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费经虞撰。其子密又增补之。经虞字仲若,新繁人。密有《燕峰文钞》,已著录。是书详论历代之诗,分源本、体调、格式、制作、合论、工力、时代、针砭、品衡、盛事、题引、琐语、音韵十三门。自序称以诗馀附后为十四,而目录及书中皆无之。盖欲为之而未成也。经虞著作不概见。密则以“大江流汉水,孤艇接残春”一联为王士祯所称,有十字须千古之目。而编次此书,乃未为精密。
如源本类中论诗句所始一条,乃挚虞《文章流别》之文,今尚载《太平御览》中,而引为孔颖达《诗疏》。葛天八阕一条,乃刘勰《文心雕龙》之文,乃引为梅鼎祚《古乐苑》。《左传》载浑良夫被发而譟,乃呼譟之譟,而以譟为诗之一体,谓始於浑良夫。杨慎虽有《五言律祖》,然齐、梁但有永明体,宫体之名,无律之名。而以五言律诗始见齐、梁,排律之名始於杨士宏之《唐音》,古无是称,而以为始见於唐。体调类中西昆酬唱,乃杨亿、刘子仪诸人,亿序可证。
而以为西昆乃唐李义山、温飞卿,又并韩偓入之,而段成式乃别立一体。王素有《效阮公体》诗,李商隐、杜牧均有《拟沈下贤体》诗,以及宋末四灵、江湖诸体,明末竟陵、公安诸体,皆漏不载,而别撰一才调体。格式类中每一体选录数篇,既非该举其源流,又非简择其精粹,殊为挂漏。又因齐己风骚旨格,益为推衍,多立名目,而漫无根据。制作类中所选名句,率摭拾诗话。然如何逊“金粟裹搔头”句见黄伯思《东观馀论》,乃引作考证,非谓此句之工。一概列之,殊未深考。所列对偶之法,尤繁碎。合论、工力、时代、针砭四类,亦皆杂取陈言。
品衡类中分十六格,各选古诗以实之,而皆不惬当。盛事类中多挂漏,亦多泛滥。
题引类中论近人制题不雅,颇中其病。然所引诸式,分类标目,实以古题,则多未惬当。琐语类中皆经虞之笔记,间有可取之语。大致於古宗沧浪,於近人宗弇州也。音韵类中冗琐与格式门同,且即格式中之一,别出一门,亦无体例。其礼部韵略一卷,但有字而无注,题曰雅论礼部韵略,殆不成文,观其附记,盖经虞有此言,而其孙锡璜补入者。经虞又言,吴棫补叶、杨慎转注亦当收采。而此本无之,则又不知何意也。大抵意欲求多,而昧於持择。如游艺《诗法入门》所载,律诗平仄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之类,亦均收入,宜其劳而鲜功矣。
《艳雪斋诗评》二卷、《词曲评》一卷(编修励守谦家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诗评》有崇祯己巳自序,《词曲评》有崇祯戊辰自序,皆自署曰石公。其私印则名曰亭奭,字曰以召,其姓则不可考,不知何许人也。是编杂采明人诗话、词话,手录成帙,非所自撰。大致以王世贞为圭臬,不出当时习气也。
《明人文断》(无卷数,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皆采掇前人论文之语,抄录而成。所引如《纬文琐语》、《湖阴残语》之类,今皆不传,颇有足资考证者。然舛误冗杂,亦复不少。如所引杜牧一条,不知为《李贺集》序所言皆譬贺之诗,而误以为泛论文章。则其由贩鬻而来,不尽见本书可知矣。
《四六金针》一卷(编修程晋芳家藏本)
国朝陈维崧撰。维崧有《两晋南北集珍》,已著录。此书载《学海类编》中,取元陈绎曾《文说》中所论四六之法,割剥成编。颇为浅陋,必非维崧之笔。殆以维崧工於四六,故假其名。犹《木天禁语》之托言范梈,《诗法家数》之讬言杨载耳。
《蠖斋诗话》二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施闰章撰。闰章有《矩斋杂记》,已著录。是编乃所著诗话也。闰章诗深婉蕴藉,世推作手,而诗话乃多可议。如颜真卿《判杨志坚妻》,李翱《嫁韦应物女》,李绅《题放生池》,胡钉铰《感梦能诗》,廖有方《葬胡秀琯》。韩愈、孟郊友善,韩愈等奖进后辈,淳化中《老妓诗》、《老叟改萨天锡诗》,石介庆《历圣德颂艮岳诗谶》,李后主《题金楼子》,刘长卿题诗不署姓,凡一十三条。皆直录旧文,以为己语,殊不可解。至刘贡父《诗话》称李商隐所咏《锦瑟》乃令狐楚青衣之名,说至无稽,而闰章取之。“松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乃常建《宿王昌龄隐居诗》,而误作王维《灞桥》。无名氏《法帖》二诗下题间二字,其为金赵秉文作无疑。而以为唐人。亦多失考。殆偶然劄记,不甚经意之作耶。
《诗话》八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毛奇龄撰。奇龄有《仲氏易》,已著录。是编多记其所自作,及同时诸人倡和,亦间及唐诗。奇龄以考据为长,诗文直以才锋用事,而於诗尤浅。其尊唐抑宋,未为不合。而所论宋诗,皆未见宋人得失,漫肆讥弹。即所论唐诗,亦未造唐代藩篱,而妄相标榜。如诋李白,诋李商隐,诋柳宗元,诋苏轼,皆务为高论,实茫然不得要领。第八卷中记姜仲子、姚季方谓奇龄貌似苏轼像,又记乩仙以奇龄为轼后身,而奇龄皆以为辱。反覆诋轼数百言,并有“莫将今日扶乩画,又认他人著屐图”句,已为诞妄。至谓轼不能实见理学之是非,於先圣授受之间有所取正,尤属大言。百载以来,日久论定,有以理学宗传屈指於奇龄者乎?
