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林逋撰。逋事迹具《宋史隐逸传》。其诗澄澹高逸,如其为人。史称其就稿辄弃去,好事者往往窃记之。今所传尚三百馀篇。兹集篇数与本传相合,盖当时所收止此。其他逸句,往往散见於说部及真迹中。刘克庄《后村诗话》谓逋一生苦吟,自摘出五言十三联。今惟五联见集中。如“隐非唐甲子,病有晋春秋”、“水天云黑白,霜野树青红”、“风回时带溜,烟远忽藏村”及郭索钩辀之联,皆不在焉。七言十七联,集逸其三。使非有《摘句图》旁证,则皆成逸诗矣。今《摘句图》亦不传,则其失於编辑者固不少也。是集前有皇祐五年梅尧臣序,康熙中长洲吴调元校刊之。后附《省心录》一卷,实李邦献所作,误以为逋。今为考辨釐正,别著录子部中,而此集则削之不载焉。
《穆参军集》三卷、附录《遗事》一卷(大学士于敏中家藏本)
宋穆修撰。修字伯长,郓州人。苏舜钦集有修哀文,称其咸平中举进士得出身。而集中《上颍州刘侍郎书》称某以大中祥符中窃进士第。邵伯温《易学辨惑》亦称修为祥符二年梁固榜进士。《宋史》本传又云,真宗东封,诏举齐、鲁经行之士,修预选,赐进士出身。所述小异,似当以自叙为确也。修初授泰州司理参军,以伉直为通判秦应所诬构,贬池州。再逢恩,徙颍、蔡二州文学掾。明道元年病卒,宋人皆谓之穆参军,从其初官也。修受数学於陈抟,《先天图》之窜入儒家,自修始。其文章则莫考所师承,而欧阳修《论尹洙墓志书》谓其学古文在洙前。《朱子名臣言行录》亦称洙学古文於修,而邵伯温《辨惑》称修家有唐本韩柳集,募工镂版,今《柳宗元集》尚有修后序。盖天资高迈,沿溯於韩、柳而自得之。宋之古文,实柳开与修为倡。然开之学,及身而止。修则一传为尹洙,再传为欧阳修,而宋之文章於斯极盛。则其功亦不鲜矣。据苏舜钦哀文,称访其遗文,惟得《任中正尚书家庙碑》、《静胜亭记》、《徐生昌墓志》、《蔡州塔记》四篇,不能成卷。祖无择集有修集序,称其遗文於嗣子照得诗五十六,书序记志祭文总二十,次为三卷。其序作於庆历三年。所刻诗文之数与今本合,盖此集犹无择所编之旧也。王得臣《尘史》述史骧之言,讥其作《巨盗》诗以刺丁谓,为有累於道。考邵伯温《辨惑》载修於丁谓为贫贱交。谓后贵,修乃不与之揖。
谓衔之,颇为所轧,修集中《闻报自崖徙雷》一章,即为谓作。则骧所谓累於道者,病其挟私怨耳。然其诗排斥奸邪,尚不致乖於公义,未可深非。又叶适《水心集》讥吕祖谦《宋文鉴》所收修《法相院钟记》、《静胜亭记》二篇为腐败粗涩,亦言之已甚。惟第三卷之首载《亳州魏武帝帐庙记》一篇,称“曹操建休功,定中土,垂光显盛大之业於来世”。又称“惟帝之雄,使天济其勇,尚延数年之位,岂强吴、庸蜀之不平”!又称“至今千年下,观其书,犹震惕耳目,悚动毛发,使人凛其遗风馀烈”。又称“高祖於丰、沛,光武於南阳,庙象咸存,威德弗泯。其次则谯庙也”云云。其奖篡助逆,可谓大乖於名教。至述守臣之言,有“吾临此州,不能导尔小民心知所奉,是亦吾过”云云。显然以乱贼导天下,尤为悖理。尹洙《春秋》之学称受於修,是於《春秋》为何义乎!