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南诏王国传奇(北望长安系列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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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摇篮:苍山洱海间的先民(2)

当时,中原人所知的中国与中亚之间的交通路线只有一条,就是经河西走廊、今新疆赴中亚的古丝绸之路,这也是张骞出使时所走的路线。由于汉帝国与匈奴帝国正处于全面战争状态,沿这条路线去中亚很不安全,从事贸易就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汉王朝想要与远在中亚的大月氏交往也是很困难的事情,这从张骞被匈奴扣留十余年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了。根据自己的推测,张骞归国后向汉武帝建议,开通自西南夷通往印度的交通路线,经印度联系中亚的大月氏,这应该是一条更为便捷而且安全的路线。

值得一提的是,现在有学者认为,张骞在大夏所见到的蜀布,其实并不是四川出产的布,而是产自当时云南地区的哀牢国,被蜀地商人经过西南丝绸之路转手贩运到身毒、大夏等国的。张骞所见的蜀布,其实就是哀牢国有名的优质苎麻细布——桐华布和兰干细布。兰干细布华美有如丝织品中的彩色大花绫锦,桐华布则是用木棉织成的洁白不污的布。这种哀牢国特产在秦汉之际就已远销南亚和中亚,被当时人称为“东方一绝”。

不论张骞在大夏见到的蜀布是产自四川还是出自云南哀牢国,有一点可以肯定,当时中国西南地区已经与印度次大陆存在着贸易往来,两地间有交通路线可以连接,对此,张骞的推测应该说是十分正确的。

张骞的报告引起了汉武帝的高度重视,直到这时汉武帝才意识到,汉王朝对西南各地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特别重视开疆拓土的汉武帝发现,原来西南地区还有如此辽阔的地域,并未处在汉王朝的严密控制之下。于是,汉武帝作出了两个重要举措:一是在西域各地广置郡县,二是派出使团赴云南,去寻找通往印度的交通路线。

公元前122年,汉武帝派出四支队伍,分别从四川的宜宾、成都出发,向青海南部、西藏东部和云南境内前进,最后的目的地都是身毒。但是,几路使者都是只走了一两千里,就受阻于当地的少数民族,未能继续前进,先后返回。寻找通往印度的交通路线的壮举最终无果而终。

但是,前往云南境内的使团还是取得了比较大的收获。

出使云南境内的使臣是王然于、柏始昌和吕越人等,他们来到滇池地区的时候,此时的滇王名叫尝羌,属于从古滇王国的僰族延续下来的一支。尝羌王热情地设宴接待来自遥远地方的汉朝使者们,可是,他却对汉王朝几乎一无所知,在相对封闭的自然环境中,他所曾接触到的政权,也不外是云贵高原上各地的小王国而已。因此,在席间,尝羌问了一个令汉朝使者感到很无奈的问题:“汉朝和我的国家比起来哪个大?”更令汉使无奈的事情还在此后,当他们路过一个名叫夜郎的小国时,这个只和汉朝的一个县差不多大的夜郎国的国王,也问了汉使同样的问题:“汉朝和我的国家相比哪个大?”这就是“夜郎自大”这个成语的由来了。

夜郎国虽然仅相当于汉王朝的一个县,但是在西南地区,它却是当之无愧的大国,司马迁《史记》中也承认“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这表明夜郎确实是当时中国西南最大的国家。也许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周边的国家领土面积都比自己小,所以夜郎王才养成了这种自大的心态,凡是接触到以前没听说的政权,都先要弄清楚其疆域比自己大还是比自己小。不过,我们今天讲成语“夜郎自大”,其实并不很准确,因为第一个向汉使问这个问题的是滇王,而不是夜郎人,追溯起来,这个专利权还得归于滇王才是。

不过话又说回来,“夜郎自大”这种特殊事例表明,当时的滇国或是夜郎国,都因为交通不便,与中原王朝远隔千山万水,处于封闭状态,对外面的世界没有了解,所以才渴望从汉使那里得到一些信息。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年代久远,这个夜郎国究竟在今天何处,也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有人认为在湖南沅陵窑头村一带,有人认为在贵州长顺县广顺镇,也有人认为在贵州茅口。贵州民族学院的王子尧教授指出,除了沅陵、广顺、茅口等三个地方,牵涉到贵州省境的还有安顺、镇宁、关岭、贞丰、桐梓、贵阳、石阡、黄平、铜仁,和云南省的宣威、沾益、曲靖,以及湖南省的麻阳等地方。究竟哪里才是当年的夜郎国所在地,这是一个连专家学者都为之头痛的问题。不过,“夜郎自大”作为成语虽然不是褒义的,但由于这句成语流传太广,知名度太高,夜郎国的所在地竟成为现在各地争夺的目标。夜郎王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无意中的一句话,竟然影响到两千多年以后的今天。

