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她的秀颜,还是从她那丰腴的前胸伸延向腹部的曲线,或是她的脊背,不管你欣赏哪儿,无处不洋溢着匀称的魅力,使人百看不厌。而且,和这些部分相比较,人们会突然觉察到,那失去了的双臂正浓浓地散发着一种难以准确描绘的神秘气氛,或者可以说,正深深地孕育着具有多种多样可能性的生命之梦。换言之,米洛斯的维纳斯虽然失去了两条由大理石雕刻成的美丽臂膊,却出乎意料地获得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抽象的艺术效果,向人们暗示着可能存在的无数双秀美的玉臂。尽管这艺术效果一半是由偶然产生,然而这却是向着无比神妙的整体美的奋然一跃呀!人们只要一度被这神秘气氛所迷,必将暗自畏惧两条一览无遗的胳膊会重新出现在这座雕像上,哪怕那是两条销魂勾魄的玉臂!
因此,对我来说,关于复原米洛斯的维纳斯那两条已经丢失了的胳膊的方案,我只能认为全是些倒人胃口的方案,全是些奇谈怪论。当然,那些方案对丧失了的原形是作过客观推定的,所以,为复原所做的一切尝试,都是顺理成章的,我只不过是自找烦恼而已。然而,人们对丧失了的东西已经有过一次发自内心的感动之后,恐怕再也不会被以前的、尚未丧失的往昔所打动了吧。因为在这里成为问题的,已不是艺术效果上的数量的变化,而是质量的变化了。当艺术效果的高度本身已经迥然不同之时,那种可以称为对欣赏品的爱的感动,怎能再回溯而上,转移到另一个不同对象上去呢?这一方是包孕着不尽梦幻的“无”,而那一方却是受到限制的、不充分的“有”,哪怕它是何等的精美绝伦。
所以,我们还是需要一点无知或者未知。把所有问题都搞明白了,虽然再也没有困惑的事情,但也没有了对美的体验。就让我们给自己留一点位置,给这个世界留一片空白,因为这未知与空白正是我们所不可或缺的浪漫与美。
“有”太多,才会真的一无所有
生活中,我们总是希望拥有而讨厌一无所有,殊不知,“无”和“有”之间总是在相互不停地转换中的。“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如果我们太执著于“有”,就很有可能真的一无所有。
从前,在蓝蓝的大海深处,矗立着一座神秘的宝山。无数色彩斑斓的珠宝钻石堆在山上,每逢太阳升起时,就在半空中映出许多纵横交织的彩色光环。
某年,一个出海的人偶尔经过宝山,从那里拿走一颗直径一寸的珍珠。他把珍珠小心地揣在怀里,然后兴高采烈地乘船返回。船驶出不到一百里,忽然,晴朗的天空阴暗下来,平静的海面掀起山丘似的波浪,只见一条狰狞恐怖的蛟龙从海水深处破浪而出,在波涛中翻腾飞舞。
富有航海经验的船老大大惊失色,急忙停住舵,对身上揣着珍珠的人说:“哎呀,不好!这是蛟龙想要你的珠子呢!快献给它吧,不然,别说你的性命难保,还得连累我!”
