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欧内斯特·萨维奇
德赫湖的湖水一年四季都冰凉入骨,湖水有一千六百英尺深,可还是堆满了人类的垃圾和废弃物。这个拥有一千二百万年历史的大湖,却再也不能和人类和谐共处了。
他们夫妻两人,加上一个女仆共三个人,住在湖边的别墅里。这所别墅有七千平方英尺,比那些的富裕人家的别墅还大上四五倍。
“威尔森夫人。”
女仆领我坐到一把椅子上,在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德赫湖和山脊。
从旧金山赶到这儿,我差不多花了四个小时。刚来到这里,我就明显感觉到这个女主人有点不同寻常。
星期四,即昨天上午,在一个灯光昏暗的酒吧里,一个叫马库斯的律师请我帮助威尔森夫人寻找她下落不明的丈夫比尔。这个律师给了我一个内装两张五百元美元的普通信封,当场付清了雇金。
“马库斯告诉我,威尔森先生在星期一晚上起就失踪了。”客套几句后,我开门见山问道。而之前马库斯除了告诉我他给威尔森当了三十年律师外,没再向我透露其他消息。
“是的。”她说。“那晚他大约七点钟离开这儿后就没再回来过。”从侧脸,我猜测她不过四十五岁。
“威尔森先生多大岁数?”我问。
她似乎有点不乐意,“这个问题和他失踪有关系吗?”
“请回答我,威尔森夫人。”我说,“我接下来提的问题,也许其中仅有十分之一与你丈夫的失踪案‘有关’──我不大习惯您用的这个词。”
“比例似乎太低了,切卫恩先生。比尔六十七岁。我觉得您得习惯‘切题’这个词。”
“他离开这儿时去哪儿了?”
“去德赫湖南部,开着他的船。”
“他的船?”
“是的,切卫恩先生,他的船,价值五万美元的游艇。我们有两艘游艇、四辆汽车,在旧金山和法国都有公寓。我脚上这双宽松舒适的鞋就值九十五美元。”
我盯着她,看来有钱人并不一定心里舒坦。“这与我要讨论的事有关吗,威尔森夫人?”
她嘴唇抽搐了一下,站起身。“来一杯酒吗,切卫恩先生?”她说着,朝左边靠墙的酒柜走去。
“来一杯威士忌。”我说。这时才下午两点。她又高又苗条,动作干脆利落。
接下来我俩谈得还算顺利。她丈夫是德赫湖环境保护和反对开发组织的领导。她还告诉我,这个组织同主张开发德赫湖的人已经斗争了好多年,而流血冲突越来越严重。她丈夫对这个湖的态度经历了很大转变,早期,他的财富正是因为对这个湖的开发得来的。她风趣地说,“当一个人接近坟墓时,会用另一种人生哲学照亮剩下的路。”
德赫湖几乎被内华达州和加利福尼亚州平分,归这两个州的五个县管辖。于是,有关这个湖的管辖、开发与保护,极其复杂,根本找不到一条可行的解决方法。
不过,她说,各方还是尽量为此做努力,周一晚上,各派组织的头目还是聚集在德赫湖南部,希望找到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不过,会议像以往一样,还是失败了。散会时差不多十一点半,比尔打了一辆出租汽车到他停泊游艇的码头,从那开始他就失踪了。
“警察参与调查了吗?”我问。
“他们怀疑这是一起谋杀案。”
“您怎么认为呢?”
“我不想随便猜测。”
“您在什么时候通知警察的?”
“周三上午。”
“时间似乎有点儿晚了。”
“我本想给他时间。”
“他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是的。但时间没这么长。”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去哪儿了?”
“三个半月以前,去了旧金山。”
“你们的公寓吗?”
“对。”
“这次您确定他不在公寓里吗?”
“是的,我确定,我天天去电话,一直没人接。”
“您爱他吗,威尔森夫人?”
“这个问题和案件有关吗?”
“当然有关。”
“我爱他。我非常爱他。”听起来是真话。
“你们结婚多久了?”
“二十年。”
“有孩子吗?”
“没有。”
“您继承遗产?”
“是的。”
“一大笔钱?”
“是的,切卫恩先生。”
“威尔森夫人,您说的‘当有人接近坟墓时’这句话,很有意思。”
她耸了耸肩。
“他们找过游艇了?”
“是的。我也找了,星期三和星期四整整两天,我游遍了这个湖。”
“结果呢?”
“当然是一无所获。”
“还找过其他地方吗?”
“还有什么地方?切卫恩先生,只要找到船,我们就肯定知道比尔在什么地方。”
“您对保护环境和开发利用抱什么态度,威尔森夫人?”我说。
她眯起眼睛。“我不希望这湖再受到任何伤害,我完全支持比尔。”
“谁不站在他一边呢?”我说。
“成百人。”
“请说出一个。”
“马库斯就是一个,那个雇你的快活的胖子。”
“他为什么不支持比尔呢?”