《枣林艺篑》一卷(编修程晋芳家藏本)
国朝谈迁撰。迁有《海昌外志》,已著录。是编载曹溶所辑《学海类编》中,实迁《枣林杂俎》之一卷也。所谈诗文,皆不出明人门径。其载张弼推尊洪武正韵一条,尤为纰缪。
《诗辨坻》四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
国朝毛先舒撰。先舒有《声韵丛说》,已著录。是编评历代之诗。首为总论,次为经,次为逸,次为汉至唐,次为杂论,次为学诗经录,次为竟陵诗解驳议,而终以词曲。其曰坻者,扬雄称所作方言如鼠坻之与牛场,用则实五稼,饱邦民,不用遂为粪壤。坻之於道,先舒取是义也。然先舒诗源出太仓、历下,故宋、元皆置不论,而尤好为高论。如谓常建“深入强千里”句为不知句法;谓杜甫《咏怀古迹》第五首通章草草,伯仲二语,殊伤渊雅;谓元结《欸乃曲》伧父之状,使人欲呕;谓李白《清平调》“云想衣裳花想容”句落填词纤境;“若非会向,居然滑调,一枝浓艳,君王带笑”,了无高趣;又谓胡应麟性骛多,故於宋、元诗俱评。然眼中能容如许尘物,即胸次可知。而上下千古,所铸金呼佛者,则惟一李攀龙焉。
《五代诗话》十二卷(编修励守谦家藏本)
国朝王士祯撰。宋弼等补缉。士祯有《古欢录》,弼有《山左明诗钞》,均已著录。是书士祯原稿,本草创未竟之本。弼所续入,务求其博,体例遂伤冗杂。
殊失士祯之初意,而挂漏者仍复不免。后郑方坤重为补正,乃斐然可观。是编精华,已尽为方坤所采。方坤所不采者,皆糟粕矣。今录方坤之本,而此本附存其目。盖二本皆非士祯之旧,而方坤学问该洽,不由饾飣而来。其凡例指摘此本之失,皆一一切中。故录彼而置此焉。
《然脂集例》一卷(山东巡抚采进本)
国朝王士禄撰。士禄有《读史蒙拾》,已著录。士禄尝欲辑古今闺阁之文为一书,取徐陵《玉台新咏序》“然脂暝写”之语为名,然陵所选乃艳歌,非女子诗,士禄盖误引也。其弟士祯书其年谱后曰:“先生著书,惟《然脂集》二百三十馀卷,条目初就。盖为之而未成,仅存此例十条而已。”《隋志》有妇人集,其书不传。明以来选本至夥,猥杂殊甚。士禄此例,差有条理,故附存其名於诗文评中。俾来者有考焉。
《围炉诗话》八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吴乔撰。乔字修龄,昆山人。是书所论,如“意喻之米,文则炊而为饭,诗则酿而为酒。饭不变米形,酒则变尽。如《小弁》、《凯风》诸篇,断不能以文章之道平直出之”。又谓“诗之中须有人在”。赵执信作《谈龙录》,皆深取其说。然统核全书,则偏驳特甚。大旨初尊长沙而排庆阳,又祖晚唐而挤两宋。
气质嚣浮,欲以毒詈狂谈劫伏俗耳,遂以王、李为牛<口后>驴鸣,而比陈子龙於王锡爵之仆夫。七子摹拟盛唐,诚不免於流弊,然亦各有根据。必斥之不比於人类,殊未得其平。至於赋比兴三体并行,源於三百。缘情触景,各有所宜。未尝闻兴比则必优,赋则必劣。况唐人非无赋体,宋人亦非尽无比兴。遗诗具在,吾将谁欺?乃划界分疆,诬宋人以比兴都绝,而所谓唐人之比兴者,实皆穿凿附会。大半难通。即所最推之李商隐、韩偓二家,李则字字为令狐而吟,韩则句句为朱温而发。平心而论,果尽如是哉?阎若璩《潜邱劄记》载乔自誉之言曰:“贺黄公《载酒园诗话》,冯定远《钝吟杂录》及某《围炉诗话》,可称谈诗之三绝。”
是何言欤?
