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布赖斯说完,会客室又陷入了生硬的沉默和冰冷的沉寂中。没多久,无声的沉静像迎来了解脱一般,被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伊凡再次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手握一副空刀鞘,说:“我所能看到的,就只有这个。”
室内又恢复了沉默和死寂,仿佛某种恐怖的幽灵飘荡在人们的背后。这时,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在大家耳边响起。
“我觉得有必要告诉大家,”玛格丽特说道,眼中透出在妇女眼中少有的坚毅目光,“奥布赖斯不得不对他在花园所做的一切沉默,但是我可以告诉大家,他在花园里向我求婚,我拒绝了。对于我的家庭背景来说,除了能对他尊敬以外,我什么也不能给他。他貌似是对这话生气了,也似乎出于我对他的尊敬毫不在意。我想知道,”她轻蔑地笑了一笑说,“他现在是否依然对我给他的尊敬无动于衷。因此,我可以发誓,他没有干过任何苟且的事!”
加洛韦对他女儿的一番话感到羞耻,气急败坏地想要给他女儿一番痛骂。
“你为什么要维护他?”加洛韦对着女儿有力却尽量压低声音说,“他的军刀在哪?他这个该死的……”
他的女儿对着他瞪起眼睛,所以他不得不住口了。
“你是老糊涂了吧?”玛格丽特低声说,“你是想存心陷害他么?我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杀人企图。即使有,那也是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有的。如果是他在花园里杀的那个人,那我问你,谁最应该知道呢?你那么恨他,是不是想把你女儿置于死地……”
父女俩的对话被加洛韦夫人的声音终止,其他人都呆呆地坐在原来的位置,玛格丽特与奥布赖斯之间的遭遇勾起了大家对自己往事的回忆。
屋子里又不知第几次陷入了寂静中。
“那是一支怎样的雪茄?”一个深沉而极有底蕴的声音从屋子角落传了出来,正是小个子布朗神父。他说:“那个布雷恩先生抽的雪茄是不是有一根手杖那么长?怎么竟然抽那么久。”
这句话好像提醒了所有人,瓦伦丁也抬起了头,对着伊凡说:“伊凡,再去找找布雷恩先生,让他马上过来。”
伊凡走后,瓦伦丁满脸微笑地对着那姑娘说:“玛格丽特小姐,您不顾自己尊贵的身份,为奥布赖斯辩解,我代表大家向您表示感谢与赞赏。但是我想其中还是有一处疑点,那就是您爸爸与您在书房到会客室途中相遇,几分钟后他才在花园里走过,是吧?”
“你必须清楚,”玛格丽特略带讥讽地回应道,“我刚拒绝了他,又怎么可能与他一同回来呢?作为一名绅士,他很应该落在我的后面,难道这能证明是他杀的人吗?”
“短短的几分钟,”瓦伦丁掷地有声地说,“奥布赖斯完全可以……”
瓦伦丁的话被敲门声打断,进来的是一脸惊慌的伊凡。
(四)
“不好意思,先生,”伊凡说,“我恐怕布雷恩先生已经不在这所房子里了。”
“离开了?”瓦伦丁叫道,大家同时惊恐地站了起来。
“是的!离开了!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伊凡用纯正的法国话说,“他的帽子和大衣都不见了,所以我刚刚跑出房子看他留下什么没有,正好找到了这个玩意儿。”伊凡举起手,手里拿着一把没有刀鞘的骑兵军刀。房间里每个人都像被闪电击中般,面露惧色。
“你具体说说是怎么找到的?”瓦伦丁经验老到地问。
“我走出房子,在去巴黎的大路旁五十码开外的灌木林中发现的。我猜想,我就是在那位布雷恩先生丢掉它的地方找到的。”
瓦伦丁拿起军刀,检查了一下,凝思片刻,然后满脸敬意地对着奥布赖斯说:“尊敬的军官,如果警察局要用到这把军刀,我相信你是愿意将它呈上来的。现在,且先把你的军刀还给你。”
