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南诏王国传奇(北望长安系列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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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风化:风俗 文化与宗教(5)

同时,阿吒力教的兴盛,也和南诏力量壮大是分不开的,因为只有社会财富的增加,才可能供养大批不直接从事生产的僧侣,并使大众也有余暇从事宗教活动;只有掌握一定的建筑和冶金技术,才可能建造寺院佛塔,铸造佛像;只有具备了一定的文化水准,才能学习经典,理解教义。总而言之,阿吒力教满足了南诏的要求,也适应了南诏的环境,这才在南诏获得如此兴旺的发展。

与我们通常印象中的佛教相比,阿吒力教的僧伽制度有很多不同之处,比如,阿吒力教的僧侣是可以有妻子的。例如,赞陀崛多就迎娶了劝丰佑的妹妹越项公主为妻。正因为有了妻室,可以生儿育女,所以阿吒力僧可以作为一种职业世代相传,甚至在世代传承的阿吒力僧侣家族之间也流行通婚,尤其是在出自张、段、高、赵、李、董等白蛮大姓的阿吒力僧侣之间,这种现象十分常见。因此,阿吒力僧侣的传承就是一种家族式传承,既不同于汉地佛教的师徒传承,也不同于藏传佛教的转世制度。正是在这种传承方式的基础之上,诞生了阿吒力教的“坛”与“会”。所谓“坛”与“会”,是阿吒力教最基本的宗教活动单位,在今天的剑川、洱源、大理一带还有遗存。

除了阿吒力教和密宗佛教之外,大乘佛教(尤其是汉地佛教)和小乘佛教在南诏也有一定的发展。公元757年,南诏使臣张建成就曾在成都的佛寺学习佛法,并将汉地佛教的经书带回南诏,这是有文字记载的汉地佛教首次在南诏出现的记录。公元829年,南诏从成都掳走了数万人口,其中就有大量的僧人。虽然之后有数千名工匠、僧道回到了唐朝,但可以推测,有相当数量的僧人仍被留在了南诏。尤其是唐武宗时期的“会昌法难”,自公元842年到公元845年,总共拆毁寺庙约4600所,强迫僧尼26万人还俗。在此期间,大批不愿还俗的僧众,尤其是蜀地的僧侣,纷纷迁往南诏,使汉地佛教在南诏得到进一步的传播和发展。南诏后期,已经出现了信仰禅宗、华严宗、天台宗以及律宗的僧人,并建有相关寺庙。

小乘佛教主要从西双版纳地区以及中南半岛一带传入南诏,比如骠国就是信仰小乘佛教的。另外,从吐蕃传入的藏传佛教在南诏也有活动的痕迹。

在南诏,佛教空前繁盛。劝龙晟在位时,就曾经用3000两黄金铸造了三尊佛像,供奉在佛顶寺。但这与劝丰佑相比几乎不值得一提。劝丰佑时期修建的三塔寺供奉佛像1.14万尊,占屋890间,用铜4万斤。修建崇圣寺及千寻塔共征发役匠770万人,所用金银布帛值金4万斤,费时8年,此外还建了东寺塔、西寺塔、罗次寺,并用银5000斤铸佛。

南诏王族成员也多有信奉佛法之人。劝丰佑的母亲就舍身出家,法名慧海。南诏王世隆也笃信佛教。当时唐朝多次向南诏派遣使节,但世隆不肯下拜。之后,唐朝派遣僧人和使者一同前往南诏,世隆却亲自下拜迎接,并顺利地签订了盟约。世隆之母段氏信佛,修建了景净寺,即今天四川西昌白塔寺。而世隆本人更是修建了800座被称为“蓝若”的大寺,和3000座被称为“迦蓝”的小寺。虽然所谓“800”、“3000”之数应该是夸张,但当时寺庙之盛也可见一斑。隆舜更是如此,不仅大量铸造阿嵯耶观音、文殊、普贤的金像,甚至率领着几乎全部王室成员皈依佛教,他还劝所有的臣民信仰佛教,在家中设佛堂,供奉佛像,诵佛经,念佛号,并且下令规定每年的正月、五月、九月南诏全国持斋,禁止杀生。

在南诏时期,佛教的传播如此广泛,几乎成了遍及全民的信仰,所以苍山洱海之间也就成为了人们口中的“佛教之齐鲁”。

与佛教不同,道教是中国人自己创立的本土宗教。道教将老子奉为祖师,但实际上直到东汉时期,道教才真正作为一个制度化的宗教出现。所谓制度化宗教,指的是有自己的神学体系、仪式、组织,且独立于其他世俗社会组织之外的宗教。