汉使向尝羌王询问到达身毒国的情况,尝羌王告诉他们,从滇国往西,要经过大理、腾冲和缅甸的密支那,要渡过澜沧江和怒江,还要翻越险峻的高黎贡山才能到达,而且途中必须经过滇国的宿敌,洱海地区的游牧民族——昆明族的部落。由于汉使坚持前往,尝羌王只得派了一支护卫队保护汉使一同西行。当他们行至洱海地区的时候,果然遭遇了昆明族人的袭击,汉使狼狈而归。如此往复了四次,汉使最终放弃了。他们回到汉廷,详细向汉武帝描述了滇地的富庶、文化和物产的奇特,极力陈说滇是大国,值得让它亲近和归附汉朝。这个远离中原的神秘国度引起了汉武帝浓厚的兴趣,雄才大略的汉武帝怦然心动,于是一个秘密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酝酿。

不久,汉武帝决定出兵征伐西南夷。根据汉使提供的信息,滇地士兵多熟习水战,而中原士兵则不习,所以汉武帝下令在长安西南,按照洱海的形状开凿了一个周长40里的人工湖,取名“昆明池”,在湖中建造了各种战船,专供士兵操习水战,这便是“汉习楼船”的典故。据说,汉武帝还专门在池畔刻玉石作鲸鱼形,以象征滇地的鲸鱼山(即今晋宁石寨山),以示开发西南夷的决心。

公元前112年,时值南越造反,汉武帝征调南夷各部落的士兵攻打并平定了南越。

夜郎侯本来是依附于南越的,南越被灭之后,便主动入朝,被汉武帝封为夜郎王。之后,叛乱又波及且兰、笮、邛等汉朝的地方政权,武帝征发巴蜀罪人和曾参加过打南越的八校尉出兵平叛,很快诛杀了且兰君、邛君和笮侯,斩首数万。在武力攻占的基础上,汉王朝于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在这些地区设郡置吏。

公元前109年,汉武帝发兵大举进攻西南。在征服了巴蜀之后,大汉军队率领巴蜀兵来到滇池一带。他们先灭了滇国的同姓邦国劳浸、靡莫,然后径直朝滇国开来。曾经在滇国生活了14年的汉使,这次是作为大军的外联官,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他并没有让部队直接开进,而是让其驻扎在了滇池沿岸,只和将军郭昌等几个将领和少数的卫队先行进入滇国,希望可以以兵威高压之势劝服滇王归降。

滇王尝羌见到阔别多年的汉使,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大将军郭昌表明来意,滇王眼见大军逼境,得知自己周边的各部落皆已被大汉所灭,深知自己无力抵抗,便带领滇国归降了汉朝。汉朝在滇地设置了益州郡。益州郡治所在滇池县,下辖24县,包括今滇池、洱海等云南大部分地区。汉武帝还赐给滇王一枚金印,依旧让滇王统治滇地的人民。

1956年,云南省晋宁县石寨山的滇王墓出土了汉武帝赐给滇王尝羌的这枚金印。金印高1.8厘米、边长2.3厘米、重89.5克,金质蛇钮,印面刻阴文篆书“滇王之印”四字,现收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

守护了石寨山古墓群数十年的王从行,直到今天,还清楚地记得滇王印出土时的情景:

那天已经是傍晚,大家快要回家吃饭了,我完成我的挑土任务,坐在路基旁玩。孙太初在不远的地方进行当天的收尾工作。这个时候在6号墓葬里工作的工作人员突然大叫了起来,只听见一句“王印”,孙太初就从他的位置那里跳了起来,往6号墓葬里奔。

随着孙太初的举动,考古现场的人们也开始往6号墓葬聚集。

孙太初小心翼翼地从地里将王印取出来,这枚王印没有用盒子或者锦囊装盖,就这样赤裸裸地放置在墓穴中。由于是金质,所以保存完好,除了蛇头细小处嵌有泥土,其他地方都闪闪发亮。

王印拿了出来,工地上一片沸腾,事后才知道这个是国宝级文物。

不过也有学者认为,滇王印是滇王治国的凭据,不可能用来陪葬,发现于滇王墓中的这枚金印应该不是汉武帝赐给滇王的那一枚,而是滇人后来的仿制品。

滇王尝羌审时度势,为促进滇地的发展,积极配合汉朝在云南开拓通向印度的通商大道,为“西南丝绸之路”的开辟立下了不朽的功绩;同时,尝羌在滇池地区保护羌属僰族文化的同时亦吸收了中原先进的华夏文化成分,对云南地区农业、手工业的发展起了推动作用。这些都是应该肯定的。

汉武帝在滇地设置郡县后,随即向这些地区移民垦荒,使西南地区获得了极大的开发,至此,滇国等西南夷少数民族地区基本纳入了汉朝的版图之中。随着汉朝郡县制的推广、巩固以及大量移民的迁入,到东汉时,滇国和滇族逐渐从史料中消失了。

