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凌点点头，看着陆子明的眸子闪过一抹激赏，“不怨不悔，好啊，你比朕做的好！”
去往清月宫的路上，上官凌已经换上了一身便装，白袍飘飘的模样中和了凌烈的帝王之气，眉目间依稀能找的见四年前丰神俊朗的模样。方才陆子明的话还留在他的脑海里，不怨不悔，真正能做到的能有几个？而她上官凌怨不怨且不说，从天崩地裂的那一刻到现在，没有哪一天没有在后悔，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她。
清月宫之内一片安静，此时已经是暮色渐起，清月宫里却是一盏灯都没有，沙影重重，珠帘脆响，平添几分鬼魅气息。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响起，最里间软踏上的人微微动了一动，芊芊素手伸出，掀开珠帘的一霎，面上的神色怆然凝注。
那是一个同样黑漆漆的夜晚，大名府的小姐闺房里，郡主病了，下人匆匆前去照顾竟然忘了点宫灯给她，一片黑漆漆之中她不敢出声，整个人蜷缩在闺阁之内的软踏上，直到轻轻的脚步声传了来。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一身白衣，面上微微有些诧异，嘴角却依旧带着温婉的笑意，见她睁开眼睛眉眼间的异色很快消失，继而温润的开了口，“你姐姐在哪里呢呢？”
原来是他听说郡主病了，特意从宫里跑出来看望的，等不及下人去通报，却误闯到了她的闺房，彼时的她因为这样一个突然闯进的人失了全部的害怕，轻轻的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嘴角不自然的带上了楚楚笑意。
那是她初见他，黑暗一片里，他们的距离曾经那么近，月华洒在他的身上，拯救了在黑暗中挣扎的她，临走时他轻轻一笑，掩下眼中的焦急，为她点燃了一盏宫灯，高高的架子，他手一伸便为她照亮了一方天地，“睡觉的话还是进去睡吧，可别像你姐姐不听话生了病。”
那时得她只听出了他对自己的关心之意，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只说了两句话，两句都有“你姐姐”三字，等到反应过来之时，已然来不及了，爱恋引发自私和贪欲，在往后的日子里让一个豆蔻少女变成了阴谋算计的狠辣女子。
“皇上可算是来了。”
一句软语娇唤，上官凌的步子却是停了下来，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帐，一抹身影斜斜倚在榻上，哪有什么不好了的样子？
“朕以为婉妃身子不好了。”
明清婉倚在榻上，并未起身，只是轻轻笑了一声，“不是，臣妾的身子哪里能入得了皇上的眼呢？臣妾却是没想到这个借口能叫来皇上，现在实在是受宠若惊。”
上官凌微微沉吟，轻轻一叹，“婉妃身子未好，还是歇着吧。”
言毕转身欲走，却是被明清婉的一声轻问留了下来。
“她没有死是吗？”
明清婉侧身躺着，面上神色莫名，一双眼睛却是痴痴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上官凌的影子，“她一定没有死，四年前是你无能为力，现在大魏都是你的，你一定会保住她的。”
上官凌转身，即使是隔着一层纱帐也能感受到内里她的目光，听到这话面色微沉，“孙皓此举，你可有想过？”
明清婉一叹，“想过，自然想过，可是你不会因为不做这件事就不对他们下手不是吗？”
上官凌静静的站着，不言不语。
“上官凌，你觉得我可怜吗？”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讳，在此前的每一次，都是太子，皇上。
“那年我八岁，第一次见你，那时我就想便是用我的一切来换你的一顾，我也愿意。”
“呵……”
“为了你啊，我的琴棋书画样样不差，真正的做了明王府的二小姐，可是，假的就是假的，你看，我怎么样努力也及不上她那第一郡主的身份，再怎么努力，你的眼里还是没有我。”
“其实他们带我很好，可是，她不该要嫁给你，却又不爱你！”
纱帐外的身影一震，明清婉眼角落下泪珠，嘴角却是越来越大的笑意，“上官凌，你千万不必可怜我，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你看着她，我看着你，不管怎么样，留在你身边的最终是我不是吗？”
“不管是在北齐的那个，还是这个白芷，不过是你找的替代品而已，她死了，你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而她，会恨你，怨你。”
“这四年，纵然，你没有看我一眼，这却也是我过的最开心的日子，上官凌，有时候我在想你是不是，没有心呢？其实我们早就不可能了是不是？在我做了那件事之后，若不是先帝遗命，你只怕早就会将我凌迟处死了。”
明清婉仰躺在榻上，眼角泪光闪动，嘴角却是扬的老高，像是在昭示着自己的胜利一般。
“不，我不会将你处死。”
明清婉一愣，笑意缓缓收起，转头看向了纱帐之外。
“因为，该将你凌迟的人，不是我。”
明清婉“呵呵”笑开，“是呀，不该是你，该是她，可是，她已经死了呢，我……”
“没有。”
明清婉话音骤然一断，一手撑着身子慢慢的坐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忽而变得狠厉惊惧，“她死了，在那场大火里，我亲眼看见她喝下我的酒，然后，呵呵，尸骨不留！”
上官凌不管她几欲癫狂的模样，只轻轻说了一句，“你稍且等等，不出几日，她会来见你的。”本要转身离开却是微微顿了一顿，“落子丸伤身，婉妃今后就在这清月宫好生休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