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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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我的生活(12)

我书房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尊荷马的圆形浮雕,雕像挂得很低,我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荷马那张优美悲伤的脸。雕像有着庄严的面目表情,我对脸部的每一根线条都了如指掌——生命的轨迹,挣扎的苦涩和忧伤;即使被凝固在冷冰冰的石膏中,荷马那双失明的眼睛一直在探寻,寻找他至爱的希腊明媚的阳光和如洗的碧空,然而他的寻找是徒劳的。荷马的嘴轮廓优美,显示出坚忍、诚实、温柔的特质。这是一张诗人的脸,一张了解悲伤为何物的男人的脸。哦,我是多么理解他的失明之痛啊——与之相伴的唯有永恒的黑夜:

哦,黑暗啊黑暗,掩盖了正午光芒。

遮蔽一切的黑暗啊,湮灭了所有希望!

我能在想象当听到荷马的歌唱,他拖着蹒跚踌躇的脚步在营地间逡巡——为生命、爱情、战争,为一个高尚民族取得的丰功伟绩而吟唱。这是一首无比绚丽辉煌的颂歌,它为失明的诗人赢得了一顶不朽的王冠,也赢得了世人的景仰赞颂。

我有时也想知道,在感知雕塑品的艺术魅力方面,手是否真的比不上眼睛的敏锐。我个人认为,相对于视觉而言,手更能够觉察到雕塑线条的韵律感和其内在的微妙变化。总之,在一尊尊古希腊众神的大理石雕像面前,我能够以自己的独特方式触摸到它们的心跳。

我的另一个爱好是偶尔去剧院看戏。大幕拉开,戏剧在舞台上展开。我喜欢在戏剧上演之时请老师把剧情描述给我,这种享受是阅读剧本所不能企及的,因为动荡起伏的故事情节会让你产生身临其境的感觉。而且,我还有幸见到过几位优秀的男女演员,他们的表演具有一种魔力,可以令你忘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重新生活在过去的浪漫年代。当艾伦·泰莉小姐装扮停当,成为人们想象的王后时,我被允许触摸她的脸和身上的装束。我能感受到她赋予了角色一种庄严的神圣感,以及抑制无尽悲伤的高贵气质。站在她身边的是亨利·欧文爵士,他穿着象征王权的袍服,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流露出君王的雄才大略,含而不露的王家威仪铭刻在他脸部的每一条纹路上。在国王的脸上,我似乎摸到了一副面具,那种冷漠而难以解读的忧伤令人终生难忘。

我还认识了杰弗逊先生,我以结交他这样的朋友为荣。无论什么时候我去看他,他都有演出。我第一次看他的表演是在纽约上学的时候,当时他正在演出《里普·梵·温克尔》。我曾经读过这个故事,可我从来不觉得里普那慢条斯理、奇特友善的行为方式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杰弗逊先生那优美动人、极具悲剧意味的表演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心。我的手指上“保留着”一幅“老里普”的画像,我永远也不会失去它。演出过后,沙利文老师带我来到后台,我触摸到了里普那奇特的装束,他飘拂的头发和脸上的胡须。杰弗逊先生让我摸他的脸,这样我就能想象出在他沉睡了二十年之后一朝复苏的样子;而且,他还向我演示了可怜的老里普是如何步履蹒跚地走路的。

我还在《对手》中看到过他的表演。记得有一次我曾在波士顿拜访过他,他还特别为我表演了《对手》中最精彩的情节。我们见面的会客厅被当作临时舞台,他和他的儿子一起坐在一张大桌子旁边,鲍勃·埃克斯则书写着他的战表。

我用双手追随着他的每一次移动,捕捉着他滑稽可笑的肢体语言——这种“语言”是无法通过拼写的方式传情达意的。终于,他们进行了最后的决斗。我感觉到了双剑击刺闪避时的锋芒,还有鲍勃摇摇晃晃的身形;可怜的鲍勃勇气渐失,斗志已经在指端消解殆尽。接着,这位伟大的演员猛地拉下自己的战袍,双唇止不住地抽搐。转瞬之间,我已置身在瀑布村,还触摸到施奈德那毛发蓬松的头正抵着我的膝盖。杰弗逊先生背诵了《里普·梵·温克尔》中的精彩对白,这是一段笑中含泪的感人情节。他还详尽地向我介绍了手势和形体应该步调一致的舞台表演经验。当然,无论多么生动的表演,我都一无所知,我所能做的只是胡乱猜想。但是,他精湛的艺术功力使他赋予表演以生命力,正如他所沉吟的里普的慨叹:“死去的人儿怎么这么快就被人遗忘?”在经历了长眠之后,他怀着失魂落魄的心情寻找他的狗和猎枪,还犹豫不决、十分可笑地同德里克签订合约——所有这些似乎都脱离了生活本身的意义。换句话说,理想的生活状态,应该是依照我们所认定的方式发生的。

