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好,太后,我给您讲一段家庭悲欢。老太太一听是家庭悲欢立马就有了精神头,其实这窦太后除去太后的身份也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家庭和睦、安度晚年才是她最大的心愿。
话说春秋时期有一个宋国,当时宋国的国君是子力,他没有把皇位传位给儿子,而是传位给了他的弟弟,弟弟做了几年的国君之后也死了,在弥留之际,弟弟为了感谢哥哥,就又把皇位传给了哥哥的儿子,并让自己的儿子到另一个国家定居。但是弟弟的儿子却非常不服气,于是,这两个人的儿子们互相争斗,血光四溅,宋国大乱,三个国君连续死于非命。
这“血”啊、“命”啊的,老人家是见不得的,说到这里,窦太后已经是惊出一身冷汗了。
窦太后自己本身也没什么文化,春秋时期的事情她是没听多少。袁盎脑筋一转,太后春秋时期的事情是没听过,可这七王之乱不就是眼跟前的事情吗?可不是吗?窦太后一方面经了袁盎的吓唬,一方面想起了七王之乱中骨肉相残的惊心动魄,老太太心中犯嘀咕了,是啊,到了我孙子那辈儿我是不在了,这帮小子们万一火拼起来,刘家的江山万一断送在我的手里……老太太越想越怕,越怕也就越老实。
到了后来,立梁王为储君的事情,老太太干脆再也没提过。
至此,我们的男一号——袁盎大获全胜,但是这似乎也是袁盎最后的露脸(为他被梁王所杀埋下伏笔)。
故事讲到这里,我们似乎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梁王刘武,这个太后的儿子、皇帝的弟弟、刘彻的叔叔、七王之乱的功臣。
太后这里是消停了,梁王会放弃努力吗?十皇子刘彻会冲破这最后的桎梏冲上那光辉灿烂的顶峰吗?
别说先前的窦太后没有看出储君之争的真正对手是谁,就连梁王也没有认为他的这个小侄子刘彘会成为他的对手。梁王身边有一个亲信,此人名叫——韩安国。因为是亲信,此人的能力也就值得肯定了。
韩安国此人可是不简单啊,这个人在梁王朝内当大夫,他不仅文武兼备,而且能言善辩,是个各项全面发展的狠角色,在梁王的各种重大决策中,几乎都是韩安国来充当梁王的脑子。
韩安国曾经因罪被囚禁于山东蒙城的一所监狱内。狱吏落井下石,经常用羞辱等手段来满足差额补位的变态心理的事情常有。韩安国自然没有逃过这一劫,蒙城的狱吏对他是百般羞辱,但是韩安国却说,死灰难道不会复燃吗?意思就是说,山不转水转,你哪天别转到我手里。
这狱吏反应也挺快,他大言不惭地说,死灰要是复燃了,我就用尿把它熄灭。
这个狱吏显然是高估了自己体内这种近似于水的液体。
不久,韩安国果然复官为内史,他再次找到这名狱吏,死灰现在已经复燃了,你怎么不用尿浇灭呢?
狱吏立马叩头求饶,尿估计也是尿了,但是尿在了自己的裤子里。
也正是这个韩安国,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的主子梁王要低调行事。
能知窘境而不窘也,大丈夫也;能忍者,大智者;能知锋芒而不露也,大权谋家也。
就是这个人,是他发现了藏在暗处的敌人,也是他最先察觉王美人的锋芒,在几次与王美人的弟弟田蚡浅交之后,他感到了一股莫大的暗涌,一个宫中普通妃子的弟弟,为什么要极尽巴结和讨好我呢?而且这个女人还和当朝红人长公主私交甚好,两人的孩子更是订了亲。
可见,这个女人不简单啊,她是拉着儿子奔着皇位去的啊。
于是,韩安国数次提醒梁王,没想到梁王都一笑置之。
难道,刘彘能成为皇位继承人吗?如果寡人的对手只是像刘彘那样的,那我这个当叔叔的还真的羞于和他去争了。
这句话既是戏言,也是天机。
韩安国的提醒并没有给梁王造成一种警惕,梁王只是一味地认为是当今皇上和一帮老臣们在反对他。
窦太后溺爱梁王,这是人所共知的,而梁王也仰仗着这样的溺爱胡作非为。不仅在日常生活上做派奢华,在行为举止上也一样攀比皇帝。
汉景帝对这些都是心知肚明的,而且非常反感,只是碍于老母亲的面子不好发作罢了。
刘武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是变本加厉,当他知道老母亲提出的立他为储君的提议被全票否决之后勃然大怒,于是,他派人调查到底是哪个活得不耐烦的坏了他的好事。调查让梁王大吃一惊,反对他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以袁盎为首的朝臣。
好,来一杀一,来百杀百,来多少我梁王照单全部打包。这梁王也真是狗急跳墙,派了几个刺客潜入京城,一夜之间,朝廷重臣几乎全部毙命。
这是何等的大事啊,朝臣几乎全部死光,这就意味着国家机器几近瘫痪,景帝大为震怒,他立刻派人查出谁是凶手。与此同时景帝心中也有一种预感和猜测,那就是这桩血案的幕后指使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亲小弟——梁王刘武。
于是,重案组一行人员到了梁国。
眼看一场好戏就要开演了,你梁王这么嚣张,虽然咱娘宠爱你,但这次你犯了大错了,让我揪住尾巴了有你好受的。
就在这个时候,韩安国又站出来了,这一次韩安国没有给梁王提出建议,为什么不叫建议呢?因为此时的韩安国告诉梁王他必须这么做。
韩安国当即跪倒梁王面前,老泪纵横,大王,你真是糊涂啊,你和当今皇帝的关系,比起皇帝和他那位废掉太子的儿子的关系,哪一个更近一些?
