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被一路引着进去,风倾宇天颜齐整,安静的躺在床上同睡了无异。这个男人倒也真是让人心疼,平日那样飒爽如风的一个人,却也这样决绝凛冽。为了一段自认无悔的感情,就连自己的性命也可心甘情愿的搭上。
桐未啊,桐未,虽然经受过那么多的苦痛。遇到风倾宇,你或许才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白芍让清公馆的下人及许放退出去,立在床前悠悠同风倾宇说话。她不觉得风倾宇此刻意识是完全混沌的,就连清公馆的医生都这样说。
“风七少,你还是醒来吧,如果你一心只想这样走了,桐未也不会好受。她对你付出那么多,如果你一死,全部努力皆是枉然,你又怎能对得起她。
我知道你是恨她的,一边恨着,一边深爱着。只怕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你风七少更痛苦,所以你宁可这样不羁的陪着她死去,也不愿醒来对不对?
可是你恨她,又有什么好恨的呢?你同她开战了,起来听听啊,世上一片赞扬声。你风七少终于没能被妖娆的莫七少蛊惑,完好的存活了下来,你终不用陪她承担一场罪过。但这罪过谁说她就该背负呢?你说她怂恿西平军与华东军陷你于不利之境,她一边这样做着,一边又生生的握着两军的软肋,你清允军可曾受到一点伤害?她只是累了,想让你同他战这么一场,她希望她走了,你可以不用因为与她交好受世人责难。事实上她没有杀过你的父亲,那与她无关。她更没杀过临安老督军,这些人她如何认得。至于你的得利部下,那只是一个深藏清允军的线人。在军中威信颇重,在颠覆你清允军前,你不能如何除得掉他。便只能由她动手。
风倾宇,我只知道她怀着你的骨肉。那个孩子本就没有死,他一直就生长在她的腹中,不曾离开……
你若真的爱她,便醒来吧,我会告诉你一切,会带你去见她。她同你的孩子就冰冰的躺在漫天风雪里,该也是多痛苦凄凉的事。她不想你这样去陪她,她更希望你能在她墓前掉一滴温泪,听你说你会记得她一辈子。
她爱你,但她也是真的累了。”
白芍定定的看了他半晌,轻叹口气出门。
张叔以为她这便要走了,却见人已经走到花厅的沙发前坐下。张叔一愣,转首吩咐人上茶。
许放急步踱过来,眸中一点明晃的希冀:“白小姐,我们七少……”
白芍不等他说完,就已接上话:“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能不能醒来就只能看你们七少的造化了。我在这里等等看,有些话是要等他醒来,面对面同他说的。”
许放停在原地没了声息,昔日老将的风采经过这几天的打磨,像刹时老去许多年岁。他甚至不敢想如果七少真的去了他该如何?是继续留在清允军中鞠躬尽瘁,还是就此陪着他去了。只是可惜了七少,年华还这样鼎盛,怎会就要走了呢?
两盏茶已经尽了,厅中十分暖和,幽幽的燃着香料。清公馆的下来时而来回走过,医生也过来了两次。
白芍前先心态平和,这一刻也有些急了。他再不醒来,只怕就真的醒不过来了。如果真是这样,她不敢想象莫桐未会怎样。他不肯独活,她又怎么会?
风子心从楼上下来,在她对面坐下。替她斟满面前空了半晌的杯子,杯子已经凉了,可见她的茶水亦是饮得心神不宁。
“莫七少真的去了吗?”
白芍猛然回神,视线从厅外调集回来,落到她的脸上。几日不见,风子心明显瘦了一圈,面色苍白奄奄,昔日晶亮的水眸光色暗淡。
低下手,轻轻道:“这种事情还有说着玩的么?”若笑一嗓:“不过我倒真希望这只是一场玩笑,被世人谗言过之后她就已醒了过来,站在我的面前同我说,同我笑。”
“你不恨她?听说你心爱的人就是被她的手下所害。”
白芍挑起眸子,依旧笑着:“有什么好恨的,别人怎么说我不管,我只知道她是这个世界上代我最好的人。只要我肯相信她,那便足够了。”
风子心嘴角动了动,想再说其他。楼下已经传来响动:“九小姐,白小姐,七少醒了。”
白芍和风子心相视一眼,倏然起身去往楼上。
醒是醒了,看状况并不比睡着好受。原本静谧的脸此刻泛起痛苦的波澜,下人拿着水盆接着,一口接一口的呕血。
风子心扑上去,当即就心疼得哭了起来。她是真的心疼他,只望可以代他疼。
白芍紧紧扣着手,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瞒着他,会不会太过残忍。
风倾宇不理会旁人,已经一手撑着床面抬起头。细长的眉紧锁,浓黑的眸幽然。淡淡道:“你们先出去,我要同白小姐说几句话。”
“七哥……”风子心不放心,拉着他的手臂不欲离开。
许放弯下身子唤她:“九小姐,我们先出去吧。”
室中人一散,独留风倾宇和白芍两人。
风倾宇的咳嗽还没有停下,时而倾身吐出两口,妖娆的颜色砸到地板上,像绽开的花朵。
白芍几步上前,担心问:“风七少,你没事吧?找医生过来瞧瞧吧。”
风倾宇不理会,一抬手掌抹过嘴角。眸中深邃幽寂:“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白芍向前的步伐一下顿住,望进他的眸底深处,却又觉得实在没个边际。
点了点头,只道:“是真的,通通是真的,她是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