自南宋以来,无一人能摘其谬,殊不可解。今承睿鉴指示,使纲常大义,顺逆昭然,允足立天经而定人纪,岂可使之仍厕简牍,贻玷汗青!谨刊除此文,以彰衮钺。其他作则仍录之,用不没其古文一脉荜路蓝缕之功。旧本前有刘清之序,佚而不载。今从《龙学集》补录。《遗事》一卷,不知何人所编,亦附载备考。诸家钞本或称《河南穆先生文集》,或称《穆参军集》。祖无择序则称《河南穆公集》。参差不一。今考《文献通考》以《穆参军集》著录,盖南宋时通用此名。今从之焉。
《晏元献遗文》一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宋晏殊撰。殊有《类要》,已著录,《东都事略》称殊有文集二百四十卷。
《中兴书目》作九十四卷。《文献通考》载《临川集》三十卷,《紫薇集》一卷。
陈振孙《书录解题》云:“其五世孙大正,为《年谱》一卷。言先元献尝自差次起儒馆至学士为《临川集》三十卷。起枢廷至宰席为《二府集》二十五卷”云云。
今皆不传。此本为国朝康熙中慈谿胡亦堂所辑。仅文六篇、诗六首。馀皆诗馀。
殊当北宋盛时,日与诸名士文酒唱和,其零章断什,往往散见诸书。如《复斋漫录》、《古今岁时杂咏》、《侯鲭录》、《西清诗话》所载诸诗,此本皆未收入,未为完备。然殊在北宋,号曰能文。虽二宋之作,亦资其点定。如《能改斋漫录》所记“白雪久残梁复道,黄头闲守汉楼船”者,其推重可以想见。原集既已无存,则此裒辑之编,仅存什一於千百者,亦不能不录备一家矣。
《文庄集》三十六卷(永乐大典本)
宋夏竦撰。竦有《古文四声韵》,已著录。其集本一百卷,《宋史艺文志》著录,今已不传。兹据《永乐大典》所载,兼以他书附益之,尚得诗文三十六卷。
竦之为人无足取。其文章则词藻赡逸,风骨高秀,尚有燕、许轨范。《归田录》、《青箱杂记》、《东轩笔录》、《中山诗话》、《玉海》、《困学纪闻》诸书皆称引之。吕祖谦编《文鉴》,亦颇采录。盖其文可取,不以其人废矣。集中多朝廷典册之文。盖所长特在於是。所载事迹如太宗为京兆尹时召见魏咸信事在乾德五年,而史以为在开宝中。澶渊河清见底事在端拱元年,而史以为在雍熙四年。
竦之直集贤院以献文得官,而史以为自通判召入。凡斯之类,皆足以订《宋史》之讹。他若李昉之追封韩国公、王曾之为兵部郎中、鲁宗道之为给事中、任中正之为右谏议大夫,史皆失书。凡斯之类,亦足补《宋史》之阙。盖托克托等年远传闻,不及竦纪录时事为得其实也。集中表奏有代王曾、王旦、寇准诸人作者。
考之史传,竦在洪州,能断妖巫,毁淫祠。仁宗时增设贤良等六科,复百官转对,置理检使,亦皆竦所发。好水川之事,议者归咎韩琦,竦於任福衣带中得琦檄奏之,明其非罪。则竦虽巧忮,较之丁谓、王钦若辈,尚稍稍有间,故正人尚肯假手欤。抑或为所笼络,当时尚未遽悟其奸也。竦学赅洽,百家及二氏之书,皆能通贯。故其文徵引奥博,传写者不得其解,往往舛讹。今参考诸书,为之是正,各附案语以明之。其不可尽考者,则姑仍其旧,从阙疑之义焉。
《春卿遗稿》一卷(编修汪如藻家藏本)