“因为比尔占据的财产阻碍着许多的开发的进行。他使那些人到手的金钱付之东流。”
“如果威尔森先生去世了,马库斯会赚到很多钱吗?”这个问题很关键。
她思考了片刻。“我无法断定他们之间的协定。”她说,嗓音有点颤抖。
这时,一个男人从我右边出现,向威尔森夫人走来。
“已经登上了。”他说着,发现了我,于是侧身过来盯着我。
“什么意思?”我问。
“是您!”威尔森夫人答道,她嗓子又清脆起来,取过报纸翻阅起来。
“在哪儿?”她问他。
“二版,左上角。”
她找到了,看了一会儿,然后念道:“失踪的德赫湖市民领袖的妻子,威廉·威尔森夫人,星期三晚上宣布说,她已经聘请了旧金山著名的私人侦探山姆·切卫恩,以帮助当地政府寻找她从星期一晚上起失踪的丈夫。”
“威尔森夫人,雇我的是马库斯,您怎么担起了这份名义?”
“马库斯的秘书昨天打电话来,告诉梅莉他雇了你,说你今天会到这儿来。”
“梅莉是那个女仆?”
“对。我和哈利,”她指向那男子,“当时在湖上寻找比尔。”
“您没让马库斯来吗?”
“没有。他的秘书说他已经飞往夏威夷度假去了。”
威尔森夫人向我介绍,哈利·威尔森是比尔的侄子。
“你就随便给马库斯去雇一个私人侦探吗?”我对她说。
“我原不打算雇任何人,我依然相信比尔会回来。”
“您有什么证据呢?”
“我有预感。”
“是啊,我也有这种预感。”我说。
下午三点,我到了湖的南端,就是人们最后看见威尔森的地方。很快就找到了当地警察局。
“我们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切卫恩。”穿便衣的叫汉利的男人冷淡地说。
“难道你们找到了他吗?”
“我是说我们会找到他的。”
“死的还是活的?”
“也许不是活的。但我们还是不需要帮助的。”
“好,听我说,后来,在附近你们是否找到了一辆小卧车?”
“我们每星期都会找到两三辆。”
“这辆是最近的,而且可能就在威尔森停泊他游艇的码头附近。”
汉利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那么……”
“你们找到了一辆?”
“今天早上发现了一辆。你凭猜测我们会发现这辆车?”
“比尔周一晚上离开码头时是一个人对吧,但如果船上只有他一个人,他就应该像往常那样回到家里,除非有意外发生。”
“不可能。”汉利说,“如果那样的话,会有人看到或听到的。”
“好的。那先让我们设想一下船上除了比尔,还有另一个人。去码头必须开车过去,游艇失踪时这个人在船上,所以他就无法回来开走他的车。那辆车情况如何?”
“是一辆从萨克托租来的车,从租约上看,租车人名叫弗兰克·史密斯。”
“好一个史密斯。”我轻轻地说。
“你觉得是假名字?”
“是的,汉利。”
“为什么?”
“很多人,尤其是受雇的杀人犯,他们多自称弗兰克·史密斯。”
我又问道,“谁是比尔的反对派呢?”
“多得很。”
“哪些最惹人注意呢?”
“菲尔·恩德拜吧。他是个大建筑师。”
“你们讯问过他了吗?”
“没有。为什么要讯问他?”
“你们审过哪些人?”
“谁都没有。我们什么也没做。”
我盯着他,“你们猜想比尔死了?”
“可能是。”
“被谋杀的吧?”
“对。可能是。”
“被朋友杀的呢,还是被敌人?”
“这还用问,切卫恩,当然是敌人。”
“恩德拜是他的朋友吗?”
“不是!”
“但有可能是你的朋友……”
我经常突然说出这种话,然后观察对方的反应。县警察几乎总与当地的势力团体联系密切。
接下来,我看汉利的表情就明白了,他眼睛发红,嘴唇发白。
我问:“恩德拜出席周一晚上的会议了?”
“他去了。”
“他肯定对威尔森的失踪大发议论。”
“是的,他应该会感到高兴。你站在比尔那边?”
“是的。”
“那么,离开这个地方。”他一点不嫌不礼貌。
“当然。”我说。
下午六点,我返回了威尔森的别墅。哈利给我开了门。
“哦,切卫恩!”他喝醉了,眼神朦胧。“这么快就回来了?先生,请进!”他敞开门。
我站着没动。“马库斯有多胖,哈利?”我说。
“什么意思,先生?”
“威尔森夫人说马库斯是个快活的胖子。”
“是的。”
“他有多胖?”
“嗯,这么胖。”哈利说,他用手比画着。
“有多快活,哈利?”
“他常常不停地笑,无缘无故。真奇怪,我还以为你见过这个人呢。”
“是见过,可屋里灯光太暗。你知道威尔森在旧金山公寓的地址吗?”
“当然知道。在科尔尼大街和布兰黑姆塔里面。”
“威尔森夫人现在在哪儿?”
“她在准备烤牛排,梅莉在做沙拉。你留下和我们一起吃饭吧。”他颇有点主人的味道。我想,未免太早了点。
“不,谢谢。”我说,“祝你们吃得愉快。”
我转过身,向车道上我那辆旧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