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莫斯克海峡有一处惊险恐怖的大旋涡,那里是渔夫的噩梦。然而,那里同时也有着丰富的鱼类,所以也是渔夫的天堂。身强力壮的渔夫兄弟自认为可以避开自然的饕餮,所以每次都铤而走险到那里捕鱼。他们巧妙地利用天气的变化,每次都能有惊无险地满载而归。但这一次,上帝没有再眷顾他们,大旋涡来了,他们将面临怎样可怕的厄运?
现在我们已经爬上了最高的悬崖的顶端,老人累得好长时间都说不出话。他终于开口:
“我本来可以像我的儿子们那样给你带路。但是三年前,我遇见了一件谁也没遇见的事,至少碰见这事的人都没有活下来。我经历的噩梦般的6个小时让我崩溃了。你以为我很老,其实我根本不老。不到一天的时间,我的头发就都白了,胳膊、腿也没劲了,现在我稍一动就哆嗦,看见黑影就恐惧。现在我往下望,就会感到非常恐惧。”
他毫不在意地卧在一块大石头上,所处的位置,只有靠胳膊肘勾着光滑的岩石才不至于滚下山崖。这个地方是一块突兀的、四周无阻拦的黑色巨岩。就连距离崖边5米的地方,我都不敢过去,所以他所在的危险位置让我心惊肉跳。我不禁扑倒在地,紧紧抓着身边的灌木,连头都不敢抬,总觉得一阵风就能把大山吹倒。我知道这种想法很愚蠢,但我却不能不想。
过了很长时间,我才鼓起勇气坐起来,眺望远方。“你必须克服恐惧感,”向导说,“我已经把你带到这了,你能亲眼看到我所说的事情的发生地。我也可以在现场给你讲这个故事。”接着,他以自己特有的方式说:“咱们现在在北纬68度,靠近挪威海岸,位于大诺尔蓝郡的洛夫顿区。我们现在坐在克劳迪山的黑耳塞根峰上,现在你把身体挺直,如果觉得头晕,就抓住身边的草。你往云雾彼端看,那里有大海。”
我眩晕地望去,那里是一片广阔的海,水是黑色的。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努比亚地理学家对黑海的形容,一片汪洋,难以想象的荒凉,目光所及皆是悬崖峭壁,海上惊涛拍岸、凶险万分。正对我们大约五六英里的海上,隐约可见一座荒凉的小岛。通过包围它的白浪花,我才确认了它的位置。岛屿和陆地之间,有一些更小的小岛,它们礁石遍布,寸草不生,全都是黑色石头。
远处的岛屿和海岸之间是一片汪洋,此时,劲风从海上吹来,远处的海面上一只双桅帆船放下了全部船帆,在波浪中挣扎。岸边没有什么潮汐,只有不定向的波涛迅速涌来,毫无规律地拍打着海岸。波涛中没有泡沫,只有在礁石上激起的白浪。
老人又说道:“挪威人把远些的那个岛屿叫武尔格,近些的叫莫斯克,北边的是安巴伦,那边的是伊芙来森岛、霍伊霍尔姆岛、基尔多尔姆岛、苏瓦尔文岛和布克尔姆岛。那边,兀尔格岛和莫斯克岛之间是奥尔德霍姆岛、弗里曼格岛、桑迪弗莱森岛和斯卡霍尔姆岛。
“我说的这些都是小岛的真名,但我不知道人们给礁石起名字的原因。你听见什么声音了没有?你发现海上的变化了吗?”
我看见海浪澎湃向前,速度越来越快,5分钟后,远至武尔格岛的整个海面上都掀起波浪。巨大的海浪互相撞击,变成无数大旋涡,一泻千里向东流去,撞击形成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咆哮声最大的是莫斯克岛一带的海面。”
几分钟后,海面的情况发生巨变。整个海面迅速平静,旋涡都消失了。那些原来没有海浪的区域出现了层层海浪,它们向远方散去,汇合成了一个更大的旋涡。
突然间,一个明显的直径约有一英里的大旋涡出现了,它的外沿是浪花构成的水带,浪花一滴也不向里溢;里圈是一道与海面成45度角的漆黑水墙。旋涡飞转,发出可怕的咆哮声,就像是尼亚拉加大瀑布的轰响。大山都在颤动,岩石都在发抖,我吓得面如死灰,赶紧趴下,抓住地上的青草。
我问老人:“这就是有名的麦尔海峡大旋涡?”老人答道:“有时候就这么叫它,我们挪威人把从莫斯克岛到这里的这片海域叫莫斯克海峡。”
以前,我也听到过一些关于这个大旋涡的描述,但是我绝没有想过它会是这样。在很多关于大旋涡的描述中,若纳斯·拉米斯的描述最详细,但即使他的描述也无法描绘出真实场景的半分雄壮。
我不知道作家是在何时何地看到这个大旋涡的,但我敢肯定,他绝对不是在大风暴期间,也绝不会是从黑耳塞根峰顶向下看。尽管如此,他的描述中还有部分可以引用:
