张府,不可避免的激起涟漪。如今几个人的关系就像那九连环,没有打开的端口,又是充满着玄机的。外人一眼看去,如同雾里看花,无非死局,所以就只有八卦揣测的份儿。真相是什么?只有当事人知道。
三人一路目不斜视,走进灵堂。民国还不像现代,人下葬通通是要火化的,否则就会触犯法律。现在还是封建,留个全尸似乎十分重要。
所以庄嫣然的身体还完好的摆在灵堂上的棺材里,大红的颜色如此刺目,妖娆得不成个样子。略一颌首还能看出里面的人形,穿着整齐华丽的衫子,那精络的纹理绣着精巧的手工边际,曲曲条条的像绚丽的云层。脸上画过妆,但毕竟死了几日,即使图了胭脂水粉,也没了多少光晕,惨白得一张纸般。
莫桐未在同死者家属寒喧过几句之后,抬高眼风迅速打量一眼。昔日见到她时还是个极为明艳的女子,发髻挽的尤为利落漂亮,衣服搭配也是出挑灼眼的。如今双目一闭,反倒真成了一场飘落的花红。
只是这一看不禁看出端倪来。
莫桐未在堂中间微微发愣,后面要祭拜的已经在身后等待。张家人立在一旁轻声唤她,白芍和林子成也轻微拉了她的衣袖提醒。
她才似猛然回过神来,转首问张段良:“以前见过张夫人,觉得真是女子中少有的秀丽佳人,只是看着就能让人生出几分明快的心思。年纪轻轻的就去了,着实可惜。夫人去了几日了?”
前几句话句句还算倜傥动听,唯独后一句似乎有些唐突。世面上关于庄嫣然的死早就传开了,这些常理性的问题大家亦是心知肚名。谁会想到莫七少会不识颜色的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张段良和庄重都微微变了脸色,但众多人在场,也不宜多说其他。重点还是莫七少身份尊贵,惹不得。
悲伤的眉眼一皱,答她:“死了正正三日。”
莫桐未眸中光色一深,再望庄嫣然的尸首一眼,点点头下去了。
白芍拉着她的胳膊小声嘟囔:“怎么能当众问那样的话呢?多不礼貌,你不是知道么,庄小姐走了三日了。”
莫桐未抿着唇不说话,一路随着两人退出去。心中暗道,她是知道啊,可是庄小姐也得确实去了三日才行啊。
她莫桐未是干什么的,半辈子都用来干杀人的营生了,只怕死人比活人接触得还要多。以前杀了人,只要一搭手就能知道对方是真死假死,能否有转生的余地。对于死人到底死了多久,或致命的原因,只怕她的鉴别能力和水准也不会比现代专业的法医弱。
一门心思的勾着脚走路,一双眼都要把鞋尖盯破。忽然白芍停下来,林子成也停下来,然后她就实实撞到一堵有着心跳和温度的肉墙上。一双铮亮的军靴映入眼中,还被她的半断鞋尖踏在脚下。
接着就听头上有缕磁性噪音道:“有你这么当众主动投怀送抱的么?”那声音不大,她却听得真真切切。
虽说对方的声音不至于肺腑含笑,但至少也是玩味暧昧的。莫桐未的心一下就暖起来,并且没心没肺的开始欢愉。庄嫣然的确选了一个让人铬记于心的好法子,不过慧心说得对。死人能否争过活人,也要看那个人心里是否还有再存余其他人的空间。
她抬起头,行云流水的退后一步,面上神色大气而家常。
“对不起,风七少,刚才在思及问题,没太注意。”
风倾宇揉了揉眉宇,慵懒的一扯嘴角,如果不是今日这样的场合实在肃穆庄严,只怕他会一伸手就将她带回来,将中间她空夺出来的空间挤尽,然后说:“撞吧,我每天就巴不得你往怀里撞呢。”这一刻却只说:“莫七少哪里话,只是以后一定要看着点路,撞到我怀里可以,其他人的怀里便不好了。”
这边双双轻描淡写的做着路人甲与路人乙相遇的架势,四周却纷纷的议论开来。
“看,那不是风七少和莫七少吗?”
“是啊,多暧昧的画面啊,倒真像一对情人。”
“风七少大喜的日子莫七少还去抢亲了呢,听说张夫人的死与风七少有关,不知是不是因这事受了刺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好不热闹。就像一台极没水准的辩论赛,再杂乱一点就成骂街扯闲话了。
风倾宇,白芍和林子成皆蹙了眉头,看出对事态的烦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