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遗落的名人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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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黑白严嵩(1)

他是明嘉靖年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执掌朝政长达20年的宰相;他和秦桧、李林甫一样,成了臭名昭著的大奸臣,千夫所指;但他临终前却写下“平生报国惟忠赤,身死从人说是非”的诗句。从被骂了三百年的大奸臣的家乡传来了喊冤声:“‘严嵩’是个大冤案!”分宜的老百姓,非但不记恨这位坏了家乡名声的同乡,甚至还处处护着严嵩。分宜人为何对严嵩如此宽容?历史上真实的严嵩又是怎样一个人呢?

导读:

公元1735年,《明史》定稿,在《明史》列传第一百九十六——《奸臣传》中,严嵩的传记这样记载着:“严嵩,字惟中,分宜人,无他才略,唯一意媚上,窃权罔利。”国史盖棺定论,于是在此后的三百多年里,严嵩成为为世人所不齿的大奸臣。而当时的严嵩在带着无尽的委屈和耻辱离开这个世界时,他并没有料到奸臣的名声会落在棺盖之上的,不但久久无法洗刷和消失,而且还越播越远。

有一出叫做《打严嵩》的戏,常常在各地上演,这出戏写的是御史邹应龙施计惩罚奸臣严嵩的故事。戏中那个狼狈不堪挨打的“白脸”就是严嵩。但这出戏在江西省新余的分宜县从来没有上演过,因为那里是严嵩的家乡。也曾经有人想把《打严嵩》这出戏带到分宜的戏台,但开场的锣鼓还没有敲响,戏班子就被分宜的百姓赶了出去,而那位扮严嵩的演员也难免遭殃。用当地人的话说就是,“我们的人我们自己打”!分宜的老百姓,非但不记恨这位坏了家乡名声的同乡,甚至还处处护着严嵩。分宜人为何对严嵩如此宽容,历史上真实的严嵩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在分宜,您将听到许多关于严嵩的鲜为人知的故事。

神童之誉与少年登科

公元1480年3月3日,这是一个极为平常的日子,但从江西分宜县介桥村寒士严骥家中却不断传出阵阵欢声笑语。原来,严骥的三个儿子成家已有一段时间了,但除了长房儿媳生下两个女儿外,二房、三房都没有生育。严家香火靠谁接续的问题,像一块沉重的磐石长期压在全家人的心头,严骥更是忧心忡忡。但幸运的是,在他五十寿辰的这一年,却有弄璋之喜,长房儿媳添了个男孩,于是全家人都非常高兴。按照介桥村的传统,村里哪家生了男孩,就会煮上红鸡蛋分发给邻居,表示庆贺,而且在这一年的春节,更会有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把孩子的名字写入族谱,笔墨间寄托着整个家族对孩子的期望。按照严氏族中的取名规定,严骥辈以“马”字为偏旁,其子辈以“水”字为偏旁,孙辈则必须是“山”字为偏旁。这个呱呱坠地的婴儿便取名为“嵩”,他就是严嵩。五百多年前,当严嵩的长辈一笔一画将“严嵩”二字写入严氏族谱中时,贫寒的严家着实对这个孩子寄托了太多的希望。这个孩子后来果然没有让家族失望,他权倾一时,光宗耀祖,却也同时把几百年的恶名留给了分宜严氏家族。

