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国小小说名家档案:爱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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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待遇

星期一上午,天成塑料厂正在主持例行厂长办公会的吴天成厂长接到南方A县交警部门打来的的电话。电话称,该县目前发生了一起严重车祸,清理现场时,在一名烧得面目全非的男性死者贴地的屁股兜里,发现一个未被烧尽的工作证,上面写着:王剑,天成塑料厂销售科。电话问该厂是否有王剑其人,如属实,请速派人同死者家属一起前来办理善后事宜。

王剑确实是天成塑料厂销售科职工,几天前去南方A县所在地区开拓销售市场。

吴厂长立即向大家通报了这一不幸事件,当即指示,在不影响生产的前提下,妥善处理王剑的后事。考虑到王剑一年前离婚,父母身体不好,又是个独子的情况,吴厂长安排了一名副厂长和销售科长前去A县。三天后,副厂长一行捎回了王剑的骨灰盒。

一切都在顺利进行。最后为是否给王剑举行追悼会犯了愁。吴天成厂长主持了讨论会。大家争论的焦点是,王剑是一名普通的职工,如果为他举行追悼会,那么其他的职工去世,是否会产生攀比。关键问题是,一旦召开追悼会,就要对他作出一个评价,而王剑是厂子里头头脑脑们都头疼的一个“刺儿头”,他多次在职工代表大会上指出厂里吃喝风等腐败问题,还把状告到了上级主管部门,一度让厂里好烟好酒伺候了好几拨调查的人。

会议直开到深夜,大家不停地打呵欠,都等着吴厂长定夺。这是厂长办公会的规矩。

吴厂长清了清嗓子,说:王剑这个同志嘛生前是有不少缺点,不过,成绩是主要的嘛我们要看主流嘛。再说,他是为了我们厂而死的嘛。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为王剑同志开追悼会,可以充分体现我们重视职工,也体现了我们厂领导宽广的胸怀嘛!

吴厂长越说越激动,在喝了一杯浓茶后又提高了嗓子:我们不仅要为王剑同志召开一个高规格的追悼会,而且还要在全厂开展一次声势浩大的向王剑同志学习的活动,同时,还要给予他政治上的荣誉!

吴厂长的话得到了大家的一阵热烈掌声。随后,吴厂长破例在办公室通宵达旦,亲自拟定了一份文件,内容如下:

关于开展向王剑同志学习暨给予(荣誉)副厂级待遇的通告

天塑(2001年)第89号文

本厂职工王剑为了全厂的振兴与发展,在出差途中,不幸以身殉职。

他的去世是我厂的巨大损失。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学习王剑同志公而忘私、死而后已的奉献精神。鉴于王剑同志生前的表现,为了弘扬先进,经研究决定,一,追授王剑同志为副厂级(荣誉)待遇;二,增发其全年双倍的奖金(设立本厂“王剑职工贡献奖”),评定他为厂级劳模。特此通告。

开完追悼会的第二天下午,吴厂长正在看报,一个人敲开了门。吴厂长抬头一看,吓得直往老板桌下面躲,一边哆哆嗦嗦说:你你不是—— 来人竟是风尘仆仆的王剑!王剑说:我没有死,我出差在公共汽车上遭遇了贼手,夹在钱包里的工作证和少量的钱被偷走了,出车祸被烧死的大概是那个该死的贼。

王剑的“生还”让厂里的头头脑脑们一时手忙脚乱,厂长紧急会议从下午一直开到深夜。第二天,职工们发现,在原来那张向王剑学习的通告上面覆盖了另一张:

通告——关于给予王剑同志行政记过处分暨取消评先扣发奖金的通告

天塑(2001年)第90号文

本厂职工王剑在出差途中,玩忽职守,丢失了工作证,由此影响了本厂正常的生产秩序(全厂停产半天开“追悼会”),同时给本厂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指前往南方A县和举行“追悼会”的开支)。鉴于此,为了教育全厂职工,经研究决定,一,给予王剑通报批评,记行政大过一次;二。取消其全年评先资格,扣发全年奖金。另,此前所发《天塑(2001)第89号文》作废,以此二勺准。特此通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