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独自呆在家中的督政官主席戈伊埃得知政变消息,咆哮如雷。他的妻子已被约瑟芬邀去喝茶了,事实上已成为类似人质的人物。这位忠诚的主席顾不上自己的妻子,赶忙派人把消息传给他的同僚,并召集他们立即前来举行督政府会议。但没有人应命前来,穆兰已经加入了西哀耶斯和罗歇-迪科一伙了。巴拉斯则说自己正在洗澡。孤独的戈伊埃孤零零地来到了杜伊勒里宫,他在那位被卫队簇拥着的强权人物波拿巴面前显示了他的勇气,显示了对法律的执著。他提醒波拿巴对督政府所负的责任,但督政府已不存在了。西哀耶斯、罗歇-迪科、巴拉斯都已辞职了。穆兰也已归顺了。这位光杆司令也被带到卢森堡宫,由500名士兵监视起来,直至政变结束。这样,五位督政府首脑都被夺去了权柄。法国的政治舞台上空荡荡的,法国人民也正在等待一位这个时代的主角——一位英雄的出场。
波拿巴摆平了督政府后,在他的布告里明显地表现出了咄咄逼人之势。他以一种完全出人意料的方式把法国当前的局势归罪于督政府。他说:“你们把我给你们留下的如此光辉灿烂的法兰西变成什么样子了?我给你们留下的是胜利,我看到的是失败;我给你们留下的是意大利的亿万财富,而我到处看到的却是横征暴敛和民穷财尽。我所了解的10万法国人,他们都死了。……决不能再这样下去,这样下去,不出3年就会把我们引到专制统治去。”10年来,像这样把一切独归自己,同对待自己财产一样来算共和国的账,把全体人民历尽艰难取得的遗产视为自己所独有,还是破天荒第一遭。共和派理所当然地感觉到自由受到了严重的威胁。他们认为波拿巴就是另一个恺撒或者克伦威尔。他们要阻止法兰西共和国产生一位独裁者。
11月10日(雾月19日),两院代表来到巴黎郊外的圣克卢宫。波拿巴、西哀耶斯等为了给同谋者呐喊助威,也来到了这儿。熟谙政治斗争策略的西哀耶斯曾建议波拿巴暂时把革命派首脑逮捕起来,但波拿巴不是搞党派之人,到现在为止,他只是用军队从事活动和取得胜利。他以为对立法两院也像对军队一样,只要一声号令就可召唤过来。因此,他并没有采用西哀耶斯的建议。
由于临时改为立法两院所在地的圣克卢宫需要修葺,会议直到下午2点才在马赛曲的乐声中开始举行。元老院在楼上的太阳厅集合,五百人院会议在楼下橘厅举行。四周有人数众多的旁听者,但这不是像6月2日国民公会的旁听者,他们不是群众,而是军队。在五百人院,主席吕西安主持会议。会议一开始,谋叛者之一埃米尔·戈丹就登台发言。他提议对元老院所采取的措施表示感激,要求元老院说明拯救共和国的方略。这一提议成了激烈骚动的信号。会场中每一个角落都发出了反对戈丹的呼声。当有些演说者嚷道:“不要独裁!这个克伦威尔将给我们套上枷锁!”几乎所有的议员都鼓掌喝彩。接着,会场一片混乱。共和派的代表们包围了讲坛和以吕西安为首的主席团。谋叛者卡巴尼斯、布莱、夏扎尔、戈丹等人,在自己的座位上气得脸色发青。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骚乱后,德尔布雷提议重新为共和三年宪法宣誓。绝大多数议员都慷慨激昂地宣了誓。政变受到了阻力。
密室里的人得到来自五百人院的汇报后,军官们主张以武力解决问题,但波拿巴认为还不到使用武力的时候。他冷冷地朝橘厅方向瞥了一眼,然后挂上佩剑,带着几个亲信,上楼进入倾向于自己一方的元老院会议厅。他对元老院的代表们说:“人民的代表们,你们绝不是处在通常的情况下,你们是在火山顶上。昨天,当你们把我召来,向我宣布迁移的命令并责成我执行时,我是很平静的。我立即召集了我的部属来支援你们。可是今天,人们竟对我百般辱骂。有人说我是恺撒,有人说我是克伦威尔,有人说我要成立军人政府。如果我要真压制我的国家的自由,我就不会执行你们的命令;我本来不需要从你们手里接受这份权力。人民的代表们!我对你们发誓,作为保卫祖国者,没有比我更热忱的了。但是,祖国的存在完全系于你们。现在没有政府了,督政官中有四人已经辞职;第五个督政官(穆兰),为了他的安全,也被监视起来了;五百人院发生了分裂,剩下的只有元老院了。请元老院采取措施,发出指示,我一定执行。我们要拯救自由,拯救平等。”这时,共和派代表兰格莱起立向波拿巴说:“将军,你说的我们很赞成,请你同我们一起宣誓遵守共和三年宪法吧!只有它能维护共和国。”这个提议非常突然,波拿巴有些不知所措。但身经百战且蓄谋已久的他很快就以其军人的作风回答了这个问题:“你们已经没有共和三年宪法了。你们在果月18日违犯了它;你们在花月22日违犯了它;你们在牧月30日又违犯了它。宪法么?每个党派都援引宪法,可是每个党派都破坏宪法;对我们来说,这个宪法已经不是救国图存的方法。因为没有任何人尊重它。宪法既已受到侵犯,就必须另立宪章,另有新的保证。”波拿巴的发言博得了元老院大多数人的掌声,他赢得了元老院。
