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宾客再次哗然翻涌，段倾城的脑袋嗡嗡作响，蓝媚是说过林妙言重情重意，可是她忽略了一点，离家的几个男人是冷血无情的。
涌上来的手下就是最好最无情的印证。
离景曾经哄骗的呢喃密密穿行过脑海，电闪雷鸣间段倾城已经掏出手袋中的枪，黑色枪膛对冷离景的胸膛，闪动的光火映染着段倾城妩媚妖娆的笑，她的嘴型微启，轻喃：“离景，要么爱，要么死！”
林妙言睁大瞳孔，最先望见段倾城在那个提前设置好的崖边纵身跃下，带着与心爱男子同生同死的执念，在死亡的旋涡里一响贪欢。
几声错乱的枪响交织重叠着，混乱的血腥里一时分不清谁伤谁亡，谁的哭喊撕心裂肺。
一时爆乱的人群被离家的下手们快速疏散，场地陡然一空，段倾城的尸首躺在若大的灵堂里，身上射击的枪口像蜂窝，枪林弹雨里，怕是就连她自己也数及不清离风，离然愤怒的连连扣动扳机后到底有多少子弹打在自己的身上。
只有疼，是永生不息的。
还好，有人给她做了陪葬。
段倾城发出满足的叹息，闭上双眼，脸上诡异染血的笑意狰狞得让人不敢多看一眼。一滴本来芳华大好的晨露已然枯竭。
离景抱着林妙言不断涌血的身体，嘴唇顺着她的额头，脸颊，下颚，密密麻麻的烙下炙热的痕迹，慌乱与窒息。
他在急切的探寻和她之间动情辗转的回忆，以防止她渐生迷离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远，他竟然无比恐惧那些铺天盖地的哀伤。
前一刻他还在担忧的看着她，不知为何她会慌乱的窜跺到他面前，更没想到，一声枪响，会让她的鲜血染遍他的全身。
弹指之间，不过再简单不过的事。
离风同样慌乱的颤抖，喊叫的喉咙发出困兽的痛惜嘶哑：“快去叫医生，快！”接着转身对另外的下人吩咐：“将老太太放进棺材里，吉时一到，入土为安。”
吩咐的话一吐尽，喉咙处竟哽血的干涩，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离然静静看着离景怀里的女子，心爱两字好像模糊了全部的世界，也花费了他往生的所有力气。
这一刻，他的力气突然被花光，就连握着枪的手臂也已筋疲力尽。
整个灵堂只剩离家大院的人，离风，离然和所有下人目不转睛的看着离景怀抱着奄奄一息的林妙言，暗啜的呜咽声稍稍充斥整个空间，浅散的悲泣，浓重的哀伤。
离景弯腰环抱着她轻声哄着：“乖，就好了，马上就不疼了。”轻轻摇晃两下，接着深情的低声唤她：“妙言，妙言，妙言……”一遍一遍，耐心而悠远。
他的轻唤像似沾了哀伤的魔力，另在场所有人的哭泣更甚。
像被平白扯动的伤口，泪水像血水一样一股股的涌冒出来，伴着撕心的疼痛。
林妙言疲惫得睁不开眼睛，不知道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恍惚中听到离景的呼唤，想起他第一次占有自己，他说：“宝贝，很快就不疼了……乖乖忍一下。”
她不知道与那时比起来已经过去多久，她的身体仍旧不可遏制的疼痛。中间大段时间的缝隙好像已经被压缩磨灭成一张薄片。
两点一线，直接到了这疼痛的一刻，她轻轻细念：“景……疼……景……我疼……”
离景的泪像纷落的雨，再抑制不住的散落飘零。干涩的喉咙发出疼痛的低吼。
医生拔开悲摧的人群快速冲过去：“二少爷，先将二少奶奶放平，我们给她做完抢救措施要立刻送往医院进行手术。”
离景双手木讷僵硬，明明想要放开，却又死死的揽紧。
他怕了，怕她的灵魂无声无息的悄然离去，回到那个未知的世界。
离风和离然走过来，掰开离景的手，晃动的白色身型迷漫每个人的整个视角，女子身上的血迹更加招目刺心。
片刻之后，几个医生已经将林妙言放到担架上，穿过灵堂直接送往医院。
离景恍然起身，高大的身姿移到老太太的遗体前，跪下连连磕几个响头：“妈，我怕，怕她会离开我，从此离我而去，我一定会回来送你入土为安。”
离家二少离景，上海滩如何响当当的人物，有朝一日竟然啜泣着说他怕了，因为一个女人怕了。
离风和离然心中的弦皆被铮铮的挑动着。
三个人的心思，彼此如何能够不懂。
圣德医院，上海滩最有名的医院，实质由离家控股，其中最有名望的几名英国医生就是离家的私人医生。
离家专属的车子一路疾驰而入，一直开到医院楼下才停下来。挺拔临风的男子眼睛布满血丝，映着当日的暖阳，清冷狂燥的气息像青白淡袅的轻烟四散开去，拂在当场每个人的心田，慑得人瑟瑟一片。
几位颇具名气的外科医生在门外低声商谈，见到闪身过来的离景，像见到了主心骨一样射过去。
离景顿住步子，简单吐出一个字：“说。”
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见过了太多生死，本应平和无波的眸光在感受到离家二少身上散出的悲绝气息后，还是禁不住心弦略微鼓动。
“二少爷，我们要马上给二少奶奶做手术，不过子弹虽然没有穿透二少奶奶的心脏，但是子弹很深，再加上二少奶奶有孕在身，手术会有危险，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离景倏地转身，一把拎起医生的衣领，嘴角扯动几许，又像是在惊恐的颤抖，额上青筋迸起伏动，拳头收了又放，接着放开，平静如水：“让我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