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之际,牂牁郡内出自百越系统的民族,还有一部分是濮。濮与僚是同一族群中的不同部分,他们虽然仍居住在一起,但是已经有所区别了。濮族的主要聚居区是句町县,即今天的文山州东部的广南、富宁至广西右江上游一带,以及今红河中下游文山州西部和红河州南部一带。
鸠僚也是从僚中分化出来的,他们仍然同出自百越系统的濮族杂居。鸠僚的分布区,沿今红河中、下游往西南,直至东汉时期所设置的永昌郡的东南部、南部和西南部的广大区域。东汉时期的永昌郡,包括今云南大理州、保山地区、临沧地区、西双版纳州、德宏州在内。永昌郡是多民族杂居区,居民主要是哀牢部落的昆明族、鸠僚和出自百濮系统的闽濮。
再来说说出自百濮系统的苞满和闽濮。
苞满和闽濮在东汉哀牢内附时曾跟随哀牢一起内附,其部落基本都散落在当时的永昌郡内。苞满分布在巂唐、不韦两县,即今天澜沧江西部的云龙县境内,以及今保山市东部和东北部。闽濮则分布在永昌郡的西南部、南部和东南部,即今天的德宏州、临沧地区、思茅地区、西双版纳州一带,部落众多,和同区域内的鸠僚等族杂居。
苞满和闽濮是同一语系的民族,秦汉时还没有分化组合成单一民族,在东汉设永昌郡之前不为汉族所知,直到其被纳入永昌郡之后才有了关于他们的记载。苞满和闽濮的众多部落生产力发展水平极不平衡,有的部落农业和手工业发展水平已经很高,比如我们之前提到的“蜀布”,就是产自哀牢国内的某些僚和濮族部落之中,但有的部落还处在原始社会的母系氏族阶段。
公元前109年,汉武帝发兵大举进攻西南的时候,就攻打了哀牢部落,然后在哀牢地区设置了巂唐、不韦两个郡县,将哀牢纳入了统治范围。到了东汉光武帝时,当时的哀牢王贤栗出兵攻打哀牢与中原的边界地区,屡攻屡败,传说当时还出现雷声震动,天降暴雨,江水倒流,战死的六侯王尸体被老虎翻出来吃掉等异象。哀牢王贤栗认为这是上天的责罚,是上天在庇佑中原的圣明帝王,于是率领部族一万多人,向越隽太守郑鸿投降,请求归顺汉廷,东汉光武帝封他为君长,继续统领其部族。
东汉明帝永平十二年(公元69年),柳貌继承哀牢王位,率领哀牢55万余人举国“内附”。东汉朝廷将其地划为哀牢县、博南县,并且将原益州郡西部的六个县分离出来,合并成为永昌郡。新设立的永昌郡,辖23万户,189万人,在东汉105个郡中位居第二。
为表彰柳貌内附的功绩,汉明帝给他颁赐了类似于“滇王之印”的“哀牢王印”,并举行盛大的宫廷庆典。这便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绥哀牢,开永昌”,为汉代一大盛事。至此,我国传统的西南疆界基本上确定了。
迄今为止,考古学家们尚未发现“哀牢王印”,但却在古哀牢国的区域内,发现了大量的编钟。
云南迄今共出土以“滇王编钟”为代表的编钟36件,其中属古哀牢地区的昌宁一县就出土了12件之多。1964年,该县右甸坝东大横山首次出土置于一铜鼓中的编钟6件;1993年该县漭水坝西打挂山又挖出按大小递次排列着的编钟4件。这些编钟虽久经沉埋,但出土后完好如初,色泽鲜明,纹饰清晰,音质洪亮。“滇王编钟”的面、侧均有两两对称的蜿蜒龙纹8条,近钟口处有绳纹夹云纹一圈。哀牢编钟则以矫健的虎纹、壮拙的牛鹿纹和卷曲盘旋的蛇纹为其特色。两种钟纹虽有所不同,却属同一文化体系。
哀牢国的消失,给人的印象是比较突然。从哀牢国最早见于记载到其灭亡,前后不到百年,从设立永昌郡到其灭亡更是只有七八年。公元76年,当时的哀牢王类牢因为与永昌郡守令相争,于是起兵反叛东汉,最后被东汉击破,类牢被杀,从此之后就再也不见继位的哀牢王之名,哀牢国就此退出了历史舞台。
以夷制夷:诸葛亮的手腕
东汉末年到魏晋南北朝之际,云南地区的少数民族,就其族系分类来说,基本上仍然延续秦汉时期的氐羌、百越和百濮(孟高棉)三个系统,包括僰族、昆明族、叟族和摩沙族,僚族、濮族和鸠僚,苞满和闽濮。秦汉时期少数民族间、少数民族和汉族间的相互杂居、分化和重组,使得云南地区的民族构成更加复杂多样。
东汉末年,迁入云南的汉族移民中的大姓豪族势力日益强大,这里出现了不少世为郡吏并拥有部曲(即地方私人武装)的大姓和一些被称为“夷帅”、“叟帅”的昆明、叟等族的奴隶主贵族,并逐渐在南中地区取得了支配地位。与此同时,东汉王朝外戚专权,宦官秉政,政治腐败,天灾不断,农民起义层出不穷,中原地区群雄逐鹿,各路军阀割据称霸。
