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膝上一软，刹时垂下一双手臂，一颗头颅摇得十分惨烈，拼命的喃喃否认：“你胡说，你在编谎话骗我饶恕。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事，你说谎。”
实质上她是半信半疑的，否则也不会淌下这么多无措的眼泪。莫桐未笃定。
于是再接再厉，伸手扶起她，与她对视的一刹微微弯了眼角：“其实你是信我的，你的朋友莫桐未在那场大火里砸到头晕迷，再醒来就已经是我了，她已经死了。我不是失忆，而是根本记不得关于那个莫桐未的任何。你仔细想想，我过去都问了你什么？可是你们的点点滴滴？聊及这些的时候我又是否留有印象？你是如斯聪慧的女子，该不难察觉我的性情已经发生了变化的罢？就连来人说的那么一些，也是之前的莫桐未安置的，我并不知晓。而且我也在极力的查清，你知道的，我想抽身同风倾宇安稳的过日子。我并不喜欢当什么几省督军，否则前一世也不会干干任人杀死。”
白芍一点点在她的眼眸中沦陷，她在苦苦思及比对，她说得没错。她的性情是再与以往不同了，比先前更加睿智伶俐，做起事来却有条不紊，再不似先前遇事那样火气焦躁。本以为一切是督军这个职位历练使然，莫非真的……
神色一正，微微推开她：“你让我怎样相信你的话？”
莫桐未扯动嘴角淡淡的笑：“这个没有什么难证明的。我来自几十年以后的现代，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会想要做称霸天下这种傻事。我不防直说，这个军阀割据的时代撑不了多久了，日本人马上就要进来了，最后中国的皇帝不是任何一个人，而是所有人，所有的平民百姓。你可以不信我，但时间会慢慢证明给你看的。如果我是那个莫桐未，既然我能杀了阿离，杀你更是易如反掌，为何还要将你留到现在。我一直为你做的打算，可是为了你好？而且我还告诉你，就连莫桐未的母亲，进安寺的慧心也不再是当年你认识的那个太太了，她同我来自同一个时代。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带你去问问。”
当夜两人谁也没有睡，穿戴完毕后去了进安寺。慧心将一切讲述给白芍听，包括之前她看到的听到的，先前那个莫桐未的非人举动白芍一并了然。
莫桐未应着暗淡的灯光问颓废的女子：“怎么，现在你相信了吧？你的朋友莫桐未实则是个恶毒至极的人，她想得到的很多，她想要除掉的也很多，但那些都与我无关。”
白芍一时受了打击，恐是难以接受。一种背叛的挫败感袭击了谁，怕也不会好过。上前一步一把揽住莫桐未，歇斯底里的痛哭起来。
痛哭过一场之后，心里总算好受许多。也是哭得累了，哭着哭着就伏在莫桐未的肩头睡着了。
慧心和莫桐未扶着她上床去睡，慧心为她盖好被子的时候，莫桐未转身出门。
她能理解白芍的心情，一个是心爱之人，一个是从小一起历经苦难的手帕交，生与死却联系得那样纠结无措。今夜她哭了那么久，直到嗓音沙哑，实则不只是在宣泄一个人的痛，还在悲惜几个人的宿命，或许还有她莫桐未的，因为她是那样善良的一个女子。
慧心从屋内出来，反手将门板带上。贴着她坐下，一起颌首看天际的光华。
“哭出来也好，哭过这一夜再醒来她便不会痛和恨了，这就是一次祭奠，总比一直埋进心里好。”
莫桐未扯了扯嘴角，有丝了然：“希望她再醒来就不会再恨了，说真的，世人对莫桐未的那些恨我当真背负不起，太沉重了。如若是我，只怕珍惜还来不及，从来没有得到过，又怎会忍心打碎。”
“其实让她知道也好，白芍是个善良的女子，这样以后还有个同你说体恤话的，也不用处处瞒着藏着。只是没想到那个莫桐未当真是这样狠绝的人。对了，关于她安插线人怂恿几军开战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如果不解决，必然要带来后患。
莫桐未一边思萦，一边心不在焉的应：“是啊，不将莫桐未的奸计铲除了，真是后患无穷。”只是，这事又岂是说说这样简单的。
慧心几乎是愁眉不展，她最不擅长这些阴谋诡计的玩法。如果是她，怕也只有等死的份了。现在倒也庆幸成了这么一个角，老天果然英明，有多大的本事开多大的场子，吃什么样的饭。
眸光灵激一闪，“要不然就对风七少直说了吧，现在就闪人，管他什么临安军，清允军的。这一烂摊子就交给你那个三哥，你不是说他也十分觊觎临安督军这个职位的么？”
莫桐未苦笑着摇了摇头，只叹：“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啊。要是能这样一走了知，我也早就走了。又怎会不死不活的拖到现在。临安军中毕竟还有对我极好的人，我不能这样自私的离开，不管不顾他们的死活。而且……我担心一件事。”眸子一眯，倾刻间沉重得没有一丝缝隙。
慧心隐隐感到不安，轻声问：“到底什么事？你说啊。”
莫桐未已经立起身，投进院落中那片冰蓝色的霜华里，一转身，抿唇道：“我怀疑莫桐未根本就没有软禁那些线人的家属。而是早已将他们统统杀掉了，而且我敢笃定如果不是我占俱了这副身子，只怕那些线人一达成任务，便也同样免不了被她杀掉的命运。”
此刻天高夜寒，寺中还有零星不明的灯火闪烁着，这样的冷笑话还真是说不得，只觉能慑进人的骨脉里，阴冷之气不言而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