《漫堂说诗》一卷(编修程晋芳家藏本)
国朝宋荦撰。荦有《沧浪小志》,已著录。此书乃其说诗之语,载《学海类编》中。较曹溶所收《伪妄诗话》犹为真本。然荦已编入《西陂类稿》中矣。
《说诗乐趣》二十卷、附《偶咏草续集》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伍涵芬撰。涵芬有《读书乐趣》,已著录。此书皆采摭前人诗话。《偶咏草续》集则所自作。以所撰《读书乐趣》末有《偶咏草》,故此曰续集也。其书庞杂无绪,去取失伦。卷端所列引用书目,乖舛不一而足。则其於诗可知矣。
涵芬《偶咏草》中有“侨居白下三山市,乱卖紫溪伍氏书”句。盖贫士刊鬻以自给,原不为著述计也。
《柳亭诗话》三十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国朝宋长白撰。长白原名俊,以字行,山阴人。是编成於康熙乙酉。自三代以迄近人,凡涉於诗者,多所记录。时以己意品题,而议论考据,多无根柢。犹明季山人之馀绪也。
《原诗》四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叶燮撰。燮有《江南星野辨》,已著录。是编乃其论诗之语。分内篇、外篇,又各分上、下。其大旨在排斥有明七子之摹拟,及纠弹近人之剽窃,其言皆深中症结。而词胜於意,虽极纵横博辨之致,是作论之体,非评诗之体也。亦多英雄欺人之语。如曰宋诗在工拙之外,其工处固有意求工,拙处亦有意为拙,若以工拙上下之,宋人不受也。此论苏、黄数家犹可,概曰宋人,岂其然乎,至谓谢灵运胜曹植,亦故为高论耳。
《春秋诗话》五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劳孝舆撰。孝舆字巨峰,一字阮斋,南海人。以贡生官镇远县知县。其书专取《春秋左氏传》之言诗者集为五卷。一曰赋诗,如重耳《赋河水》、秦穆《赋六月》之类。二曰解诗,如郤至《解兔罝》,穆叔《解三夏》及《文王鹿鸣》之类。三曰引诗,如郑太子《忽辞昏》引自《求多福》,陈敬仲《辞卿》引《翘翘车乘》之类。四曰拾诗,乃古诗轶句,左氏拾而出之者,分赋诵、讴歌、谣箴、铭、投壶词、繇词、谚隐各名。五曰评诗,则为《吴公子观乐》一篇。每条后各以所见附著之。既不同铨释传文,又非尽沿讨诗义。编葺虽勤,殊无所取也。
《铁立文起》二十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王之绩撰。之绩字懋功,宣城人。是书皆论作文之法,铁立其斋名也。
卷首曰文体通论。前编十二卷,自序至七凡九十三种。后编十卷,自王言至论判,凡四十八种。大略采之《文章辨体》、《文体明辨》二书,而以己意参补之。然持议多偏,不能窥见要领。甚至以屠隆《溟海波恬赋》为胜於木华、郭璞,尤倒置矣。
《学稼馀谭》三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不著撰人名氏,前题云栎社老人辑。上卷曰诗鹄,中卷曰诗考,下卷曰诗话。
其下卷又分一子卷,诗考、诗话皆采辑诸书而成,冗琐特甚。诗鹄谓诗有南北宗,《国风》“林有朴遬”,南宗语也。“我心匪石”二句,北宗语也。剿伪本贾岛《二南密旨》之语,尤少持择。又谓七言古为唐歌行之未成者,则更异矣。
《榕城诗话》三卷(大理寺卿陆锡熊家藏本)
国朝杭世骏撰。世骏有《续方言》,已著录。是编乃雍正壬子世骏以举人充福建同考官所作,故以榕城为名。(案雍正壬子、乙卯二科皆以邻省举人充乡试同考官,故世骏以甲辰举人膺是任。谨附识於此。)其论诗,以王士祯为宗。故如冯舒、冯班、赵执信、庞垲、何焯诸人不附士祯者,皆深致不满。於同时诸人,无不极意标榜,欲以仿士祯诸杂著。然士祯善於选择,每一集节取一二联,往往可观。世骏则未之能也。
──右“诗文评类”八十五部,五百二十四卷内一部无卷数,皆附《存目》。
卷一百九十八集部五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