揣着珍珠的人犹豫起来,把珍珠丢掉吧,实在舍不得;不丢掉吧,就要大难临头。思来想去,他决定留下珍珠。于是,他咬牙忍痛,用利刃剖开大腿的肌肉,把珍珠藏在里面。珍珠被肉裹住,光芒透不出来,蒙骗了蛟龙,蛟龙于是潜入海底,海面也随之平静下来。
那人一瘸一拐地回到家,从大腿里取出宝珠。珠子完好无损,夺目的光芒把屋子映照得五彩缤纷。正当全家人惊喜地赞赏宝珠的时候,那人却痛苦地合上了双眼——大腿的溃烂夺去了他的生命。
这就是太执著于“拥有”的后果,他拥有了珍珠,却失去了比珍珠更宝贵的生命。最终,珍珠对他来说也就变得毫无价值了。这正应了老子一句冷冷的反问:“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
生活中,我们想要这个或那个,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最后,该得到的还未得到,不该失去的却早已失去。只有懂得适可而止地拥有,才能获得更多的满足。
《世说新语·任诞》中记载了这样一则小故事:
东晋时期,苏峻叛乱,当时正是吴郡太守的庾冰单身奔亡。这时候,郡里的人都跑光了,只有一个郡卒用一艘小船载着庾冰离开。
船到了钱塘口的时候,正好碰上苏峻手下的人在捉庾冰,于是,郡卒舍弃小船跑到城里喝醉了酒回来,当着那些叛军的面指着船说:“你们上哪儿去找庾冰啊!庾冰就在这里!”庾冰听到吓坏了,一动不敢动。那些叛军一看船很小,船夫又喝醉了,根本就不相信。于是,郡卒顺利送庾冰过了荆江,庾冰得以逃生。
这件事情后,庾冰找到郡卒,告诉郡卒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自己都会尽力满足。
郡卒想了想说:“我出身低微,做不来官。自小艰辛,供人使唤,经常遗憾不能痛痛快快地喝酒。要是有足够的酒能够伴我度过余生,我就心满意足了。”
郡卒救了权贵的命,按理说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也不过分,但他很容易知足,有酒就成,这不仅满足了他的宿愿,也免去了许多麻烦,他的胸襟也让人感叹。
一个人因为执著于“有”,使心耽于外境,因此,财富当前,生命就在财富手里;美色当前,生命就在美色手里。多求的人,自己最终往往是什么也保不住的。历代的富豪在哪里?贪欲者究竟能得到什么?人们做到知足,生命才能安定,我们的生活中才有乐趣可言。
越是真理,就越是淡乎寡味
有一个笑话,说什么是专家?专家就是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搞得越复杂越没有人懂,就越说明专家的高深。
这样的人在生活中其实并不少见,非但是专家,即使是普通人,在有机会显摆自己学识的时候,也会努力通过一些难懂的专业词汇,甚至中英文夹杂的方式,来显示自己的“高深”。
不过在老子看来,真正的高深,应该是那些一点都不高深的学问。老子曾说:“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可既。”所谓高深的道理,听上去是淡乎寡味的,若不去细究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确实,真理看似烦琐,其实很简单,只是人们不肯主动发问、寻求帮助,去体会合作与和谐之美,而使生命变得复杂。
唐朝龙潭崇信禅师跟随道悟禅师出家,数年之中,打柴炊爨,挑水做羹,不曾得到道悟禅师一句半语的法要。一天他向师父说:“师父!弟子自从跟您出家以来,已经多年了。可是一次也不曾得到您的开示,请师父慈悲,传授弟子修道的法要吧!”
道悟禅师听后立刻回答道:“你刚才讲的话,好冤枉师父啊!你想想看,自从你跟随我出家以来,我未尝一日不传授你修道的心要。”
“弟子愚笨,不知您传授给我什么?”崇信讶异地问。
然而师父并没有理会他的诧异,只是淡淡地问:“吃过早粥了吗?”
崇信说:“吃过了。”
师父又问:“钵盂洗干净了吗?”
崇信说:“洗干净了。”
师父于是说:“去扫地吧。”
崇信疑惑地问:“难到除了吃粥、洗碗、扫地,师父就没有别的禅法教给我了吗?”
师父厉声说:“我不知道除了吃粥、洗碗、扫地之外,还有什么禅法!”
崇信禅师听了,顿然开悟。
禅就是生活。吃了粥去洗钵盂,去扫地,这些是很平常也很自然的事,却无不蕴藏无限的智慧。其实,真理也是如此简单,有人这样说过:“简单不一定最美,但最美的一定简单。”最高深的道理一定是最质朴的道理。
甚至于很多时候,在一板一眼的谎言面前,真理还会显得可笑、荒谬。因为比起谎言和谬论,真理是最质朴、最不懂得伪装自己的。
所以老子说:“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真正的知识分子听到“道”的反应是笃实的行动,一般的知识分子听到“道”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那些没有学识的知识分子一听到“道”就会大笑。最后老子话锋一转——如果不被那些人嘲笑,“道”也就不是“道”了。
据说真理和谎言曾经同时在河里洗澡,后来谎言先上了岸,穿上真理的衣服走了,于是,谎言看上去像真理,而真理只能穿着谎言的衣服到处游荡。
谎言和谬误总是有能力让自己看上去更真实,更像真理;而真理却像一个朴素的老实人,不会装扮自己。在一次卓别林的模仿秀上,卓别林本人只得了第三名。在真理的模仿秀上,真理也常常会输给谎言。
所以,老子告诉我们,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要因为谎言的绚丽外衣而误信谎言,也不要因为真理朴素甚至可笑的外表而错失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