面对中原的如此局面,南中的大姓、夷帅们也开始了割据争雄的活动。当时的雍闿、孟获、爨习、高定元、朱褒、吕凯等,都是西汉以来的汉族移民的后裔,只不过是经过几代人以后已经“夷化”了的豪强大姓。他们在与当地经济、文化发展水平最高的僰族融合之后,直接统治和间接联系着宁州(治所在今云南曲靖。辖区约今云南、贵州大部,广西小部)地区的各族,发展其在地方的势力,力图摆脱中央的统治以形成地方割据势力。雍闿、孟获共同盘踞益州郡,朱褒把持着牂牁郡,“叟大帅”高定元的势力范围在越巂郡,吕凯与汉族官员则守着永昌郡。
公元208年,三国鼎立的雏形已成。曹操已统一北方,“挟天子以令诸侯”,孙权占据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刘备则在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入蜀驱走刘璋,占领了益州及汉中郡,南中各郡由此都成为蜀汉的辖区。
由于孙吴因荆州之事与蜀汉失和,又想插手南中,所以一直拉拢雍闿。雍闿则为了抵制蜀汉,巩固自己的割据地盘,也远通孙权,暗结联盟。到公元223年,刘备死,其子刘禅继位,诸葛亮辅政。南中“大姓”和“夷帅”雍闿、孟获等以为蜀汉内忧,无力南顾,于是起兵反叛,只有永昌一郡在功曹吕凯统领下,于危境中孤悬汉帜,顽强坚守,才没有被雍闿叛军攻陷。
诸葛亮早在《隆中对》中就提到了要“南抚夷越”。到雍闿等反叛之时,蜀汉既尚未按既定方略北伐曹魏,又因荆州问题失和于孙吴,如果再失去南方四郡的夷越之地,那蜀汉能否保持与魏、吴三足鼎立的局面都成问题,更不要说北上图霸了!
在这种情况下,为稳定局势,诸葛亮一边想方设法对雍闿、朱褒等进行招抚,一边派人前往东吴重修旧好,以期巩固蜀吴联盟,同时又增兵汉中,以防曹魏。由于雍闿、朱褒拒绝招抚,于是,经过近三年的准备,公元225年,诸葛亮发兵南征。南征部队分为三路,东路军以马忠为主将,率部队进入牂牁郡以镇朱褒;中路军由李恢率领,包抄雍闿、孟获后方;西路军则由诸葛亮亲自率领,入越巂郡以征高定元。
正当蜀军南下之际,雍闿、孟获率兵进入越巂郡,驰援高定元,准备合力抵抗诸葛亮的西路主力军。谁料,高定元与雍闿不和,竟命其部曲杀了雍闿。孟获继续统领雍闿的部众,高定元自然失去了孟获联军的支持。诸葛亮抓住时机,一举打垮了高定元所率领的叟族兵,斩杀高定元,并一路尾追孟获。东、中两路军也先后告捷,三路大军声势相连,给孟获军很大的压力,孟获只能沿途败逃。
诸葛亮得知孟获在南中地区深得民心,于是找来马谡一同谋划。马谡说蛮人反复无常,必须令其心服才行,提出“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的策略。于是诸葛亮决定生擒孟获,使其归顺,从而达到收服南中民心的目的。
公元225年五月,诸葛大军与孟获军交战,成功俘虏孟获,诸葛亮带他到营中观看蜀军操练,问他觉得蜀军如何。孟获回答道:“我之前不知你军虚实,所以才战败。现今你给我看了营阵,原来不过如此,你要是放我回去,我必定可以战胜你了!”诸葛亮笑着将他放走。孟获不服气,说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回去要与孔明再战,若再被擒才服。
孟获被释放以后,逃回自己的部落,重整旗鼓,又一次进攻蜀军,但又一次被活捉。就这样到了孟获第七次被捉的时候,诸葛亮仍想继续放他,孟获却不愿意走了。他流着眼泪说:“丞相七擒七纵,待我可说是仁至义尽了。我这回是打心底里佩服了。从今以后,不敢再造反了。”孟获回去以后,便说服各部降服,于是南中平定。
平定南中以后,诸葛亮立即整顿政治,调整郡县,废益州郡,改置建宁、兴古、云南、永昌、朱提、越巂、牂牁七郡,改善民族关系,大量起用少数民族首领,对他们中的一些人才,则调离南中,吸收到蜀汉政权中来,委以要职。如委任孟获为御史中丞,孟琰为辅国将军,爨习为领军将军等。另外,诸葛亮对当地的民族,如昆明族、叟族等采取了“以夷制夷”的政策,团结大姓、夷帅以进行统治,稳定了蜀汉对南中各民族地区的统治。这种民族政策,是两汉时期羁縻政策的延续和发展,得到了当地民族的拥护。
直至今日,在云南境内的某些少数民族中,还传颂着诸葛亮的事迹。如佤族传说,是诸葛亮教会了他们种稻谷;傣族传说,诸葛亮教会了他们用牛犁地,还教他们照诸葛亮的帽子的形状盖房子;景颇族则传说,诸葛亮是南中各种制度的创造者。还有一种说法,诸葛亮将古琴传入南中地区。这些传说虽不全为真,但却实实在在地反映出了诸葛亮对南中少数民族的影响。在诸葛亮的民族政策下,夷、汉之间相互交流、融合,使得南中各个民族之间的关系更加密切,极大地推动了当地社会经济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