宋蒋堂撰。堂字希鲁,宜兴人。大中祥符五年擢进士第。仁宗朝历官左谏议大夫,知苏州。改给事中,仍知州事。后以礼部侍郎致仕,因家於苏。事迹具《宋史》本传。案胡宿《文恭集》有堂神道碑,称堂以皇祐六年卒,赠吏部侍郎。
此集题曰“春卿”,仍举其致仕之官,所未详也。碑称其有高情,富清藻,多所缀述,尤邃於诗。其间所得,往往清绝。善作尺牍,思致简诣。时人得之,藏为名笔。及退居林下,神机日旺。虽饮食寝处,未尝忘诗,亦天性然。有文集二十卷。本传亦称其好学工文词,尤嗜作诗。与碑文合。所载文集卷数亦同。然原集今不传。此本乃明天启中堂二十世孙鐄掇拾佚稿而成。凡赋一篇、诗三十七篇、记一篇,不及原集十分之一。其间惟诗独多。则碑所云尤邃於诗者信也。其诗虽兴象不深,而平正通达,无雕镂纤琐之习。北宋遗集,流传日少,录之亦可备一家焉。
《东观集》十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魏野撰。野字仲先,号草堂居士。先世蜀人,徙於陕州。真宗闻其名,召之,不出。天禧三年卒,赠秘书省著作郎。事迹具《宋史隐逸传》。野与林逋同时。身后之名,不及逋装点湖山,供后人题咏。而当时则声价出逋上。《渑水燕谈》载:“真宗西祀汾阴,至遣人图画所居。”《宋史》本传载:“大中祥符初,辽使至宋,言本国得野《草堂集》上帙,愿求全部。”《续湘山野录》载:“长安名姬添苏得野一诗,至署於堂壁,夸鬻於人。”则倾动一时可想也。据天圣元年薛田所作集序,野先有《草堂集》行在人间。《宋史》亦称野《草堂集》十卷。则十卷者野旧本也。序又称其子闲以新旧诗三百篇混而编之,汇为七卷。
因取赠典命之曰《钜鹿东观集》。则《东观集》者,闲所重编七卷之本也。此本凡诗三百五十九首,题曰《东观集》,而乃作十卷。未喻其故。岂序文误十为七欤!别有《东观集补遗》三卷,出杭州汪氏家,前后无序跋,不知何人所辑。今核所载诗一百十九首,即此本之四卷至六卷。盖书贾作伪之本,不足为据。或疑除此三卷,正合薛田序七卷之数,当为后人所合并。不知除此一百一十九首,则七卷仅诗二百四十首,与田序三百首之说仍不相合。知决不然矣。野在宋初,其诗尚仍五代旧格,未能及林逋之超诣。而胸次不俗,故究无龌龊凡鄙之气。较杨朴《咏蓑》诸篇固无多让。赵与虤《娱书堂诗话》曰:“魏仲先诗冲淡闲逸,前辈称其警句甚多。《上陈使君》云:‘忧民如有病,见客似无官。’形容甚切,余喜诵之”云云。亦录隐逸诗者所不废矣。
《宋元宪集》四十卷(永乐大典本)
宋宋庠撰。史称庠所著有《国语补音》三卷、《纪年通谱》十二卷、《别集》四十卷、《掖垣丛志》三卷、《尊号录》一卷。今惟《国语补音》有传本,已著录。馀书与文集并佚。国朝厉鹗编《宋诗纪事》,仅采掇《西清诗话》、《侯鲭录》、《合璧事类》、《杨州府志》所载得诗八首,则海内绝无其本已三四百年矣。《永乐大典》修於明初,距宋末仅百馀年,旧刻犹存,故得以采录。而庠文章淹雅,可取者多,故所载特为繁富。今以类排比,仍可得四十卷,疑当时全部收入也。方回《瀛奎律髓》载:“夏竦守安州日,庠兄弟以布衣游学,席上各赋《落花诗》。竦以为有台辅器。”赵令畤《侯鲭录》亦云:“二宋《落花诗》,为时脍炙。”今考庠诗所谓“汉皋佩冷临江失,金谷楼危到地香”、祁诗所谓“将飞更作回风舞,已落犹成半面妆”者,特晚唐浓丽之格,实不尽其所长。