东汉中后期张道陵所创立的五斗米道是在四川创立并发展壮大的,四川与云南在地理位置上相处极近,所以云南很早就受到了道教的影响。五斗米道早期设立的二十四个负责传教的“治”,其中有二治已延伸至今天云南省境内,因此,道教很可能在创立后不久就开始了在云南境内的活动。东汉时期的道士杨波远、孟优等都留下了在云南地区活动的记录。两爨统治时期,相当一部分属于两爨的部落也都信奉五斗米道。

南诏初期,一方面由于该地区原本受道教影响颇深,另一方面因李唐皇室以老子为祖,崇信道教,所以在当时的南诏,道教的地位十分重要,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南诏上层的主要信仰。盛罗皮曾于公元725年立庙,将王羲之作为圣人供奉,究其原因,则是王羲之信奉道教。值得一提的是,保留至今的南诏时期的文书经卷上的文字书法水平普遍较高,很可能就与对王羲之的崇拜有关。

公元794年,唐剑南西川节度使巡官崔佐至云南,与异牟寻在点苍山会盟,当时盟誓的誓词为:

贞元十年,岁次甲戌,正月乙亥朔,五日己卯,云南诏异牟寻及清平官、大将军与剑南西川节度使巡官崔佐时谨诣玷苍山北,上请天、地、水三官,五岳、四渎及管川谷诸神灵同请降监,永为证据。其誓文一本请剑南节度使随表进献;一本藏于神室;一本投西洱河;一本牟寻留诏城内府库,贻诫子孙。伏惟山川神祇,同鉴诚恳!

所谓天、地、水三官,是早期五斗米道所崇奉的最高神祇,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举行道教仪式,道教在南诏的地位也就不言而喻了。

与其他宗教一样,对道教的信仰影响到了南诏社会的各个领域。南诏音乐舞蹈的代表作品《南诏奉圣乐》之中就包含了很多道教的因素。比如在方位排列和象征上就暗含了五行方位的意义,而且无论是演员的人数、乐器的种类、曲目的数量,各种数字都符合五行、八卦的理念。如果我们将《南诏奉圣乐》的每一个细节都加以仔细分析,就会发现,整支乐舞处处蕴含着道教的文化因素。这也正是道教一度在南诏颇具影响的证据。

然而,随着佛教在南诏逐步取得支配地位,道教的势力日益衰微。公元835年,劝丰佑宣布废道教,改尊佛教,但道教并没有就此退出南诏。在劝丰佑崇佛废道之后,南诏统治核心地带的道观日益减少,但越到外围地区道观越多。公元872年,南诏王世隆曾在诸葛武侯所立铁柱之地铸天尊柱。“天尊”,也应当是道教神祇的名称。由此看来,直到南诏末期,南诏统治者受道教影响仍然很深。不过从整个南诏的历史来看,道教的势力并不足以与巫教和佛教相抗衡。

除以上所述外,在南诏还有一些其他的宗教。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实是,在南诏有着景教活动的痕迹。景教即基督教的聂斯托里派,形成于公元5世纪,因主张基督具有并不统一的神人二性,违背“三位一体”的正统教义,而被视为异端。公元7世纪,景教传入中国。因为景教诞生于东罗马帝国,中国古代称罗马帝国为“大秦”,所以景教徒在当时被称为“大秦僧”。唐朝时,成都就曾建有一座大秦寺。公元829年,南诏蒙嵯颠曾率兵攻入成都,除珍宝外,还掠夺了数万人口,其中就有一个大秦僧。现在,学术界普遍认为,景教在唐末就已经传入云南了。

另外,部分学者根据文献中的一些蛛丝马迹,以及1990年出土于巍山寺遗址的一尊神像,认为当时的南诏可能存在婆罗门教信仰。不过目前支持这种说法的证据尚不充分。

在南诏统治时期,云南土地上曾经存在着多种宗教信仰,这些宗教和思想既相互争夺,又相互吸收融合,呈现出异彩纷呈的局面。究其原因,一是因为南诏在地理位置上位于唐朝、吐蕃、印度以及东南亚的交会处,容易受到来自各方面的文化影响;二是南诏恰好与唐朝处于同一年代,尤其是在其建国时期,适逢大唐盛世,唐朝文化素来以多元开放、兼容并包而著称,这一方面为南诏了解各种宗教思想文化提供了机会,另一方面也影响了南诏人的观念,对各种宗教采取了宽容的政策。这样,才使得南诏的宗教状况呈现出丰富多彩的局面,也为中华文化增添了宝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