严嵩的父亲严淮,是一位比较穷的书生。严嵩从小秉承家学,5岁就入家塾。其父“惟教其子,他不足计也”,甚至“躬身督课,不辍寒暑”,为了严嵩的学业,倾其所有,在所不惜。这个时期,严嵩除了读“四书”、“五经”以外,还学习声律,为他将来吟诗作赋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严嵩颖异绝伦,过目成诵,做对子常常有奇言警句,在乡里有神童之称。在当地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严嵩5岁的时候对对子就非常有名。一天一个秀才来找严嵩的祖父。论辈分这个秀才算是小严嵩的叔父,所以带着命令的口气对小严嵩说:“去,叫你的爷爷过来。”小严嵩一听,不高兴了,便不理秀才。秀才心想:“竟然敢不理我!好,教训你一下。让你知道天高地厚。”那时很流行对对子,于是秀才就用这个来考他。秀才出了上联“手抱屋柱团团转”。小严嵩随口答出“脚踏云梯步步高”。秀才不甘心便又出了一个上联“七岁孩童未老先称阁老”。小严嵩随即朗声应道“三旬叔父无才强作秀才”。谁知道这一对,5岁的严嵩便成了当地家喻户晓的神童。

在小严嵩8岁时,当时的县令莫立之听说了他的才名,就要破格将他补为博士弟子,但是严淮因为儿子年幼,而且家中贫困,无力供养他上学,就要推辞。

莫立之当即表示解囊相助:“贽学费,吾任也。”相传县令莫立之为了试一试小严嵩的才识,曾指着县学大门出了“儒门高耸如青云,独此沈”的上联,严嵩立即以“圣道流行照日月,问何迟”相对。于是严嵩才华初露,被破格录取县学,并且免交学费。严嵩在县学里勤奋好学,但又不是一个很守纪律的学生,课堂上喜欢叽叽喳喳。有位老师厌恶地说 “林间小鸟到天明,说尽多般”,严嵩立即对“海上大鹏遇风起,扶摇九万”。老师有些生气地说“三级浪中,看尔龙门一跃”,严嵩又以“九重殿上,容臣虎拜三呼”来对。虽然这些传言未必可信,但严嵩幼年聪慧从中也可见一斑。

自宋朝以后,江西地方对科举活动一直很重视。到了明朝,江西士子登科更是屡见不鲜。家人的期望不说,乡里先辈在科举场上的成功,对少年严嵩更是一个激励,他盼望能早日在考场上一显身手。就在他经过十年的寒窗苦读,准备一显锋芒的时候,不料父亲染病,卧床不起。父亲临终前还在谆谆教导他:“吾期汝一第以成吾志,今若此命矣……凡学不日进则日退,业无隳于垂成,志罔画于自足,既汝他日获成吾志者,吾目瞑矣!”告诫严嵩要努力学习,将来一举登科成名。按照封建丧制,父死儿子要守孝三年,这三年里不得为官、考试或参加喜庆活动等等。因此,严嵩失去了一次进取的机会,但父亲的临终遗言却给了他莫大的鞭策和鼓励。

严嵩从县学回到家中,守孝期间,并没有中辍学业,而是更加努力。服孝期满,回到县学,继续未竟的学业。弘治十一年(1498年),19岁的严嵩,乡试中举,实现了全家几代人的夙愿。弘治十八年(1505年)三月十八日,京城放榜,年仅26岁的严嵩以科考二甲第二名的优异成绩一跃跳过了龙门。从此,开始了他的仕宦生涯。

钤山归隐

廷试完毕之后,当时在位的明孝宗,又从新科进士中遴选才学兼优者入翰林院为庶吉士,严嵩凭借《雨后观芍药诗》入选。庶吉士原本是朝中的散官,不干预政事,但是自天顺年间李贤奏定,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南北礼部尚书、吏部左右侍郎均遵从这一规定。因而“士既以此选,自可坐致清要”,“以为异日公卿之储”,也就是说入翰林院为庶吉士仅是一个过渡阶段,是为以后的升迁作准备的。严嵩自然也是踌躇满志,终于实现了父亲的夙愿,跻身于翰林之列,找到了晋升的阶梯,叩开了通向公卿之位的大门。

