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就其自身的实质而言是革命的,因为历史既与过去相联系,又与过去相分离。反动的和保守的世界观是跟过去相联系的,它们否认未来;革命的世界观永远与未来相联系,是向未来的突破和与过去的“脱离”。哲学理论中的理性主义和绝对主义所确定的真理都是不依赖于时间的,这样它们也就取得了绝对的也是抽象的性质。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一切设置和存在物都只有相对的价值。任何东西都不能脱离历史的即具体的条件,一切都只有暂时的存在。辩证唯物主义的基础是:世界不是由一成不变的事物构成的,而是许多过程的总和,在这一总和中,各个看似不变的事物,以及头脑中所摄取的它们的思想模象——概念,都处在不断的变化之中:时而产生,时而消亡。马克思主义就其本身的实质而言是历史的,而列宁是一位历史的思想家(就这个词的最深刻的意义而言),他的全部活动都始终贯彻着历史的“精神”。
人在自己的历史活动中创造某种独立的世界。宗教、法权、艺术、哲学、科学、经济等,即作为所谓“精神科学”的对象的东西,是人集体创作的成果,这一点使它们区别于自然对象或自然界本身。这些由人的活动创造的产品,异化于人而与人相对立,成为客观的实在,成为某种独立的世界。马克思主义产生以前,人们认为,所有这些都是由某种超乎人类、超乎社会的高级力量创造的。马克思主义使宗教、形而上学、法权——全部精神世界——从高高在上的超凡境界下降到世间,并对它们作了唯物主义的解释。马克思说,人们在进行物质生产的同时,也发展和改变着自己的思维和自己思维的生产。人们的历史生活和活动的全部内容可以归结为改变自然,不断改造自然,以及相应地改变“精神”即整个意识形态。可见,整个意识形态是历史的产物,而在每一具体阶段上则是人对自然的一定关系和人们彼此间一定关系的结果。在这样的条件下,历史就成了一切科学世界观的中心问题。一切设置和各种意识形态——科学,都是历史的产物(包括逻辑学、数学、心理学、生物学)。人类的生活是历史的生活,这是人胜过其他各种自然界创造物的一大优点。时间是一个独特的范畴,时间是永远转动的宇宙之轮;它是不能倒转的,发展的“保证”也正在于此。
黑格尔把哲学的重心从自然科学转向了社会历史生活。对于黑格尔来说,广义的文化成为基本的问题。与自然界相比,历史活动是存在的高级形式,一切存在都在生成中显现自己真正的本性、自己内在的实质。但是,文化是人通过集体劳动对自然的改造。如果说,只有当具备了适于人类生活的条件之后自然界才能从自己的内部产生出人类这一点是正确的话,那么,文化就标示着通过技术对自然界的改造,使自然界适应人类的需求和需要。
主体对客体的关系问题,不是通过直观,而是通过在实践中掌握客体这个途径来解决的。只有通过劳动,通过活动,人们才能揭示事物的本质,领会存在的奥秘。主体对客体的胜利,是通过技术、劳动而得到的。过去的哲学家们认为,人类跟世界的关系止于思维,现在我们知道,人类跟世界的真正关系在于活动。人类不是为思维而生活,而是为劳动、为活动而生活。世界的存在,不仅是思考的对象,而且也是劳动的对象。思维本身是从事活动的手段,也是活动的产物。历史的现实是整个存在的一部分,因为存在包含自然界和历史双重含义。正像存在通过意识被认识,而意识通过存在被认识一样,自然界作为人们活动的客体,通过历史揭示自己的秘密。从马克思的时代起,历史世界成为生活和哲学思考的中心问题,因为在历史活动中,集中着我们对自然界以及对精神世界的全部关系,即集中着全部生活。
资产阶级阵营的某些哲学家想望着向“历史主义”方面转变。他们谈论着必须在历史的基础上建立世界观,因为,正如有一位哲学家所说,历史的问题“已成了我们的全部生存的致命问题”。他们在技术中感到了“哲学和音乐的呼吸”。实际上,资产阶级世界的思想家们宣称世界是永恒的和理性的关系的不变体系,这就仿佛已经给这个世界上了保险,保证不会受到必然到来的革命的影响。可是当资产阶级世界的基础开始动摇,社会灾难开始降临的时候,旧世界的思想家们就想起了他们查看过历史。可是历史却是反对他们的,历史是在进步一边,在革命一边,在工人阶级一边的。历史面向着无产阶级,无产阶级的使命是借助历史使人类精神振作,恢复青春。因此,历史确实带有危及资产阶级生存的性质,承认历史就意味着放弃那种把我们的经验世界称之为靠不住的假象或谎言,而把永恒不变的概念或观念说成是真正的现实的观点。
小资产阶级相对主义的出现,除了像列宁所说的正在发生的物理学的危机以外,还有它的社会原因。在发达的资本主义时代,小资产阶级脱离了现实的基础,也就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任何逻辑、任何规律性,客观的历史过程因而被代替和偷换为心理的体验之流。
马克思主义克服了唯理论和无根基的相对主义,是历史的世界观。存在的本性、一切现存事物的本性,都在它的产生过程中即它的历史发展中被揭示出来,因为世界是永远变化的,而不是什么僵死的、一成不变的东西。世界的历史是世界演进的特殊形式。所以,我们可以说,历史是整个宇宙的存在形式。既然如此,历史就必将成为一门基础学科。
人的历史的内容就是人们的活动,因为人们的活动首先表现在物质生活的生产中。黑格尔认为经济是观念发展的必要阶段,也因此把经济纳入到了理性的体系。但是黑格尔没有能够深入到经济的本质中去,在这个领域里,辩证法对他来说是不再起作用的。黑格尔没有看到经济的内在活动和发展,虽然他比同时代的其他人对整个经济的了解都深刻得多。辩证法在其他领域中都能够察觉到现实内部的失调现象,一切都发生着辩证的变化,即并非一成不变的——可是历史和社会现实的经济、技术基础在黑格尔看来是完备的,无须有进一步的根本改造。但无论如何,对于黑格尔来说,经济已经成为一个哲学问题。然而真正的社会界的哲学家、劳动的哲学家乃是马克思。他把劳动提升为世界历史性的原则、世界观的原则。在一定意义上说,劳动是一个辩证法的原则,因为辩证法是以事物的内在的“工作”为前提的。马克思认为,经济发展的水平、生产力的发展程度决定着文化的因素,历史的内容是经济形式发展的结果,科学、哲学、艺术构成这一受历史制约并在历史中发展起来的物质文化的分支或部分。经济的意义不仅在于满足我们的物质需要,它还是人类社会借以占有自然界、成为自然界主人的手段。经济是组织起来、联合起来的人类的伟大而客观的创造物。而整个人类的认识,全部科学,其最后的根据也就在于这种创造性活动。与此同时,马克思把具体的社会实践提到了哲学理论的高度,人的实践生活、实践活动第一次成为理论思考的对象——极其重要的对象。在这里,客体不再作为某种异在的东西与主体相对立,也就是说,随着外界客体——自然界——的变化,人也在发生变化。物质生活的生产成为客体与主体之间、自然界与社会之间联系的纽带。
(李光谟 等译)
注释:
[1] 选自《哲学与政治》下,北京,三联书店,1965。原文刊载于《在马克思主义旗帜下》1924年第1期、第2期(即小册子《思想家列宁》的第一篇,有删改。——译注)。
[2] 《列宁全集》第1卷,37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
[3] 《列宁全集》第31卷,4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
[4] 《列宁全集》第18卷,14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5] 同上书,144~145页。
