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军被这个人蛊惑残害,亦是受害者。最后就连临安军自己的副官都蠢动了,便说明临安军也是全然蒙在鼓中。此后临安军必然落到莫三少的手上,莫三少显然同莫七少是不合的,开战期间莫三少自始未曾出现,一切定然同他无关。所以临安军落到莫三少的手中,昔日莫七少同世人的怨恨便再不能算到临安军的头上。
人之一死,烟消云散。
这一场初雪下得有些嚼劲,起初还是零零散散的。不过一个时辰的空,就已漫天飞扬起来,将战场上的一切浑浊血腥都掩盖了,就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只是一场梦。
林子成身子一直颤巍巍的无力,从她倒下去的那一刻起就没将缓过来。终于安排人手处理战争善后事宜。再回到莫公馆却再找不到她了,翻遍了也没有她的影子。他捂着胸口,呼吸困难,返身出了莫公馆一直开去进安寺。
山上转眼的工夫就已被大雪封了路,这个时候去进安寺的人烟可忽略不计。林子成下了车,一路趟过路上风雪,军靴也几近没了耐寒的功效。
一颗心瑟瑟发抖的不安难受,这一刻终于理解了风倾宇的感受,她杀了他的亲人,他明明在乎,却仍旧不忍狠下心思伤害她。这大抵就是一个男人的爱,自私也狭隘,矛盾也倜傥。
就在她倒下去的一瞬,他的心脏就像要停止了一样。再多前尘旧恨也可赦免无踪,只有爱是不容磨灭的。
白芍早就想到他会找来,事实上她也正在等着他来。
林子成抬眸看了女子一眼,嘴角颤了颤,问她:“她人呢?可安好?”
白芍静静的看着他,说不心疼这个男人是假的。他对桐未的爱她粒粒看在眼中,去将桐未带回来的那一刻他就颓废的坐在地上,虚脱了一般。
眸光一转,还是转移了话题:“没想到你还关心她,实则你的心里是恨着她的吧?”
林子成微微眯了眸子,轻笑了一嗓,声音沉顿:“我是想恨她啊,可是又如何能恨得起来……”
白芍反身坐到椅子上,抿压一口茶水,抬眸看他:“你是不应该恨她,诚然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没有权利恨她。回华东军看看吧,她死了,你的母亲和妹妹便都被安全释放了。她让我告诉你一句话,昔日你的好便只能这样报答你了,你在临安军中不论以什么身份存在,那是你的事,她能做的就是帮你留在临安军中。”嘴边噙来一丝笑嫣,露出两个明艳的梨窝:“其实那一枪是我开的,她之前可是花了很大的心思教我枪法,看来我的天赋也不差。虽说隔得距离不近,但一枪还是打到了她的身上。现在世面上可都说那一枪是你开的?”
林子成嘴角痛苦的抿紧,言简意赅:“为什么这样做?”
白芍瞳光一暗,有丝愁苦:“你明明已经知道了还问我原因做什么?现在很显然,谁沾了桐未,谁同她关系亲厚,都免不了被世人责难的命运。她只是想让你安然的呆在临安军中,那些秘密她也不会说出来。”
林子成抬起头,轻轻抚到胸口的位置。一丝暖暖的疼灼焦着他的心口,眸中渐渐空无一物。
“她现在怎么样了?”
白芍起身走到门边,已经要开始送客。门板敞开一道缝隙,外面的冷风吹进来。她的一侧手臂就已伸出:“林副官,一直以来我十分感谢你,不论你在临安军的身份是什么,但是对我和桐未总是好的。桐未死了,以后也不要再来找她,她真的死了……”
林子成身姿晃了一晃,一步跨到门边,双手按上她的手臂:“如果她不想再见到我,我便至此再不出现。可是求求你告诉我,她是不是还好?她的伤到底……”话已至此,喉咙一哽,忽然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白芍摇了摇头,示意他离开。如今再说什么,对他而言都是免不了一疼。莫不如就让他在此刻一疼至末,也省着此去经年再想起,还是痛心落泪。
林子成沿着山路一直往下,来时的脚印这一刻早已被风雪掩盖。一步步再踏出去,竟每一脚都是虚茫,好像这条路并未走过。停下来,再回头,刚刚深行过的印记也一点点的模糊不清,直到消失殆尽。
他终是没有一条路,是通向她的。
这一仗清允军虽是胜了,但风倾宇却并不乐观。怀抱着莫桐未吐过血之后,人已经被送回了清公馆,却仍旧晕迷不醒。清城几位有名的医生都过来瞧过,通通束手无策。这种情况大抵是急火攻心,心痛欲绝所至。常人再心痛,又怎会吐出血来。只怕七少这次是伤了肺腑,醒不醒得来,也得看他的造化及思绪所致。
如果他一心随了那人而去,这样撒手人寰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清公馆刹时隐进一片悲摧的阴霾中,医生不敢离开,便只能一直在清公馆内守着。风倾宇关涉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清允军。再者这样一个男子真若去了,只怕世人也无不跟着悲叹唏嘘。
风子心听闻莫桐未中枪死亡,风倾宇吐血晕迷不醒的消息后。当即流下眼泪,那时她正目视着天边的方向,苍穹飞扬着白雪,大得已经冒了烟。这一刻就像下进她的心里,一层层的积压下来,那样冷又那样疼。抚上胸口的位置,眼泪越发流淌得不可遏制。
小丫头从里屋出来,看了一眼抽搐呜咽的风子心。轻轻道:“清允军和临安军的战役已经停了,你若有什么担心的人,不防回去看看。里面的人我会替你好好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