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淡着声音催促:“汤姆先生,别再浪费时间了,动手吧。”
林妙言听到他的声音,侧头瞧她,眼中光色明亮动人,离景心想,也唯有她林妙言的眼中有这般娇俏灵动的光。
“景,我先去等着你了,你要快点过来找我和离林。”一滴泪滑下来,噬尽了人性的四海八荒,肺腑之中一片荒凉。
汤姆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出声吼出:“不要!”蓝眸茫然睁大,自已到底做什么?只是不想亲眼看到子弹穿过她的脑袋,那是一颗稀奇古怪的头颅,纵使喜欢非常,却从没想过要打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语气忽然无力:“你不用死,我放你们离开。”
林妙言瞠目结舌:“你说什么?”
莫要说她不相信,在场所有的侩子手都不相信,只有离景一人,表现得太过静寂,反倒让汤姆看出他的机智,他是不相信的。而且,心知肚名。
汤姆摆了摆手,让一干人等下去,再次对上林妙言的明眸,语气疼惜凉薄:“诚然我是爱过你的,所以我没有嗜好看着自己喜欢过的女人在自己面前自行了断。出了这个英租界,你是死是活,便再不关我汤姆的事。所以我放你们离开,你把枪放下吧。”再一侧首,看向过于镇静的离景:“二少爷,喝杯酒吧,全当交个朋友了。”
离景抿唇不语,对于任何掩了纱衣的戏码他都不屑。
林妙言转头看他,手中的枪还是机械性的指着太阳穴不敢放下。离景宠溺一笑,上前按下她的手臂,揉着她额前的发:“宝贝,没事了。他不会杀我。”
“哐当”一声,手枪自然垂落,林妙言大气一松,瘫软的倚进他的怀里。这一刻幸福来得太轻而易举,不可思议了,她的心反倒更加汹涌翻腾起来。
可是汤姆说了放过他们,离景也说过没事了,而她此刻就在他的怀里喘息不是吗?
汤姆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紧紧相拥的人,心里有自欺欺人的幸福,知道离开这里,她仍旧会消散。不用亲眼看到,就真的不会心疼吗?
他不知道。心里茫然得似根本看不到出路。
须臾,一个侍者端着两杯红酒上来,随着步伐的移动,摇曳得惶恐不安,像爆出肉身的鲜血,林妙言死死盯着两个高脚杯子,竟然有作呕的冲动。
离景依旧揽着她,拍拍她的头调笑:“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好打理,次次怀孕都有反应。真折腾人。”
林妙言嗔怪的看他一眼,“扑哧”笑起来。
离景也笑,那笑很轻,也很飘渺,盈盈洒洒的,其中不知囊了什么未知的东西。不待林妙言看清楚,已经接过侍者递过的杯子,与汤姆作了个干杯的动作,微微仰头,一饮而尽。
林妙言视线跟着他抬起,能看到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和脖颈上微细到不可见的寒毛,一切都那么清析。
离景将杯子放到托盘上,忽然变得急切,就连林妙言都能看出他眼中急到火燎的赶和催促不安的口吻:“妙言,快走,离开这里。”
这还是林妙言第一次见他急迫到没了往日的从容镇定。周身倏起的焦急,让她莫名跟着一起惶恐。
更另人百思不解的是汤姆也不阻止,只是静默无声的看着他们离开,还大手一挥,为他们一路开起绿灯,两边人手纷纷退开。
离景拉着林妙言的手一路急奔,她单薄的身体感觉就像要飞起来一样,带起的风尘都能刮卷起旋涡。
他的背影那样深沉高大,一路背对着她,林妙言聚集所有力气跟他奔跑,不抱怨他的大步伐,也不打扰他此刻走路的专心,好似一心在与他私奔,从此逃到天涯海角。
离景的车就停荡在英租界外面,打开车门,唇线微抿:“上车。”
林妙言读不懂他的慌乱和急迫,但心中惶恐的缱绻却一寸一寸席卷成浪,飘打过来。前方车灯闪烁,车门关上的一刹,清析可见离风风衣被夜风撩高扬起,从车上下来。
“景,是离风啊,是离风……”
离景已经发动引擎,抬起头看过去,发线下的眼睛日光一样闪烁,一时静寞不语,好像做了某种决定,骤然一个急打拐还是驱车离开。
离风显然也已看到离景发动射出的车子,就在视线交织对视的那一眼,但觉一种隐忍在离景的眸中绽开。不作过多思量,返回车上,发动车子跟上。
离景一路直奔江边的方向,窗外的景物飞速闪过,晃得林妙言的眼睛生疼。夜风延丝贴缝刺进来,吹着额前零碎散落的发,直觉像两人双双凌空飞翔着。林妙言侧首,离景面色如水,清凉安逸。静静的注视几秒,她一直提到当空的心也终于跟着安静下来。
“景,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林妙言纤长的手臂轻轻攀上他打着方向盘的肘上。
离景转过头看她,淡淡的笑,昏暗的车里看出深切的缠绵来。唇畔挟了丝暖意:“以后要听话,不仅要听我的话,更要听离风的话。离风是个做事极有分寸极理智的人,他不允许你做的事情,你就一定不要做。”藤出一只手细摸她的脸,像在观摩一件珍品,嘴角略微一扯:“好好照顾离林,让他知道我爱他,像爱你一样爱他……”
林妙言错愕的盯着他,心里软软的疼,瘪了瘪嘴:“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以后听话就是。你说这样的话会让我以为你要离开,不再要我和离林了。”
离景脸上的笑容一分分僵下去,转过头专心看前方的路,不看她。心里那些温软的过往就要融化完全,眼看江边就至,胸口却不可遏制的疼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