对于滇国的消失,到底是因其反叛而被汉朝剿灭,还是因为逐渐被中原汉文化所同化,或是因为一次巨大的地震而致使其从此消亡,这些假说都因为没有坚实的证据而得不到广泛的认同,可以说,滇国消失的原因至今仍然是一个未解之谜。

龙之子:哀牢国

讲完了古滇王国,我们再来讲讲同样神秘多彩的古哀牢国。

《史记·西南夷列传》把昆明族的分布区域局限在西至桐师(今云南保山地区),北至叶榆(今云南大理地区)的范围之内,即今云南保山市往东北至大理州一带,这是司马迁对昆明族的了解不全面造成的。事实上,当时昆明族的分布可以说是遍及南中(今云南、贵州)。而且,当时桐师、叶榆一带的昆明族也并不像司马迁说的那样,是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没有君王长官的游牧部落,他们很大一部分已经从事比较发达的农业生产,也有了部落奴隶制的政权,其中一个就是我们要说的哀牢国。

关于哀牢国的历史记载开始于一个神话传说。

在哀牢山下,有一个名叫沙壹的妇人。有一天她到江边捕鱼,触碰到了江中浮着的一根沉木,回到家后就有感而怀孕了,十个月后生下了十个儿子。后来那根沉木竟化为巨龙,在水面上出现,沙壹忽然听到龙对她说:“你为我生了儿子,现在他们都在哪儿呢?”九个儿子见到巨龙都惊慌逃走,唯独小儿子没走,他背对着巨龙坐着,龙就舔舐他。因为其母口音的问题,称“背”为“九”,称“坐”为“隆”,所以给小儿子取名“九隆”。后来九隆长大了,九隆的哥哥们认为九隆被父亲舔舐过并且聪明,于是一起推举他做了国王。后来哀牢山下又有一对夫妇生了十个女儿,九隆兄弟分别娶她们为妻子,以后他们子孙繁衍,散居溪谷。九隆死后,子孙代代相传,分置了很多小的王侯,形成了滇西的昆明部落群。

到了唐初,南诏始祖舍龙自哀牢避难到蒙舍川,在巍山之麓耕作生活,生了儿子细奴逻,当地白国王将女儿嫁给细奴逻并让位于他,这又是民间流传的南诏的开国传说了。据明清时期的云南地方志记载,当年沙壹的捕鱼之处,就在今天云南省保山县西郊一带的“九隆池”。

事实上,哀牢部落的祖先早在传说中的九隆时代以前就已经居住在滇西地区了,他们的历史比他们的传说还要古老。大体而言,哀牢部落后来发展为西汉初年滇西昆明部落群中的一个部落,同滇西其他昆明部落一样,都是从过去的九隆氏族中繁衍出来的,所以说九隆氏族是滇西昆明族部落的始祖。另外,由于哀牢部落是滇西彝族的祖先部落之一,九隆也就成了滇西彝族最早的始祖,所以,直到“文化大革命”前夕,保山地区的彝族仍然还在祭祀九隆。

古哀牢国的开国君主九隆是龙之子,这种神话传说显然是不能作为历史的。现在学者一般认为,哀牢国的出现大概可以上溯至战国时代——公元前300年左右。从此时开始,哀牢国作为西南夷中的一个小王国,一直存在到汉代。

关于哀牢国的族属问题,据当代学者考证,哀牢国内附后,永昌郡的居民“哀牢夷”并不是一个单一的民族,而是一个多民族共同体。哀牢部落中主要是昆明族,分布在西部;还有出自百越系统的僚、濮、鸠僚,以及出自百濮系统的苞满、闽濮,分别分布在西南部、南部和东南部。此外尚有滇国归汉之后自内地迁来的汉族移民,及西南交通打开之后来自身毒的移民等。在讲述滇国的时候,我们已经介绍了僰族、昆明族和叟族的基本情况,这里我们就再来简单说说僚、濮、鸠僚以及苞满、闽濮。

西南夷中属于百越系统的部落有夜郎、句町、滇越等,当时这些部落都处在分化融合的过程中。到了秦汉时期,这些出自百越系统的部落就被称为“僚”、“濮”和“鸠僚”了。他们的分布区域,东起今广西、越南北部,往西北至今贵州东部、南部和西南部,往西南至今云南德宏州一带。

汉武帝开西南夷之后,于夜郎地区设置了牂牁郡,夜郎的主体民族就是僚族,而当时的牂牁郡就是僚族的分布区,大体相当于今天的曲靖地区东部、红河州东北部和东南部、文山州等。在这个广阔的地域内,普遍有夜郎僚人的部落与其他部落杂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