我十分清楚地记得我第一次到剧院看戏时的情景。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儿童演员艾尔希·莱斯利当时也在波士顿。沙利文老师带我去看她在《王子与乞丐》中的演出。我永远不会忘记这出感人的小话剧,尤其是悲喜交加的剧情和儿童演员的精彩表演。演出结束后,我被允许到后台见识一下她的王家装束。我得说,你很难找到一个像莱斯利这么惹人喜爱的小孩子,尤其当她面带微笑,顶着一头如云般飘逸垂肩的金发默默伫立时,你更感到妙不可言。她丝毫没有流露出胆怯或者疲惫的迹象,尽管她所面对的是台下的一大群观众。那时我刚开始学习讲话,于是预先把“莱斯利”的名字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我能通顺自如地说出口。想象一下,当她听懂了我对她说的几个词语,并且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来向我问候时,那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啊。

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呢?我备受限制的生命仍然从许多角度感受了世间的美。万物都有神奇之处,即使黑暗和寂静也不例外。而且,我已经领悟到:无论身处何境,都要欣然面对。

有时候,当生命的大门将我挡在其外,一种与世隔绝的无助感会像冷冷的薄雾般将我裹挟。门的那一边有光明,有音乐,有甜蜜的友情,但我却无法进入。

苦难、沉寂、冷酷的命运挡住去路。但我不会顺从命运那专横的裁决,因为我仍有一颗任性而充满激情的心。但是,我的舌头不会呻吟。当徒劳的话语到达嘴边的时候,它们会像尚未流出的眼泪一样退回到我的心房,无边的寂静压在我的心头。这时希望就会微笑着对我耳语:“喜悦存在于忘我之中。”于是,我努力把别人眼中的阳光照进自己心中,把别人耳中的交响乐在自己耳中奏响,让别人唇边的微笑成为自己的快乐。

在友谊中前进

在这一章里,我会提到很多人的名字,丰富我的作品,因为他们的帮助给予我无尽的快乐!其中的一些人已经闻名遐迩,受人爱戴;还有一些人则完全不为读者所知,他们虽然默默无闻,但他们对我的影响是不朽的,他们崇高的善行让很多人受益。当我们遇到一位像一首绝妙诗歌一样令我们怦然心动的人时,那一刻就是我们生命中的节日。同这样的人握手,你能感觉到他们的手掌充满无言的同情,他们那美好而丰富的感情让我饥渴烦躁的心灵感受到奇妙的宁静,这种宁静的本质就是神圣。曾经像令人讨厌的梦境一样占据我们生活的种种困惑、恼怒和忧虑,会像噩梦一样消失。当我们醒来时,我们会用全新的眼睛和耳朵去感受世间的美丽与和谐,感受神所创造的真实世界的伟大。我们的日常生活刹那间变得一片光明。一言蔽之,有这样的朋友相伴在左右,我们就会感到无比充实。也许我们以前从没见过他们,而且萍水相逢过后,也可能不会再见。但是,他们那沉静成熟的气质对我们产生了深远影响,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将我们的不快带走,我们能感受到它具有疗愈功能的轻柔触摸,正如海洋能感受到山溪水可以稀释它的咸涩。

我经常被人问及这样的问题:“难道人们不会令你心烦吗?”我实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猜想,有些愚蠢好奇的人,尤其新闻记者,总会问出这样不合时宜的问题。我也不喜欢那些看轻我的理解力的人。这就像你和别人一起走路时,有人为迎合你的步伐而放慢他们自己的步伐一样。事实上,这两类虚伪的人同样令人无法忍受。

我所接触的那一双双手虽然默默无语,却对我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有一些手的触摸是傲慢而无礼的。我曾遇到过一些相当缺少快乐的人。当我紧紧握住他们那冷若冰霜的指尖时,我感觉仿佛正同一场来自东北的暴风雪握手。另外有一些人的双手似乎存有阳光的余温,同他们握手可以温暖我的心。也许只有小孩子的手才会抓住你不放,因为他们对你有一种强烈的信任感;我可以感觉到,小孩子的手中为我储藏了大量的阳光,正如他们为别人预备了充满爱意的眼神一样。总之,一次热情的握手,或者一封表达友情的书信,都会带给我最真切的快乐。

我有许多相隔万里从未谋面的朋友。他们为数众多,乃至于我无法一一回复他们的来信。但我愿意在此重申,对于他们那情真意切的话语,我始终心存感激,虽然我对他们知之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