严嵩少年得志,眼见一片锦绣前程似乎在他的面前展现。但是,在正德三年(1508年)三月和次年夏天,因祖父严骥和母亲晏氏相继去世,他不得不回乡丁忧守制,而这一守就是八年,中断了官场生涯。按照封建礼制,子孙守制三年即可,而严嵩却在家一呆就是八年。原来,借守制之名,他在家乡的钤山读起书来。正值壮年,严嵩为何要退隐钤山,闲居八年呢?这还得从正德年间特殊的政治环境说起。

弘治十八年(1505年)五月,明孝宗驾崩,太子朱厚照即位,即明武宗。他在为太子时就“好逸乐”,现在当上了皇帝,就更加肆无忌惮了。他大兴土木工程,建起了历史上有名的“豹房”供自己娱乐,终日为所欲为,纵情享乐,是个典型的荒嬉无道的皇帝。武宗的荒政,给宦官刘瑾提供了擅权之机,使得明代正德年间的宦官之祸愈演愈烈,许多忠直之士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击和迫害。

严嵩退隐钤山,正是仔细地分析了当时的政治形势后才作出的明智抉择。作为新科翰林,没有显赫家世背景,在当时的环境下,出仕有两种结局:要么与阉党抗衡,要么投靠阉党。前者无异于螳臂挡车,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而后者又为人所不耻。无论哪种结局都不是严嵩想要的。再加上明朝社会,地域分野、宗派势力特别严重,当时又是北人掌权。这种情况下,如果出仕,位卑权小的江西籍的严嵩,根本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而且还有可能遭到阉党的迫害。正因如此,严嵩才审时度势,借在家丁忧守制之机,托辞称病,退隐钤山。

严嵩退隐期间,正德三年(1508年)春天,在县庠的东南,修建堂宇,过起了隐居生活。因为临近峰峦起伏的钤山,此堂宇所以取名“钤山堂”。钤山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官场的恶斗,也没有世事的纷争和烦恼,严嵩终日寄情“石路寒山里,溪流万木中”,以诗文自娱。钤山八年,严嵩除了刻苦治学,还远涉潇湘,走访名山大川,古寺宝刹。每到一处,都会寄景咏物,尽抒胸臆。严嵩在文学方面颇有造诣,这期间写了大量的山水诗和叙事诗,诗风古雅,讲究格律和对仗。李梦阳评论说:“如今词章之学,翰林诸公,严惟中为最。”何良俊称:“严介老之诗,秀丽清警,近代名家,鲜有能出其右者。”这些评价不可谓不高。可是严嵩的文学造诣在后世的史书中很少被人提及,就因为他身负“奸臣”的骂名。暂且不论他是不是奸臣,以人废文总是不应该的,他在诗文方面的成就还是值得后世肯定的。

历史上所谓的隐士,不外乎三类:真隐,假隐,似隐非隐。真隐的人,名不见经传,事不载典籍;假隐者则是乱世则隐,升平则仕,明里隐居,暗地里观望;似隐非隐者,既有真隐的动机,又有假隐的意念,身居江湖却又留心时局,例如诸葛亮未出茅庐而知天下三分。严嵩可以归为第三种,因为他醉心于钤山的自然风景,以诗文自娱,过着田园般的生活,同时又关心外界时事,广交达官名流。正德七年(1512年),严嵩应袁州府太守的邀请,修撰《袁州府志》。严嵩经过三年努力,纂修完毕,并且在方志体例方面很有特色。他和李梦阳、王阳明、何景明等人都有交往。这些人不仅学识渊博,而且还都曾是敢与阉党作斗争的仁人志士,很有名望。严嵩与他们把酒论诗,剖经析义,既提高了自身的文学声望,也扩大了社会影响。

钤山八年的隐居生活,对严嵩的宦海生涯具有重要的意义。明哲保身是其一;其二,他终日潜心读书,埋头诗作,大大提高了自己的文学素养,这对他复出后能够纵横官场、诗文奏对得到皇帝欢心大有裨益。而且,隐居期间同达官名流的交往,积累了文学声望,扩大了社会影响。这些都为他重返仕途积累了充足的资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时的严嵩所需要的仅是一个重返仕途的时机。