“洛夫顿和莫斯克岛之间的海峡水深六七十米,但莫斯克岛和武尔格岛之间的海水很浅,所以这片水成为危险航道,即使风平浪静时,船只也可能触礁。大潮到来,海水倒灌进洛夫顿和莫斯克岛之间的海峡。潮水退回的情景同样雄伟,巨响震耳欲聋,声传千里。它形成的旋涡又大又深,船只一旦陷入,就会被卷入海底,被礁石击碎。直到潮水平息,船只碎片才会被抛上海面。短暂的平静之后,海水会重新集结,若有风暴助威,那么即便距离此地一英里,都有危险。
“许多船只都曾因不小心靠近旋涡而被吞没,也常有鲸鱼因为游得过近而被困,它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有一回,一头熊从洛夫顿游向莫斯克岛,途中误入旋涡,也被卷入海底,挣扎的吼叫声凄厉吓人,浮上来的时候已经被礁石碰撞得面目全非。海水的运动受潮汐的影响,6小时是一个周期。”
1645年的某个星期天早晨,潮水来得极为凶猛,岸边的房子都被咆哮声震塌了。海水的深度,我不知道作者是怎么测量出来的,但是麦尔海峡中央的水深一定比六七十米要深得多。我站在峰顶上向下看咆哮的海水时,觉得即使最大的船进入旋涡,也立刻会像风中的羽毛一般被海水吞没。虽然人们很难对这里的自然现象做出解释,但人们普遍认同《大不列颠百科全书》中的说法:
这里的大旋涡和其他一些小旋涡都是因为,潮汐时海浪撞击礁石,由于海底无法延展,使得海浪跃起得越高,海水陷入得越深,于是形成了旋涡。
这可以通过小规模实验进一步了解。德国科学家基歇尔和其他科学家,则更加大胆地假设,提出麦尔海峡底下是一个深渊,直通地底,另一端可能是波的尼亚海湾。尽管这种说法没有根据,但当我注视下方时,还是不禁想起了这种说法。向导告诉我,挪威人也相信这种说法,但他本人不敢苟同。
事实上,当你面对着雷鸣般轰响的深渊,你觉得什么理论都已经不重要了。
老人说:“你已经看过这个旋涡了,现在爬到悬崖的另一面,我给你讲个故事。”我照做了,他接着讲道:
“以前,我和我的两个兄弟有条载重70吨的双桅帆船,我们常常去莫斯克岛和武尔格岛之间的水域打鱼。那里海潮凶猛,但只要敢闯,都能满载而归。附近的渔民只有我们三兄弟敢去那里,其他渔夫都去不太危险的地方,而我们去的那些礁石群里,鱼的数量和种类都很多,我们在以生命为代价谋取更多的收获。
“我们把渔船停在距此5英里的海岸,逢天气晴好的时候,会有15分钟的平潮,我们就趁这个空当,渡过海峡,在奥尔德霍姆岛附近抛锚打鱼,然后等下一个平潮再驶回来。只有来回都是横向风,我们才敢出海,我们对风向的判断很少失误。6年当中,只有两次我们无法在无风的情况下渡过海峡,而在海上过了通宵。
“还有一次,我们一到渔场就刮起了大风,可怕极了,滔天的波浪把我们困在海上一个星期,差点饿死。大旋涡把我们的船旋转起来,我们以为要被驱逐到大洋里去了,幸好遇见了横向风,我们才得以生还。
“我们在海上遇见的危险难以形容,但是很多时候都能化险为夷,平安归来。很多次都是我们刚回来,海潮就追上来了;还有的时候,风力不足,海流让船变得不听使唤。我大哥有个18岁的儿子,我也有两个健壮的儿子,但是我们不愿让他们上船帮忙,因为我不想让他们冒此风险。而我要讲的是近三年前的事情。
“那是三年前的7月10日。这一带的人都不会忘记那天,因为那天刮起了凶猛的台风。那天,整个上午和下午都阳光明媚清风徐徐,所以谁都没有预料到天气会突变。
“下午两点,我们兄弟将船驶到群岛附近,很快,船上就载满了鱼。7点的时候,我们返航,想趁8点的平潮渡过海峡。
“起航时,新起的风吹着我们的右舷。有一段时间,船乘风破浪,海上没有半点危险的迹象。忽然,一阵从黑耳塞根峰刮来的风让我们觉察出问题,这阵风不同寻常,我们顶风前进,加上海潮的影响,船几乎无法前行。我建议掉头,但往船尾一看,发现后方笼罩着黄色的云彩,它们以惊人的速度迅速上升。
“这时,顶风停了,船也停了,我们随波逐流了一小会儿,还没来得及想对策,风暴就突然袭来。一时间,黑云压顶,浪花飞溅,四周一片漆黑,我们甚至都看不见彼此。这种台风,挪威最老的水手也没经历过。我们在起风前收起了船帆,当第一阵风刮来,桅杆就被吹断了。当时我弟弟正在捆绑主桅,他也跟着桅杆飞走了。
“我们的船就像是水中的羽毛。甲板很平,船头附近有一个舱房,每逢横渡海峡时,我们都把舱口封住以防进水。这一回如果我们没有封,船恐怕早就下沉了。好几回,整条船都陷入波浪。我根本没有机会去看哥哥的情况,一松开手里的前帆,就扑倒在甲板上,出于本能,我双手紧紧抓住桅杆基部的螺丝铁环。
“当我们完全被水淹没时,我屏住气,实在憋不住,就跪起来,双手仍然紧抓铁环,把头露出水面。我努力摆脱自己的麻痹感,尽力作出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