[6] 说到这里,可以指出列宁对费尔巴哈所作的高度而公正的评价。我们注意到,普列汉诺夫在其1908年出版的《马克思主义的基本问题》一书中还有这样的观点,似乎费尔巴哈并不了解“实践批判的活动”,而列宁在其《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一书(1909年出版)中,却明确地持有相反的观点。列宁说道:“费尔巴哈和马克思、恩格斯一样,在认识论的基本问题上也向实践作了在舒尔采、费希特和马赫看来是不能容许的‘跳跃’。……费尔巴哈把人类实践的总和当作认识论的基础。”(《列宁选集》第2卷,10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在1915年发表的《从唯心主义到唯物主义》那篇文章中,普列汉诺夫毫无疑问是在列宁的影响之下改变了他对费尔巴哈的看法。更加值得注意的是,普列汉诺夫证明“关于哲学理论脱离实践活动对哲学理论有致命影响的思想是与费尔巴哈哲学的整个精神完全符合的”时,所依据的引文正是列宁所引证的那一句。
[7] 《列宁全集》第18卷,14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8] 《列宁选集》第2卷,82~8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9] 《列宁全集》第18卷,12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10] 《列宁全集》第18卷,12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11] 《列宁全集》第18卷,12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12] 恩格斯:《反杜林论》,2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0。
[13] 《列宁全集》第18卷,137~13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14] 《列宁全集》第18卷,13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15] 恩格斯:《反杜林论》,2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0。
[16] 《列宁全集》第18卷,32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17] 《列宁全集》第18卷,35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18] 同上书,130页。
[19] 《列宁全集》第18卷,27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20] 恩格斯:《反杜林论》,48~4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0。
[21] 《列宁全集》第18卷,13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22] 《列宁全集》第18卷,27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23] 《列宁全集》第18卷,27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24] 同上书,295页。
[25] 《列宁全集》第18卷,29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26] 同上书,295页。
[27] 《列宁全集》第18卷,3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28] 同上书,148页。
[29] 《列宁全集》第18卷,7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30] 《列宁全集》第18卷,7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31] 《列宁全集》第18卷,7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32] 《列宁全集》第18卷,15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33] 同上书,180页。
[34] 《列宁全集》第18卷,18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35] 同上书,183页。
[36] 同上书,186~187页。
[37] 《列宁全集》第18卷,19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38] 同上书,192页。
[39] 《列宁选集》第2卷,12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0] 《列宁全集》第18卷,19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41] 《列宁全集》第18卷,195~196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42] 《列宁全集》第18卷,100~10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43] 同上书,245页。
[44] 《列宁全集》第18卷,246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45] 同上书,113页。
[46] 同上书,114页。
[47] 《列宁全集》第18卷,15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48] 同上书,257页。
[49] 《列宁全集》第18卷,374~37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50] 同上书,317页。
[51] 转引自《列宁全集》第18卷,32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52] 同上书,351页。
[53] 《列宁全集》第18卷,37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54] 选自《哲学与政治》下,北京,三联书店,1965。本文是作者在俄罗斯科学院社会科学研究所庆祝伟大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十周年纪念会上的讲话摘要。
[55] 《列宁全集》第24卷,276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
[56] 选自《哲学与政治》下,北京,三联书店,1965。
[57] 《列宁全集》第27卷,1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
[58] 米涅瓦是古罗马神话中的智慧女神,亦即古希腊的雅典娜女神;枭鸟是雅典娜的标志,即智慧的化身。——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