祁集有和庠《赴镇圃田游西池作》,极称其“长杨猎近寒罴吼,太液歌残瑞鹄飞”句,叹其警迈。蔡绦《西清诗话》亦称之。又载其《许昌西湖》诗“凿开鱼鸟忘情地,展尽江湖极目天”,旷古未有。然集中名章隽句,络绎纷披,固不止是数联也。文章多馆阁之作,皆温雅瑰丽,沨沨乎治世之音。盖文章至五季而极弊。北宋诸家,各奋起振作,以追复唐贤之旧。穆修、柳开以至尹洙、欧阳修,则沿洄韩、柳之波。庠兄弟则方驾燕、许之轨。譬诸贾、董、枚、马,体制各殊,而同为汉京之极盛。固不必论甘而忌辛,是丹而非素矣。陈振孙称“景文清约庄重,不逮其兄,以此不至公辅”。今观其集,庠有沉博之气,而祁多新警之思,其气象亦复小殊。所谓文章关乎器识者欤!《书录解题》载是集作四十四卷,与史不合。然《文献通考》亦作四十四卷,似非讹舛。疑别本以《掖垣丛志》三卷、《尊号录》一卷编入集中,共成此数。唐、宋诸集往往有兼收杂著例也。《通考》於是集之下又附注曰:“一作《湜中集》二十卷。”其名又异。然《永乐大典》实只标《宋元宪集》,则非《湜中集》明甚。故今仍旧目,不取《通考》之名焉。
《宋景文集》六十二卷、《补遗》二卷、《附录》一卷(永乐大典本)
宋宋祁撰。祁有《益部方物略》,已著录。晁公武《读书志》谓祁诗文多奇字,证以苏轼诗“渊源皆有考,奇险或难句”之语。以今观之,殆以祁撰《唐书》彫琢劖削,务为艰涩,故有是言。实则所著诗文博奥典雅,具有唐以前格律。
残膏賸馥,沾匄靡穷,未可尽以诘屈斥也。又陈振孙《书录解题》称:“祁自言年至六十,见少时所作,皆欲烧弃。”然考祁笔记尝云:“年二十五,即见奇於宰相夏公。试礼部又见称於龙图刘公。”盖少作未尝不工,特晚岁弥为进境耳。
至於举陆机之“谢华启秀”、韩愈之“陈言务去”以为为文之要,则其生平得力,具可想见矣。祁笔记又深戒其子无妄编缀作集,使后世嗤诋。然当时实已裒合成编,且非一种。据本传称集百卷。《艺文志》则称百五十卷,又有《濡削》一卷、《刀笔集》二十卷。已与本传不符。马端临《通考》亦称百五十卷。《书录解题》暨焦竑《经籍志》俱止称百卷。王偁《东都事略》则文集百卷之外,又有《广乐记》六十五卷。记载互殊,莫详孰是。陆游集载祁诗有《出麾小集》、《西州猥稿》,蜀人任渊曾与黄庭坚、陈无已二家同注。今亦不传。近人所传北宋小集中有《西州猥稿》一种,乃从《成都文类》、《瀛奎律髓》、《文翰类选》诸书采辑而成,非其原帙。兹就《永乐大典》所载,汇萃裒次,釐为六十有二卷。又旁采诸书,纂成《补遗》二卷。并以轶闻馀事各为考证,附录於末。虽未必尽还旧观,名章钜制,谅可得十之七八矣。祁兄弟俱以文学名,当时号大宋、小宋。今其兄庠遗集已从《永乐大典》采掇成编,祁集亦於蠹蚀之馀得以复见於世。虽其文章足以自传,实亦幸际圣朝表章遗佚,乃得晦而再显,同邀乙夜之观。其遭遇之奇,良非偶然也。
《文恭集》五十卷、《补遗》一卷(永乐大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