波拿巴在元老院轻易得手后,又带着几个士兵信心十足地走下楼,前往橘厅。他要再次用他的宏论征服五百人院。但波拿巴手持礼帽和马鞭,刚走进会议厅,“打倒暴君!打倒独裁者!宣布他不受法律保护”的呼声便响了起来。接着,几个代表向他冲了过来。共和派的卫兵赶忙冲上前去,用其身躯挡住了愤怒的议员的拳头,护着波拿巴退出会场。波拿巴气得脸色发白,一时话也说不出来。不过,他很快振作起来,返回密室。
波拿巴走后,五百人院的斗争并没有因此平息下去。他的弟弟吕西安仍在为他斗争。他极力为波拿巴辩解,保证他没有任何危害自由的企图,还引述了他哥哥的功绩。愤怒的人群中立即有人出来反对,并对吕西安也大加指责。接着,有人正式提议宣布波拿巴不受法律保护。在纷乱中五百人院通过了下列议案:波拿巴不受法律保护;一百人院处于经常开会状态;五百人院立即迁回巴黎;集合在圣克卢的军队,改为立法机关的警卫团,任命贝尔纳多特将军为指挥。吕西安见此,非常激动地说:“既然我在这里说话没人听,我怀着尊严受到侮辱的心情,除掉我的人民官职的标志。”他一面说,一面摘下无檐帽,脱去议长长袍,愤怒地走出了橘厅,和他哥哥会合去了。
到此时,他的军官们,还有饱经变乱的西哀耶斯都劝他不要坐失良机,要动用武力。本来不想用他的剑、他的军队来政变的波拿巴不得不改变了自己的观点。于是,波拿巴兄弟俩策马并行,进入军队。吕西安以五百人院议长的名义向军队发表了煽动性演说:“士兵们,作为五百人院的议长,我谨告各位:现在会场里,绝大多数代表正受到一小撮武装的雅各宾党人的威胁。这些无赖是被英国的金钱豢养的,他们竟敢宣布将你们的将军逐出场外,而他是两院所委任的。他们实际上还想杀死他,请看这些伤痕!请用你们的刺刀来捍卫他,以挡住他们的匕首,使有关国家利益和安全的讨论得以和平进行。”“我对你说,将军,还有你们大家,士兵们,你们只能承认那些走到我这边来的代表!至于那些呆在会场上不走的人,要用武力把他们赶走。这些强盗们已经不是人民的代表,而是刀剑的代表了。”
吕西安语音刚落,波拿巴也发言了。他说:“弟兄们!我率领你们取得了胜利,我可以依靠你们吗?”“可以,可以,将军万岁!”“士兵们,我们原以为五百人院能够拯救祖国,但恰恰相反,他们肆意捣乱,有些煽动分子企图挑拨五百人院来反对我。弟兄们,我可以依靠你们吗?”“可以,可以,波拿巴万岁!”“好吧,那就要教训教训他们了!”很明显,士兵们支持波拿巴。于是他命令他周围的几个高级军官把暴徒从五百人院赶出去。缪拉吹响了进军的号角。
吕西安走后,五百人院陷入了极端的不安和混乱。有几个人提议集体离职,到巴黎人民中间去避避风头。另外一些代表主张国民代表决不应该放弃职守,而应勇敢面对武力的侵凌,正在这时,士兵们已紧握刺刀,鱼贯而入。勒克莱尔大声叫道:“我代表波拿巴将军宣布解散立法议会,希望善良的公民们自行退出。卫兵们,前进……”全场骚动,愤愤不平之声满座而起,但是人们却只闻鼓声,难闻怨声。在刺刀的寒光照射下,反对派立法议员除喊几声“共和国万岁”外,不敢另有反抗,乖乖地被赶出了会场。1799年11月10日,共和八年雾月19日下午5时半,人民代表机关不复存在了。督政府完全被武力推翻了。全欧洲,乃至全世界都感到了来自法兰西的震动。
波拿巴以武力解散五百人院后,立即派吕西安去元老院,劝诱元老院任命三位临时执政者。他想借用古罗马的头衔,他们可以称为三雄,或者最好称为执政。吕西安奉命前往,先大肆夸张地叙述了他哥哥如何遭受雅各宾党人的殴打,他哥哥为了维护法国的和平和自由,不得已才动用了军队等,然后奉劝元老院议员任命三名执政。
惊慌失措的元老院议员们赶忙掌灯“探讨”法国的前途。一百多位名流、漂亮妇女和她们的情人也赶来目睹这一夜的盛典。在空旷的圣克卢宫大厅里,在两支蜡烛的烛光的照耀下,30名留下来的法兰西人民议员奉命投票。人们怎么说,他们怎么投,波拿巴、西哀耶斯和罗歇-迪科成为三位临时执政。三人轮流担任主席。由于形势危急,罗歇-迪科主张非常有必要由一位将军来担任主席,并说只有这位将军能挽救这种局面。从这以后,罗歇-迪科总是这样表示他的意见,西哀耶斯则紧咬嘴唇,心中十分不悦,可是他也不得不同意。而波拿巴则毫不推辞地接受了这一职位。波拿巴在几乎没有遇到任何严重的反抗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夺取了法国最高统治权。从此以后,他控制了一切。