梁王说,他们是父子的血亲骨肉,当然是他们的关系比较近了。
大王既然知道,就因为刘荣的母亲做错了一件事情,说错了一句话,栗妃立马就被贬入冷宫,刘荣也被废了太子。这说明当今皇上是公私分明的,他的太子儿子犯了错,他都没有任何偏袒,现在何况是您呢?皇帝之所以长时间来对你的无礼谦让,那都是因为太后力保你啊。大王想过没有,要是有一天太后百年了,大王还能仰仗谁啊?
韩安国这番话严重到让梁王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梁王顿时大惊失色,一时间的骄横全部转化成恐惧。
是啊,韩安国说的句句是实啊,当今天子哪是怕我梁王啊,分明就是不想得罪我们的老妈啊。
梁王随即就答应交出凶手,但是这几名凶手在押解回都之前就自杀了,这也给梁王留下个好说话的话口。
可死的毕竟都是朝廷的重臣啊,梁王在犯错之前是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性,犯错之后是想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了,干脆负荆请罪吧。
于是,一直骄横跋扈的梁王当真光着膀子、背着条子去见他哥哥了。
这面子上的功夫做足了,景帝也不好不原谅他。
窦太后也被这个混小子气得够呛,梁王在身边好生照顾了几天。
事情似乎就这么完了,梁王也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到梁国了。
他这一闹,元气大伤,没过多久就死了。
王美人在擂台上除去了刘彘登基的最后一个敌人。
公元150年,汉景帝立王美人王娡为皇后,刘彘改名为刘彻,立为太子。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我不喜欢倚兰殿外的天空,因为那种颜色蓝得奇怪,即使眼睛能够望到,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颜色;我不喜欢倚兰殿外的飞鸟,因为它们总是很孤独,即使眼睛能够看到也不知道它们在追逐什么;我不喜欢倚兰殿中的凉亭,因为那些座位总是那么热闹,而坐上去的人却总是很少。小的时候,有南宫姐姐,有刘荣哥哥,有母亲,父亲偶尔也会来,而现在,常常只有我一个人。
我常常问母亲,父亲为什么不来看我们,母亲说那是因为父皇还喜欢别的女人,还喜欢别的皇子。我知道她说的是谁。她说的是刘荣哥哥。南宫姐姐也曾经和我说,刘荣是要做太子的,到那个时候我们就都要离开长安了。
那个时候,我常常看到白天光鲜的母亲躲在昏暗静谧的卧房偷偷地抽泣,我不知道她在哭什么,但是我能体会到,她很累、很累。
我们每个人大概都有长大的分水岭,童年总有那么一件事情让我们记忆深刻,总有那么一次让身体拖着我们疯长。不管他是刘彘还是刘彻,他也同样被这种撕裂的疼痛拖着成长。
生命中能够永刻的记忆都带着痛楚。
一、南宫
景帝时期是匈奴最为强大和嚣张的时候,凶悍的匈奴骑兵时不时地就南下进犯一下,这种没有规律的敌对行为让汉廷大为恼火,并且匈奴骑兵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进犯的常规动作也基本都是烧杀抢掠,老百姓也受不了,怨声载道。
对待匈奴是战是和,此时成了景帝心中的一大忧虑。
先拉一幕当时的政治背景。当时汉景帝在政治上的作风是“清静恭俭”。总的来说就是为政少事,安定百姓,善待臣民,勤俭节约。从这几点我们就可以得出景帝的政治性格,他执行的是黄老无为的那一套,在对外战事上,当然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我们不能单纯地认为景帝就是一个懦弱的好好先生,景帝时期打匈奴,确实不是时候。
不能打你,还要稳住你,怎么办?和亲吧。
这一和亲,难免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所以,和亲的人当然不能是真正的大汉公主了,这种“假冒伪劣”式的和亲政策,想必大汉和匈奴都知道,这些面子上的事情,只要赢得名声就好了。
大量的财物,牛、羊、金银、绸缎、布匹,随着汉廷使节一次次地运往匈奴。
但是,一味地姑息并没有换来汉廷想象中的息事宁人。随着汉朝一次次满足匈奴的要求,匈奴人的胃口也越来越大。
这次匈奴人的要求让景帝难以接受并大为恼火,其一,匈奴索要的财物的价值是整个汉廷三年的财政收入;其二,匈奴要求再派一位和亲的公主,而且,这次他们一定要一位真正的大汉公主,如果再像以前那样随便派一个宗室女子甚至是宫女的话,他们就即刻起兵攻打雁门、代郡。
景帝拍案大起:“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