宦海浮沉

正德五年(1510年)十月,刘瑾谋逆被诛,同党焦芳等六十多人有的被处死,有的被谪戍或削官。朝廷中当政的主要是杨廷和、杨一清、费宏等人。他们都是南人,在地域分野中,不仅站在南人一边,而且大多与严嵩有一定的交情。这时出山,仕途前景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渺茫了。正德十一年(1516年)三月,严嵩应诏复职,启程赴京,从此开始了他新的仕宦生涯。

重返仕途以后,严嵩有心于爱贤交友,有志于国治民安。他深知要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必须广交天下俊杰,处理好人际关系,并积极寻求补救时弊的良策,造就政治声望,创造施展才华、实现抱负的有利条件,才能升迁有望。至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在他入阁前的26年里,严嵩致力于爱贤交友、锐意求治,还是很有成就的。在他入京官复翰林院编修的次年,即参与主考礼部会试,负责阅卷。严嵩录取的人,皆有“佳士”之称。他还购置了一所小居,取名“爱贤”,以爱贤为己任。对待同僚,严嵩不失人情,以诚相待。每次遇到官员上任或调离,都会躬亲迎送,而且有诗相赠,广交文人尤其是名流。这在《钤山堂集》中有很多记录。

严嵩为官常常以“愿将忠孝酬今代,早见功名胜古人”自勉。他知道,仅仅热衷于礼贤下士、广交名流是不够的,还必须致力于国治民安,为朝廷尽忠,为百姓尽力。正德时期,面对政治腐败、仕风颓废的现实,他竭力主张励精图治、潜修人事和清明政治,抓住各种机会进行劝谏。然而,明武宗置若罔闻,不为所动。后来,武宗驾崩,世宗继立。世宗即位之初,也想有所作为,锐意求治,在朝臣的协助下,革除了先朝的一些弊政,给嘉靖初年带来了一定的生机。严嵩就任国子监祭酒之后,就细心网罗和培养人才,同时不断上疏,匡正积弊。但事实上,世宗并不比武宗好多少,也是昏庸之君。他爱好方术,醉心求道,经常不临朝,尤其是嘉靖十九年(1540年),方士段朝用以邪惑乱,世宗竟然下令让太子监国,自己退位一两年后再临政,简直荒唐至极。整个朝野惊骇,太仆寺卿杨最疏谏,竟被杖杀,导致了无人再谏的局面。严嵩审时度势,奏请皇上每月初一、十五或是五日一次视朝听政,不能终年不问军国大事。世宗准奏,监国一事因此才作罢。

在这26年中,严嵩官职屡改屡迁,直线上升,官运亨通。这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除了锐意求治、爱贤交友以外,还有其他的一些因素。比如,没有介入“大礼仪”之争最激烈的前期,后期参与议礼又没有固执己见;朝中大臣大多数与严嵩的关系不错;严嵩擅长写“青词”(道教斋醮时上奏天帝所用的表章,因为是用朱笔写在青藤纸上,所以叫青词),因为世宗醉心于访道求仙,所以经常要求臣下进献青词,写得好的立即加官晋爵,甚至可以进入内阁,严嵩恰恰是这方面的高手,文笔特别好,所以很得世宗的宠信。

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八月,严嵩以少保、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的多重身份入内阁,从此开始了他仕宦生涯中的煊赫时期。前后居次辅6年、任首辅长达15年。这在整个明代是不多见的。严嵩进入内阁时,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却依旧精神矍铄,老当益壮,日夜在西苑侍值,常跟从在皇帝左右。世宗越发离不开他,对他恩宠有加。俗话说高处不胜寒,稍有不慎,就会受到言官的弹劾。严嵩入阁后,就曾有多位言官对严嵩进行弹劾,但都因为皇帝的庇护而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