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法神情微凉,一语吐尽:“其实你还是怕,怕她会离开,见到我会提点扩大你内心的恐惧,她是缕异世灵魂!”收起手上的家什,举步出来,走到门口,又补了一句:“好好藏起你的软肋,别让人捏准了伤她伤已。”
离景目不斜视,视线一直停在床上人的脸上,眼睛明亮如流光,心中哪一处被这一点花团锦簇的白析浸润得柔软了起来。
“他在说你会成为我的软肋,软肋又如何?我离景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
男子翘翘俊眉,深深的看着她,接着起身出去。
离风高深莫测的黑眸瞄了一眼身侧默然吸烟的离景:“真的不去送他?”
离景抬起头看天,湛空之上滚滚云朵宛如狼烟闪过,像纂写自己和离然当年纵横杀场的纸屑。薄唇轻启:“送他们走。”
离风大手一挥:“来人。”
“大少爷。”
“把凌医师送走,暗中护送,一路小心跟随去南京,路上若是出了差子我唯你们试问。”
下人将首一沉:“是,大少爷。”
离风眸光一转:“举办葬礼,将离然下葬。”
离景怔忡了一下,接着缓过神来,目光投及出去,离家盛大的下葬仪式已经开启,忽忽悠悠朝离家墓地驶去。
时间飞速运转,民国十年的秋天渐行渐远,湛蓝无边的天际,飘起微薄的霜白。
林妙言从楼上下来,拽了拽身上的披肩,对奶妈吩咐:“奶妈,和我出去转转吧,在家里呆得太闷了。”
奶妈笑意盈盈的抬起头,见林妙言穿了烟霞色的西式裙衫,外面罩了杏红披肩,映得面上嫣红盈润,影笼在射进的阳光里,袅袅婷婷如三月绽开的花。
“二少奶奶今天看着脸色好,看来伤是真的好了。”
林妙言已经走到门厅处,微凉的空气扑鼻入肺,她大大伸展一个懒腰,得意的回过头对着奶妈笑:“这回是真好了,全身舒服得很。走,去洋行转转,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顺便查查你们二少爷的岗。”
“好,等等我交待一下厨房中午做点补品给大少爷和二少爷吃,听张管家说近来两位少爷正忙。”
自从离家前段日子连续发生那些变故之后,林妙言俨然成了离家唯一一个女主人。而奶妈至离老太太嫁进离家大院那刻起就专门服侍她,现在离老太太一死,她便开始一心照顾起林妙言。
看着奶妈苍老的身型一溜烟跑出大厅,林妙言心里莫名五味陈杂,这样一位老人见证了离家大院一路的变迁移转,也是旧上海豪门锁事的目击者。
虽然很久没有上街了,但上海滩的街头并没有多少变化,繁华也陈腐,热闹也寞然。林妙言大眼乌溜的转动着,好奇的回过头问奶妈:“最近上海可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
奶妈思萦了一下,肯诚答她:“回二少奶奶,好像没什么大事,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大新闻。不过听说政府最近要变格,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林妙言想了一下,又问:“可听说杀字绝的消息了?”
奶妈眸中一亮,得意洋洋:“别说,二少奶奶,这个我还真听说了点。听说那个黑幕党杀字绝最近势力迅速崛起壮大,还连合了许多革命帮派,够那些洋鬼子胆战心惊了这回。”
林妙言仰着脸轻微的笑着,蓝天,白云,在眸中清亮的波纹里微微荡漾。
张管家得令正在让几个伙计统计清算上一季度的帐目,蓝灰长衫扑带起行内风尘,旋激起忙碌的锋芒。
见到林妙言和奶妈进来,躬身迎上:“二少奶奶,您来了。”额上晶汗绽开,颤巍巍跌落。
林妙言点了点头:“恩,你们很忙么?二少爷呢?”
张管家擦了一把不断涌出的与时节不符的温热,眉毛一拧:“忙,最近上海滩滩的生意不好做,政府整改措施,一切优惠政策都大力倾斜洋人了。这不,大少爷和二少爷正在让我们做帐目统计,打算另想出个法子来应对这一变故。您上去吧二少奶奶,少爷就在上面,我这还正忙着,就不陪您了。”
林妙言回过头:“奶妈,你先在这里等我,我上去和二少爷说几句话就下来。”
“好,二少奶奶,您上去吧。”
离风从沙发上立起身来,照例笑得坦然:“政府胆小怕事,一向受外租界导控,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按理说今日经济萧条萎缩也早该预料得到,当局政府的软弱和洋鬼子的野心勃勃哪一样也是不容小窥的。不过洋人的先进技术在很多方面就是优于我们现有的,所以今天这种状况对我们或许是件好事,全当技术调整改革了。”
离景瞪大眼睛盯住离风,撇撇嘴讪笑:“整个上海滩怕也就你离风一个人还笑得出来,既然你这么自信,也好,所有资业的整改计谋就归你全力包办了。”临了又补了一句:“别忘了,要振兴挽救的不止离家。”
离风随意微笑着点了头,那低低的笑意反倒更加显得面色清冷,他话峰一转,开启另外一局:“今天英租界派人过来和我们商谈进一步扩大进购钢材的事宜,在蓝媚夜总会见面,你去吧。是时候出手了。”
意味深长的眼神瞬息让离景心领神会。
英国人扬起的帆,轰轰烈烈的在上海驰骋这许日,终于张扬不了多久了,是时候连本带利收回来了。离景嘴角一勾,眉宇间绝殊离俗。
办公室的门被林妙言一把推开,两个男人完全没有表现出被惊悚到敦厚相,眼神交错的刹那微微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