对于这一举动,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现在,房子里的所有人都轻松起来。尽管谜团尚未解开,但是每个人都从潜在杀人犯的压力中解脱出来。而这个嫌疑的重压,从奥布莱恩身上飞向了那位尚不知在何处的布雷恩。
但是,布雷恩是否真的是杀人凶手,还是个未知数。对此有些失落的前嫌疑人奥布莱恩从会客室里出来,坐在了花园的长椅上,而他的身旁坐着西蒙医生,在他看来西蒙医生显然是人群中最冷静的一员,他为未能在奥布赖斯嘴上套出些有价值的线索而感到懊恼。
“我想事情就是这样的,”奥布赖斯指挥官坦诚地说,“现在真相大白了,布雷恩跟这个陌生人有纠葛,就趁着大家都在屋里时,把他骗进了花园,用我的军刀把他杀了。然后畏罪潜逃,逃亡中把军刀扔掉,以为这样没人知道,还可以嫁祸给我。最重要的是,伊凡刚刚告诉我,死者是美国人,跟布雷恩是同胞。”
“即便如此,依然有五个疑点,”西蒙医生说,“我本来就怀疑布雷恩,而他的逃跑进一步证明了我的猜疑,我只是想弄清楚他是怎么干的,为什么这么干。第一,杀一个人完全可以用绳子、小刀这类便于隐藏的工具,为什么要用一把又长又笨的军刀?第二,为什么没有任何动静?一个人看到别人拿着刀向自己冲来,难道不会叫喊么?第三,伊凡整个晚上都守在前门,那个陌生人是怎么进入花园的呢?第四,布雷恩是怎么杀人后走出花园的呢?”
“那第五个呢?”奥布赖斯盯着小路上慢慢走来的英国神父说其实他早就过来了,不过是为了找个合适的机会插话过选择这个时候现身的。
“是一个小细节,”医生说,“我原本以为,凶手把那脑袋砍掉,只用了一刀。但是我后来仔细检查,发现在砍断的部位上有许多刀痕,也就是说那些刀痕是脑袋被砍下来后加上去的。布雷恩真的有这么恨那个人吗?非要在脑袋掉下来后再多砍几次才可解恨?”
布朗神父带着他腼腆的表情等着他们讲完,然后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但我是奉命来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的。我非常难过,又出了一起谋杀案。”
(五)
座椅上的这两个人听到布朗神父这样说的时候,几乎要跳起来了。
神父严肃地说道:“让人惊奇的是,这次又是砍头!有人在河边发现了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而且那头就出现在布雷恩去巴黎的大路旁边,所以瓦伦丁探长他们认为……”
“我的天啊,”奥布赖斯喊道,“布雷恩是杀人上瘾了么?”
神父冷冷地说:“这有点像美国人的习惯。对了,瓦伦丁探长要你们到图书室去看看他现在已经带着其他人过去了。”
奥布赖斯跟着西蒙、神父二人一齐来到验尸的图书馆。当他穿过书房时,看到瓦伦丁的桌子上摆着一张彩色的照片,是一颗正在滴血的头,难道这是第三颗?他仔细看才知道那只是法国国家主义派报纸——名为《断头台》的一家报纸——对其政敌所玩的一种手法。只要是他们的政敌,一定会以一颗滴血的头的形象出现在报纸上。看来,瓦伦丁局长正是他们的政敌。
图书室此时阴冷、黑暗,瓦伦丁和伊凡正坐在一张长书桌边等着其他人的到来。
书桌上摆着的是两个人体的一部分。一个是花园里发现的那个人的大黑脑袋,第二个则是今早在河中钓起的水淋淋的人头。瓦伦丁正命人在河边搜寻第二具尸体的其余部分。
不久,神父和会客室的其他人便来到了图书室。布朗神父走向第二颗人头,仔细观察着,说:“我想,你应该十分肯定,这也是布雷恩的杰作。”
“嗯,显而易见,”瓦伦丁淡淡地说,“用与先前一样的手法将人杀死,还是同一个凶器,他肯定是把凶器带走了。”
“我想也是,”神父接着说,“可是,我怀疑布雷恩根本不能砍下这颗头。”
“为什么不能?”西蒙医生激动地瞪着神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