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永贵
经常有读者问我的小说素材是不是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的。我都微微一笑。其实我是个笨人,而且也很懒惰,很少睁大眼睛去“寻找”什么小小说的材料。我们生活中的世界,就是一个丰富的“素材库”,只要有一双发现的眼睛和有一点想象力的脑子,就能找到你需要的东西。
可以举几个近期的作品。
一个寒冷的星期天的上午,我坐在书房,冬天的太阳照在桌子上。我感受到了安逸与温暖。我认为这就是幸福。我忽然想起几天前去看守所采访一个即将被执行死刑的犯人。想起他那因绝望而黯淡的眼睛。眼前唾手可得的阳光,对于一个正常的人而言是微不足道的,但对于那个开始倒计时的人,该是多么的弥足珍贵。于是灵感突现,我匆忙写下了《王得光最后的要求》。我就设计了这个叫王得光的死刑犯,看守人员答应了他的最后要求——在第二天晒一天太阳,因为后天就要执行——结果当天晚上下起了雨,第二天依然——最后,绝望的王得光“眼泪和冬雨一样婆娑恣肆”。
那一次坐长途车旅行。半夜醒来,车行进在比较偏僻的地区,看着黑黢黢的窗外,身为警察的我想,如果此时遭遇劫匪,应该怎么办,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顺着这个思路,失眠的我,就在颠簸的车上,构思了一个东西。等车一到目的地,我就在下榻的客房,用酒店提供的很窄的便条纸,一气呵成了小小说《结局》。我写了一个“开放式”的“故事”。一个为了个人私情的警察遭遇了劫匪,关键时刻——他选择了勇敢,最后成了英雄;他选择了隐忍,结果意外地被“曝光”……我不是想表达有“教育意义”的东西,只是想说:有些时候,人,很难做出选择。一念之差或者一念之间,得到的结果却有天壤之别。
我对桌的同事那一天从乡下的父母处回来,跟我说到了农村的一些新鲜事。这也是我爱“打听”的。他说回到家不久,就问母亲,怎么村头的一个老太太没有动静。在此之前,我这个同事知道,村东的一个老太太经常在门前坐在小板凳上,骂另一个老太太。都是鸡毛蒜皮的事,骂了几十年,成习惯了。另一个被骂的老太太有时候也和她“接上火”。两个老太太的骂就成了“村头一景”。这一次,我的同事没听见老太太的动静就觉得奇怪。母亲告诉他,那个被骂的老太太去世了,奇怪的是,爱骂的这个老太太隔了不久也死了。死的时候已是九十一岁的高龄。——这个“新鲜事”一般人听了只会一笑了之,我却很快把它写成了一篇小小说——《两个村妇的战争》(另一个名是《乡野的声音》,眼下我正为标题的最后确定苦恼着呢)。我想表达一些人性的东西。我给小说设计了这样一个结尾——
“村里闲地很少,老了人大都埋在自家地里。这样,两个女人的坟就相隔不远。村里有人走夜路听见,立着两座坟的地头经常有声音。有人一口咬定就是莫家女人和钱家女人。只是声音很和缓,有时候还能听见笑吉……”
我之所以坚持写作,就是想体验构思时的那种“神奇”。一个写作的人,只有在构思和写作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快乐——掺杂着难受的快乐。让想象诗意地飞翔,也是小小说最大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